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1
一夜过去，什么都没发生，连星点动静都没有。
程青醒了的时候，冷得打个颤，对面床上没有人，心口猛抽跳，快速下床，陈一烛三个字还没喊出来，门从外面开了。
陈一烛抱着两件冬衣进来，见他杵在那微微一愣：“哥，你醒了。”
程青放下心来：“你做什么去了？”
“刚才张烨叫我说楼下放了衣服，”陈一烛道，他把其中一件递给程青，“我看你还在睡，就想让你多休息一下，自己下去拿了。”
“哦，我以为你出事了，”程青穿上，“走吧，下去吃饭。”
陈一烛眼眸弯弯，调子懒洋洋地说：“哥，你是不是特怕我死啊？”
程青瞅他眼，无奈地笑：“别闹，大早上说什么不吉利的话。”
陈一烛轻笑了声，跟他一块下楼去厨房做了三碗青椒肉丝面，其中一碗端给了赵朝。
大厅内的两撮火焰还燃着，却让人感觉不到有多温暖，桌子上的大家都裹上厚厚的冬衣，呼出的气形成了白色，坐陈一烛侧对面的徐财面色不佳，没前两天的光鲜亮丽，吃两口撂筷子，点上烟盒里最后一根烟，咬牙切齿地说：“我活着出去一定要找到缝娃娃那孙子，弄不死他我改姓王八。”
正在吃面条的程青：“……”
陈一烛余光乜眼旁边微微卡顿的年轻男人，清嗓子咳两声，低头继续吃。
屋内温度在第三天进入骤降，寒冷像一场瘟疫，侵入每一个人心中，没有人去接徐财的话，快到吃饭结束。
“如今还剩下七个人，昨天晚上我跟弟得到了第四规则：双数，意味着我们之间还要死一个人，”张烨淡声说：“而现在天气也代表越往后越危险，如果没有提前离开，到了第七天恐怕不会留下一个人，这局面临团灭，都别再想其他了，想怎么离开最重要。”
团队里的恐慌感无声蔓延，灯光也没之前亮了，整个大厅进入了一种半昏的冷色调，空气中的湿气越来越重，饭桌上的吃饭声在张烨说完后完全消弭，全都没什么**再吃了。
程青轻轻放下筷子，心中明了。
这第四规则，应该就是之前张家兄弟拿到的那张小纸条。
他与陈一烛对视一眼，表情都变得与旁人同样的萎靡不振。
五点半，老板娘准时出现。
她与之前没什么不同，只是今天怀里抱了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婴儿。
程青佯装怯声问：“老板娘，这是你的孩子吗？”
老板娘微笑道：“是的，小女儿前些日子感染风寒无法见客。”
“小女儿？”程青微蹙眉，“老板娘，你还有其他孩子吗？”
老板娘点头：“我还有一子，他喜静爱书，平时不怎么出门。”
程青朝她怀里的小女儿看去，胖乎乎挺可爱的，她咿咿呀呀地握着拳头叫着，漆黑的眼珠子转向他，慢慢咧嘴笑，一口血淋淋的尖牙猝不及防地露出来。
他挪开视线，心中没忍不住直呼句我操，旁边不知道谁被吓得嘶了声，没敢再看过来。
“你的小女儿…长得真好看，”陈一烛顶着张惨白的脸夸赞，“不过，老板娘，请问伞做好之后呢？我们该做什么？”
老板娘垂眸，爱怜地抚摸怀中幼女的小脸：“自然是献祭给伞神，请求神明对我们的赐福和庇佑。”
赐福，赐死吧，真是好一个庇佑，往死了庇佑，陈一烛无语地问：“哦，那谁去献？”
老板娘温温柔柔地说：“当然是你们啊。”
站在边缘的赵朝瞄眼老板娘，她说：“既然如此，我们快些去做伞吧。”
程青扭头看去，油灯将人的影子拉长，隐隐照出另外一条细长的影子，两条手臂长的垂到了地面。
这不是赵朝的影子，也不是徐财的影子，更不是季航的，剩下三人在他另外一边。
程青不自觉地滚动两下喉咙，隐约听见有人很淡很淡地叫了声他的真实名字：程青，它说你来找我，脚步不由自主地想过去。
陈一烛拽住他，“哥，该上楼了。”
程青猛然回神，在扫过去影子消失，更没什么东西喊他，他用指腹揉了揉太阳穴，让自己清醒点，边上楼梯，边抬头望前方看。
所有人都挺正常，没有发现不对劲，但地上的影子却是八个人。
他扭头盯着陈一烛，用眼神示意他往地上看。
木质楼梯吱吱扭扭，惨惨幽幽的灯光轻晃悠，陈一烛顺势低头，等再抬头时，满眼惊恐，好似马上就要大叫一声来发泄受到的惊吓。
程青见状，赶紧掐他。
陈一烛委屈地盯着他，愣是把那声叫憋了回去，继续若无其事地上楼梯。
到了三楼制伞房门口，张翼如前两天一样分割好人皮，众人拿着进入之前的隔间。
程青不知道第十个隔间有没有什么事，首先做出两个“替死”娃娃，不确定第二次有没有用，总归放着备用也是好的。
然后他掀开衣服，检查崩开的线。
腹部位置断了两三根线，不算严重，等能离开了再缝，这里的东西他不放心用到自己的身上。
桌子上的人皮越堆越多，叠在一摞，程青手背不小心碰到，那上面皮肤温热的如此真实。
他很讨厌这个触感，把俩娃揣兜里，默默远离。
好在一上午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等中午老板娘叫他们下楼吃饭。
程青立刻数了数人，七个人不多不少，他心中微定些。
到楼下做饭，陈一烛似乎没记得早上多一个影子的事，他洗着菜，轻轻开口说：“哥，我怀疑离开的车票在伞神那里。”
程青还在惦记影子的事儿，闻言道：“你确定？”
“我昨天确实看见了，”陈一烛说，“如果下午没什么事，我打算再去趟小佛堂，确认清楚，如果是，今天晚上我们就走。”
程青：“下午我去吧，”他不管其他人，但陈一烛是他带进来的，于理于情都应该他先，而且他比他大，十八岁还是个孩子，表情认真地说：“我去确认车票，你在这等我。”
陈一烛把面下锅里，看滚泡的水的眼神意味不明，他说：“不用，我会去找张烨，其实我有种直觉，这门恐怕靠我们自己出不去。”
程青想再说什么，陈一烛指使他去拿盐罐。
“哥，”陈一烛放完盐，突然侧头，与他离得很近，“今天那个影子会不会上人身？”
“你为什么这么说？”
“恐怖片里不都这么演，多一个人或少一个人，不然就是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
如果说没有这个可能，那才是胡扯。
程青心中烦扰，说话声闷闷的：“可能现在已经上了。”
两人都静默下来，端着面出去坐在位置上。
众人间的气氛从恐慌变成了一潭死水，放弃挣扎四个字快写在脸上了。
程青与陈一烛并未在饭桌上提起这两年事，而是在饭后去找了张烨。
张烨听他说完，先是惊喜车票的线索，随之是无力的叹息，他往大厅里的人身上看，说被上身的可能不止是他们，他们仨都有可能变了。
不过，陈一烛听完，直接去推拉了大门。
与他预想的一样，除了老板娘外，他们这些人根本打不开。
这行为引起其他人的关注，张烨对上陈一烛不安的眼睛，最终将所知的事儿告诉了所有人，除了可能有人被上身一事。
众人愣住。
张翼冷冷道：“即使车票线索有了又能怎么样，现在的问题是伞做出来会死，做不出来还会死。”
如果这两消息分别带来的是希望和恐惧，那么现在就是彻彻底底的绝望，大厅里的人们陷入深深的寂静之中。
这一沉默到了晚上，吃完饭各自回屋。
仍然是什么都能没有发生。
前两天疯狂死人，到了第三天猛然静下来，不仅没有松快，反而更加惊惧。
房间温度比白天更低，陈一烛翻来覆去睡不着，一坐起来看见程青坐在床边望着门。
“哥，”他压低声，“怎么了？”
程青扭头，“我不放心，起来看看，你接着睡吧。”
“太冷了睡不着，”陈一烛说，“我跟你一块。”他走过去坐在程青的身边，捞起床上的被子披到两人身上。
“如果真的会有人被上身，”程青说，“今晚保持点清醒是好的。”
他不信这些人，从始至终都没办法相信。
陈一烛吸了吸鼻子，靠过去近点，不知道想什么，过了会说：“不一定会被上身。”
程青瞅他。
“人心可比鬼可怕，”陈一烛字字缓慢，“从一开始这个屋子里就没人是一条心，说想离开，但想的是自己离开，并不是大家齐心协力的一块走，这群人都不怎么样，也就张烨张翼两兄弟算好点。”
程青没反驳，这是事实。
现实世界本来就没多少好人，更别说这里，谁要是恨谁，想办法把人弄死了，没有人会不知道，反正现实里这个人还会被侵占身体。某个角度来说，死的人还活着，但却永远不是他自己了，而是另外一个不知面目的怪物，对于家人朋友是一场灾难。
也不知道现实世界有多少这样的怪物。
门突然被敲响，程青与陈一烛互看一眼，后者站起来开门。
张烨站在门口，他示意进去说。
“我刚才在楼下有隐瞒，”他说，“不止可能有人被上身，还包括有人和怪物达成交易。”
“什么交易？”程青疑惑。
“杀掉所有人换自己生，”张烨面色难看，“不过这个不适用于很多世界，但这里有可能。”
程青表情微颤，蹙眉问：“为什么？”
张烨继续道：“前两天杀人太厉害了，与我先前的经历完全相反，怪物现在突然静下来，我怀疑是人和怪物达成了某种交易。”
陈一烛满眼惊奇地插话：“比如向怪物献祭？”
张烨不知道他激动个什么劲，但还是点头。
“我只在恐怖论坛恐怖小说里看到过，没想到真的有这种事啊，”陈一烛感叹。
张烨：“……”
程青按住陈一烛，不让他偶尔跑线的思维再冒出来，尤为理解人心险恶，他想了想说：“这里的怪物杀不杀人应该都不需要和一个人类做交易吧？”
至今为止，他看这几个怪物杀人吃人干得都挺随心所欲，完全不需要依靠和人做交易来完成。
张烨表情冷漠地说：“我刚进来的时候，听别人提过一个不成文的说法，人弄死的人比吃人的怪物自己弄死的人好吃。”
程青：“……”
这世界让他沉默，让他无言以对，让他一再刷新所有认知。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陈一烛慢声道，“人和怪物做交易杀人，那人岂不是也是怪物咯？”
张烨：“差不多。”
程青不再说话，陈一烛唏嘘不已。
张烨让他们今晚先好好休息，便开门回了隔壁的二号房。
夜里的风声如鹤唳，哭嚎不止，大雪无声，屋内气温一再下降，陈一烛紧挨程青，歪头靠着他的肩膀昏昏欲睡那会，走廊上骤然响起男人愤怒的唾骂，女孩惊恐的尖叫。
程青抬起眼皮，慢慢看向房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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