江庭芜挑了挑眉,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就已然是拒绝,只是没曾想南宫屠玄在没有藏住自己内心的杀意与阴鸷的情况下,竟然还能假模假样地对着她逢场作戏。
这样的人,与他合作不亚于与虎谋皮,一般人都会避之不及,南宫屠玄再自大,也不可能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上自相矛盾的这一点,但他偏偏就是明了直白地将它们展现在江庭芜面前。
他是故意的。
他要寻找的同伴,就是这样一个明知他会背后捅刀,却依然要与他合作的同伴。
这也是他的底线。
他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江庭芜想。
她与南宫屠玄没有在这里对峙多久,人皇那边派过来的人便寻到了她,是昨日带路的那位。
那人先是恭恭敬敬地对南宫屠玄行了礼,随后才向江庭芜道:“神女阁下,陛下让我现在带您去见祂。”
江庭芜还没说什么,南宫屠玄就已经开了口,语气里全是漫不经心,“琰久,这位是陛下的贵客,不要怠慢了。”
这话一出,琰久却是直接慌张地跪了下去,忙擦着自己额头上的汗道:“是,是。”
江庭芜扫了南宫屠玄一眼,若有所思。
“对着他跪什么跪。”她轻笑一声,对着琰久道,“你是来带路的,不是来看他脸色的。我说的对么,二皇子?”
“对。”南宫屠玄的唇角勾起笑意,那双眼睛盯着江庭芜,里头全是玩味。
他一字一顿地说完接下来的话,“还不赶紧给神女阁下带路?”
琰久连滚带爬地起了身,对着江庭芜做出了“请”的手势。
江庭芜没再多说什么,跟着他就这么走了。
一路上那琰久大气不敢喘,比之昨日更是恨不得将头埋在地里。
江庭芜静了半晌,才装作不经意间提起自己的好奇,道:“你很怕二皇子?”
琰久的脖子一瞬间往后缩了一缩,接着立马摇头,说:“没有。”
“哦,你不怕他。”江庭芜方才恍然大悟一般,凝视着他,说,“你只是很听他的话。”
“您在说什么呢。”琰久强颜欢笑道,“他是二皇子,我只是人皇殿里一个小小的仙倌,自然对他言听计从,不然我该怎么活下去呢。”
“你这样说话,我却是很想知道。”江庭芜停住脚步,看向琰久,道,“你明明是人皇跟前的仙倌,依照常理只有人皇能够处理你,他不过只是一个二皇子,他让你死你就得死?”
琰久冒出了冷汗。
“罢了。”江庭芜没有等他回话,收回了视线,说,“我也不为难你,你们人皇殿的事情也轮不到我指手画脚。只是我得告诉你,还有你背后的那个人,最好不要监视我,哪怕是在你们的地盘上。”
她轻轻地一笑,眼睛里却全是寒意。
“这很让我生气。”
琰久背后一凉,没敢回答她这话,只想尽快地将这路带完。
江庭芜听见了自己在说完这话之后,旁边传来了一点儿微弱的动静,她抿唇一笑,跟着琰久继续往该去的地方走去。
她这头走的不算快,等到了的时候,镜舟已经与人皇下够了一盘棋。
“是我棋艺不精。”人皇看着自己的败局,感叹道,“不愧是天界太子,真是了不得。”
“陛下谬赞了。”镜舟将手中的棋子扔进棋奁之中,道,“我只是运气好罢了。”
“运气怎么不算一种本事。”江庭芜从门外走进来,朗声道,“不是谁都有太子殿下这样的好运气的。”
人皇起了身,看着江庭芜走近,开怀大笑道:“冥华神女说的对,运气也算一种本事。我想太子殿下就不必谦虚了。”
镜舟别无他法,只好行礼,就当是赞成了这番话。
江庭芜把这一切尽收眼底,觉得他这副被堵得哑口无言的模样实在有趣,不由得轻轻一笑。
人皇没有在意他们这边的动静,而是径直往屋子的更里头走去,一直走到书架门前。
江庭芜与镜舟并肩而立,看着祂的动作。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人皇动作的声音,祂将书架上不知哪一本书抽出,接着整座屋子都震动起来。
“轰隆”一声,书架从中间打开了。
人皇转过身,笑着对江庭芜与镜舟道:“请。”
江庭芜也不扭捏,抬脚往前走去,镜舟跟在她的后面。
书架打开之后露出的地方是一处很狭窄的暗道,暗道的台阶通往地下,江庭芜与镜舟便顺着台阶一路往下走。
片刻之后,他们的眼前才变得开阔起来。
“都已经走到这里了,陛下还打算一言不发么?”江庭芜看着眼前的东西,忽然开口道。
人皇不由得笑起来,祂往前走上几步,与江庭芜擦肩而过,接着站定在那儿。
“我想你们也许听说过一些人界的事情。”祂说,“它由我创造,却并不以我的意志进行发展。我只给予了他们最基本的生存环境,可人类却依旧在这样的环境下挣扎着繁衍生息,度过了漫长的岁月。”
“他们的发展超过了我的想象,创造出了远高于他们能力的东西,其中最让我感到意外的,就是这些。”
人皇打了一个响指,周遭便全都亮了起来。
眼前的东西已经不能算是兵器,它们与江庭芜他们惯用的那些东西都不一样。
“改造过的枪//支?这的确比刀剑更加让人头疼。”江庭芜挑了挑眉,说,“我原以为这些东西在陛下自己毁去人类过去的文明之时就已经消失,没曾想竟然还留下了这么多。而且,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他们创造出的能够威胁到天界的东西,可不是这个。”
“神女阁下似乎对我们人界的一切如数家珍,即便是这些早已被掩埋了的真相。”人皇说,“这真让我意外。”
“只是恰好爱读一些四界的史书,而阎罗殿的苍殿阁中又恰好有。”江庭芜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模样,笑道,“陛下不会介意吧?”
“当然。”人皇脸上的笑快要挂不住了,说,“当然不会介意。”
镜舟听出了这其中咬牙切齿的意味,想要压住自己的笑,却没忍住,竟然咳嗽起来。
江庭芜状似不经意地往他那儿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
“不过是些兵器,我阎罗殿掌八方鬼神,魑魅魍魉皆为我所用,人皇陛下何故认为我会为这些东西心动?”江庭芜轻轻地笑着,又故意对着镜舟那头说,“我倒是听说天界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毕竟这么多年安稳的日子过去了,兵器库里的兵器,大半都报废了。”
镜舟默不作声,因为她的确说中了。
这么多年,天界的兵器库里头的事情一直是笔烂账。各殿心怀鬼胎,尚且因为烟波令对天界有所忌惮,每一年岁都会向照玉殿供上对应数量的兵器,但长此以往,难免有人以次充好,鱼目混珠。
在此之前魔族突然进犯血瞳之域,兵器库里头的东西,竟然几乎大半无法使用,惹得天帝陛下在镜舟与山月回到照玉殿述职时大发雷霆。
这人皇完完全全地拿捏住了他们的七寸,实在厉害得很。
然而还没完,人皇胜券在握地看了镜舟一眼,这才看向江庭芜,道:“我见阎罗殿终日被死气缭绕,即便是神女最喜爱的海棠花,想要在阎罗殿生存下来,也需要人用术法来维持,更不用说那些治病医人的药草难以存活。因此,阎罗殿每一年,都要向其余几界,尤其是我们人界交易药草,并且数量庞大。”
祂说到这里,手轻轻地抬起,对着前面的空间做了一个移动的动作,接着屋子里的第二扇门也跟着“轰隆轰隆”地打开。
“只怕光是我在这里存储的药草,就已经是阎罗殿几万年的交易数了吧?”人皇对江庭芜笑意盈盈地道。
江庭芜抿了抿唇,饶是她看人皇不顺眼,这回也得看在这一屋子药草的面子上,硬生生地将人皇看顺眼了。
她能屈能伸,一瞬间换上笑意,对人皇道:“欸您瞧,是我多嘴,是我不懂事了,人皇陛下大人有大量,就不必与我计较。您和我母亲有缘分,那就是人界与阎罗殿有缘分。这人界的忙,我肯定帮,就是不知......人皇陛下想让我们做什么?”
镜舟站在一边,被她这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态度弄得实在想笑,眼眸上挑,道:“没想到神女阁下也会好好说话。”
“我与太子殿下向来不熟悉,太子殿下对我有这种偏见也很正常。”江庭芜没看他,对着空气道,“就像我原以为太子殿下不懂含沙射影,没曾想嘴上功夫这么厉害。”
人皇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各自分庭抗礼,彼此伶牙俐齿地攻击着对方,一时竟然觉得自己插不上嘴。
祂咳嗽了两声,江庭芜与镜舟才看向祂。
“太子与神女稍安勿躁。”祂说,“不瞒你们说,这一次请你们前来,确实是与我人界的龙脉断裂有关。”
“我想请你们找出龙脉断裂的原因,并对症下药,修补龙脉。”
“不论你们表现如何,我都会让你们在回来之后,进入离魂草的生长之地,就当是对你们的感谢。”人皇说,“但你们应当最清楚,这件事情,我真正的报酬是什么。”
江庭芜盯着祂许久,最后呼出一口气,轻轻地笑了。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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