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主动纵火让你跑出来，那他们自己呢？”
阎采薇皱起眉。
显然，她已经猜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可这个答案却让人委实不敢相信。
“他们全都被烧死了。”梁时沐闭上眼睛。她也不知此时此刻自己心底这股悲怆究竟从何而来。
在被卷入酆都商业街的玩家中，不乏有对另一边世界建立连接，甚至产生感情的玩家。
在这些玩家心中，这一个个副本是一个个属于另一边世界的侧影，这些副本中的原住民也都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存在。
但梁时沐从不以为自己也是这些玩家中的一员。
她一直告诉自己，甚至是说服自己：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这一切都不过是个过分危险的游戏。
在之前的副本里，这样的认知并不算错。
梁时沐的能力是看破真实。而在那些副本里，她能看到与真实不符合的片段，寻找出被刻意设置或排列的线索。
这一次又一次让她相信这一切，不过是被设计好的游戏。她只要努力活下去，不需要去思考任何别的东西。
可是这座城市，那个刑场，那些人……
明明是与现实最不符合的一个副本。
可梁时沐目之所及。
遍是真实。
听了梁时沐的转述，阎采薇沉默半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安慰，也像提醒。
“他们好像早就有所准备了，身上都泼了火油，还拿了火折子，所以火烧得很快。”梁时沐睁开眼，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只有我一个人身上是没有火油的。”
阎采薇听着她的讲述，缓缓皱起眉头：这显然是一场早就预谋好的纵火。目的，是用所有人的性命，来换梁时沐一人存活的希望。
可这中间的疑点也不少：
从官员家眷到死刑犯，这中间有许多步骤。囚犯们往往会被搜身，扒衣，拷上枷锁，最后才从牢狱被衙役们押送到刑场。
即便他们能够藏好火折子，可在押送的过程当中，难道衙役们不会察觉到，他们身上火油的刺鼻味道吗？
不管是收买了衙役，还是有人在外围配合，这都一定是提前计划安排好的。或许，这也是一个家族用自己最后剩下的一点力量，来保住唯一的继承人。
“我逃出火场之后就晕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少城主’的手下发现了。我当时还吓了一跳，战战兢兢了一路，幸好见到的是你。”
梁时沐说到这里，松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阎采薇点了点头。
她心中还有许多疑惑，但此时纠结细枝末节意义不大。
最重要的，是先和其他队友汇合。
-
深夜，白眉老者放下手里的卷宗，桌岸上的蜡烛已经燃尽，书房中气味弥漫着茶水香气。
烛火再一次被点亮，在烛光下，他脸上的沟壑也随着明明灭灭，看上去比在城主府书房中更加苍老了一些。
“令儿，坐下吧，祖父有话对你说。”老者说罢，长叹一口气。
在他对面，一个瘦削的身影坐下，神情显得有些冷淡。
是翟令。
“城主近来对我颇为不满，这个案子若是不能拿出让她满意的结果，只怕祖父这个军师的位置，是要坐不住了。”老者说。
翟令点点头，没有流露出什么担忧惋惜的神情，只说：
“祖父之前说过，城主近两年身体不好，隐隐有了放权之意。”
“你的意思我何尝不明白，只是那位少城主只重武事，对咱们向来是连面上笼络都懒得。”老者无奈。
“从前如此，但今后倒是未必。”翟令眸中流露出一点笑意。
老者看她：“你有办法？”
-
另一边，柯随云正在给梁时沐处理她身上的伤口。
虽说没受到什么大罪，但毕竟也被锁链绑了很久，梁时沐手腕脚腕上都有擦伤，看着不浅。阎采薇顺势让佘灵将以“问诊”的名义，将柯随云请了回来。
虽说大学主修专业是商业管理，但柯随云丰富的义工经历和副本奶妈职业定位，让她多少懂点外伤处理，手法看起来挺熟练。
至此，在进入副本的第一天晚上，三人终于汇合了
“也不知道翟令姐在哪儿。哦，还有那个谁。”梁时沐抱着自己刚刚被包扎好的手，疼得龇牙咧嘴。
“他们都是老玩家了，之前也下过古代本，应该没事，你不用太担心。”柯随云安慰她。
“我倒是还好，就是没想到云姐你也不担心。毕竟你一直这么圣…善良的。”
梁时沐差点说漏嘴，好悬没咬着自己的舌头才扭回来，小心翼翼看柯随云脸色。
柯随云脾气好，圣母这个词本身也不是贬义。
可是不管怎么说，当面这样评价别人，似乎总还是冒犯的。
“圣母？没关系，你不用觉得说错话。对我来说，这是称赞。”柯随云反而笑了。“我不担心，是因为相信他们的能力。而且，担心是没有办法帮助任何人的，不是吗？”
这倒是。
阎采薇默默点头，又说：
“古代的信息传播渠道比较少，和他们汇合的难度也比较大。我们需要维持人设，不能大张旗鼓地找人。如果一开始遇不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他们。”
“其实这个还好。”柯随云说。“虽然阎城很大，其中的居民也不少。但是每次一起进来的玩家通常身份之间都会有一定的联系。算是副本给我们的一点小帮助吧。
就比如说这次：你是少城主，我是负责你的医官，时沐是你的朋友。翟令他们，应该也会和你有关系的。”
柯随云总结。
“这么说来，采薇姐好像是我们几个人当中的主角一样。”梁时沐笑了。
“确实，别说副本的主角了，她好像像是整个阎城的主角。毕竟少城主这个身份，也能算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柯随云也说。
“难道是因为我姓阎？”
阎采薇顺着话头打趣了一句，随后表情正经起来，问柯随云。
“这种情况常见吗？”
柯随云思索了一会儿，摇摇头。
“我不怎么下古代副本，但是‘读书会’里的学姐说过，玩家一般很少会拿到非常重要的角色。这其实是一件好事，角色牵扯的人越多，被辨认出’外来者‘身份的可能性就越大。”
读书会，这是柯随云之前加入的玩家组织，和论坛性质有些相似，像是一个玩家互助会。
读书会的主理人是一个被称为“学姐”的玩家。在柯随云的讲述中，“学姐”是一个副本经验丰富，能力强大，却依然保有善良本性的老玩家，经常无偿分享自己的副本经验，指点新人玩家。
简直是比柯随云还理想化的存在。
阎采薇直觉有些奇怪，但现在不是思考一个陌生玩家是否离奇的时候。
“所以我这个角色，是最危险的。”阎采薇说。
少城主，就像太子一样，地位看上去在一人之下，却会受到各方的注视和掣肘，实权不一定在手上，奸细却一定在身边。
若是成了城主，就算有什么不对劲，旁人也不敢多嘴什么。
少城主嘛……
若是少城主意外身故，这偌大的城池没了继承人，各方势力才能在这暗流之下，吞噬，壮大。
阎采薇自己都觉得惊讶，她也没接触过这些事情，可瞬息之间，这些想法就能自己浮现，连接，整理逻辑。好像她已经做了无数遍一样。
“这个副本本来就已经足够危险了。”柯随云叹了口气。“不是每次都能那么好运，到道观里那种封闭环境。”
和剧本杀一样，情感本的推理部分往往简单一些。
在古代副本中，虽然都有“不能OOC”这类的要求，但是长生斋那种人少，关系相对简单的封闭环境，就会比阎城这种人多，关系复杂的开放环境简单。
毕竟，观众少了。
“道观还算简单的啊……”梁时沐咂舌。她那时候还是第一次进入副本的新人，被地牢里巨人观尸体吓得半个月没睡好觉。
“危险也是机会。”阎采薇说，“少城主能接触的信息和平民绝对不是一个量级的。阎城一定是很重要的地方。”
她一直觉得，酆都商业街不可能是随机出现的，这一切的出现一定有一个源头，正如同狗咖的源头是澈玉的执念。
那么酆都商业街，又有可能是谁的执念吗？
但如果事实真是这样，那么又是多么可怕的执着，才能支撑起这样阴暗诡谲的里世界？
她们几人是从“丰都商业街”被拉进副本的，这证明里世界很有可能，已经可以开始影响，甚至出现在外界了，而不再是从前那样潜藏在水面之下，只有在黑暗中才会偶尔裂开缝隙的状态。
如果是这样，被拉进副本的人会不会更多？
会不会有完全不知道副本存在的新人被拉进来？
哪怕是万分之一的死亡率，在基数的极速扩张之下，都会演变为一个可怕的数字。
阎采薇的神色凝重起来。
得尽快和翟令汇合。
复健好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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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守城（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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