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当是过了许久,常青迷迷糊糊睁开眼,屋里很黑,什么也看不清,她手脚动弹不得,呼吸都连带着背上发出一阵刺痛。
“有人吗?”她声音沙哑的厉害,嗓子像是吞了刀片,一口口水都吞不下。
常青说不出话,只得挪着身子去拿床边矮凳上的茶杯,手臂酸麻的厉害,扯着后背的伤口一齐泛疼。
忽地,窗子一开一合,一道修长的黑影落入房中。
常青手指一顿,不敢发出半分声响,生怕被闯入的贼人发现她已经转醒。
黑影对房间的格局并不熟悉,加之夜深,房间内视线并不清晰,黑影左撞右碰终于找到了齐常青的位置。
常青僵直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呼吸都清浅不少,就在她要坚持不住时,黑影出声了:“别装了。”
常青猛地睁开眼,认出了他的声音,诧异的问道:“你怎来了?”
裴昭摘下蒙在脸上的黑布,随意丢在常青床上,露出好看精致的下巴:“我再不来怕是有人要被打死了。”
裴昭给常青倒了杯水,轻手轻脚的喂到她嘴边,常青久旱逢甘霖,喝的一滴不剩。
“你爹下手够狠啊,打的你三天没去国子监了。”裴昭扫了眼她印出血的里衣,雪白的里衣上星星点点的红印子格外扎眼。
常青撇撇嘴,脸埋到枕头上,说出来的话闷闷的:“裴昭,我爹打我打得很重,我感觉我背上肯定会留疤的。”
“留疤怎么了?男人身上的疤可是勇气的象征,有疤才霸气,这有何好担心的。”裴昭把床上的被子往里推了推,自己在床沿坐下,满不在意的说。
“你根本不懂。”
“是是是,我不懂,齐小公子的英勇气概才不需要用疤来展示,咱们齐小公子的英勇是骨子里带的,人打眼一看便能看出来。”裴昭见他真心事重重,不再调侃,真心宽慰了几句。
常青:“我爹打我也就罢了,他竟然还把玲珑发卖了,玲珑是个好姑娘,我俩一起长大,是我害了她...”
裴昭:“那丫鬟跟了你许多年?”
“是啊,自我记事起她便伴我左右,我俩一起读书认字,一起放风筝,我年幼丧母,夜里总睡不安稳,她总是唱曲哄我,现在想来,玲珑是我的第一个朋友。”常青下巴枕在枕头上,一说话头摇的东倒西歪。
裴昭看的眼疼,大手锢住她摇来摇去的头,酸里酸气的说道:“哦,那看来你俩感情挺好啊。”
常青毫无察觉,以为他是感兴趣,当真喋喋不休的讲了起来:“那是自然,玲珑是泉州王婆婆的女儿,王婆婆早年丧夫,自己拉扯玲珑,总是被混混欺负...”
“啧”,裴昭一把捏住常青叭叭的嘴,不耐烦的说道:“她那么好,你干脆娶了她算了。”
“那可不行!”常青一仰头,脱开裴昭的手,急忙说道。
裴昭挑眉:“怎么不行?你俩青梅竹马知根知底,多好一段姻缘。”
常青摇头:“女子很好,但我不会喜欢女子的,我也不会成亲,你莫要乱说了。”
裴昭听得心头一跳,嘴上却还是调侃道:“不喜欢女子算了,小孩子还是得以学业为重。”
常青认可点头。
“只可惜,玲珑马上就要及笄,我都打算让祖母给她相看一门好亲事了...玲珑是个顶好的人,能配得上这世间一切。”常青鼻子发酸,脸重新埋回枕头上。
裴昭把她的脸从枕头里扒出来,托着她的下巴说道:“玲珑没被发卖,我把她安置到城外的庄子上了,就当是还你个人情。”
常青眼睛瞬间变得亮晶晶的,眼巴巴看着裴昭,嘴角扯出个大大的笑容,欢天喜地的说道:“谢谢你啊,裴昭!”
裴昭顿觉托着她的手一阵发烫,却顾及常青身上的伤不敢乱动,只能僵直着手承受着,被她看的不好意思,裴昭脸上一阵泛红。
得亏今夜月色不好,常青看不清裴昭通红的脸。
裴昭轻轻把常青喜气洋洋的脸放下,轻咳一声说道:“不用谢,是你先帮了我,我只是还你一个人情。”
常青趴在床上,几天前输的头发被拱地乱糟糟的,几缕不听话的发丝扎得鼻尖痒痒的,常青抬不起手,使唤裴昭道:“裴昭,你帮我把眼前的头发撩到耳后去,怪扎人的。”
裴昭大发善心帮她,常年拿兵器的手粗糙,划过常青的耳廓,搞得她更痒了。
常青脖子一缩:“算了算了,你这搞得我更痒了,我自己吹吧。”
常青往上一吹,搭在鼻尖的发丝被吹动,轻飘飘的落在脸颊,有几根不受控制的扫过裴昭还未收回的手。
裴昭手指不自觉的蜷缩,似是想抓住什么,却又什么也没抓住,这下他的手也痒痒的了。
“对了,这几日太子可有与你为难?”常青问。
裴昭嗤笑一声,不屑的说道:“提那蠢材做什么,裴锦就是个纸老虎,说是要给我好看,我回来这几天他屁都没敢放一个,估计是怕了吧。”
常青不解:“怕什么?你做什么了?”
裴昭得意的脸一僵,他竟是忘了,常青此人心底善良,若是被她知道了狸猫死的真相,岂不是要疏远他。
“没什么,太子上次与监丞串通一气,我告到父皇面前,父皇一怒之下罚他抄了经书一百遍,许是怕了这事。”裴昭摸了摸鼻子,强撑着解释。
常青:“一百遍啊,那真是够抄一阵的了。”
裴昭眼珠子一转,趁机挑唆:“哎,也得亏是你没在国子监,不然以裴锦的尿性,你得陪他一起抄,现下国子监里那群走狗都给他抄经书呢。”
“啊,他不怕皇上发现吗?”
“你真当父皇有闲心看他抄的破字儿啊,都是王公公扫一眼敷衍了事,王公公那个黑心眼儿的惯爱向着裴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裴昭提及王公公,那是恨得咬牙切齿,他没少在王公公那吃亏。
“那王公公也是个心黑的,怎能如此区别对待,一点儿也不公正。”常青气呼呼的替裴昭鸣不平。
幼时皇帝罚抄的三字经,裴锦的看一眼敷衍了事,王公公就逮着他一字一句的检查,那句是别人代写都给他找出来,神经病一样。
常青:“那你没告发裴锦?”
裴昭无所谓道:“告发他有何意思?我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总有办法治他。”
“行了,我来就是想告诉你一声,别担心你那丫鬟了,她在庄子上过得滋润的很,还有,好好养伤。”裴昭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翻窗一溜烟儿没了影。
皇宫,永秀宫。
“回来了。”清冷疏离的嗓音响起,裴昭闻声步伐一滞。
虞贵妃端坐在圈椅上,寒冬将至,圈椅上裹了层厚厚的毛皮,虞贵妃捧着茶杯小口酌着。
裴昭自知躲不过,恭敬行礼:“见过母妃,这么晚了母妃怎还没睡。”
“我若是睡了那还能见着你。”
裴昭低着头,状作没听见虞贵妃话里的深意,孝顺的说道:“现已是深夜,母妃还是早些休息,不然明日又要头疼了。”
虞贵妃:“齐家那小公子伤势如何?”
裴昭眼里寒光一闪而过,语气依旧温和:“儿臣不过是嫌宫里闷,出去走了走,哪有什么齐公子,母妃莫不是困糊涂了?”
“你担心我伤他?”
“不过是愚人之子,用不着母妃劳心费神。”裴昭说。
虞贵妃兀的笑了,她年近三十,保养的甚好,看起来依旧是二八年华,整日在佛堂礼佛,身上的香火味入了骨,总有淡淡清香绕其周围,给她添了几分稳重。
虞贵妃:“昭儿,你能有朋友母妃很为你高兴,你不必如此戒备,我怎么说也是你母妃,永远都不会害你的。”
裴昭眼睛眨了眨:“多谢母妃。”
裴昭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闭眼全是齐常青挨打的样子,说到底齐常青挨打是因为救他,他完全不愧疚是假,裴昭一气之下提了剑朝院里走去。
“哐当”
院墙处传来金属掉落的声音。
裴昭握紧手中的剑,循着声音一步步摸过去,永秀宫戒备森严,外人进不得,如若想偷溜进永秀宫,西侧院墙是最好的选择。
“腌臜货,这点儿小事都做不好,还不快快捡起来,莫要惹人过来。”说话的是个苍老的女声,声调极高嗓音却小,看来在宫里有些位分。
“是,姑姑莫急姑姑莫急...”这话是个小公公说的。
裴昭靠近院墙,发现声音是从墙外传来的,听得不真切,意思却能理解个大概。
俩人在取什么东西,小的那个没拿稳,掉到了地上。
什么东西得深更半夜偷摸的来取,还得是一大带一小,干大事的配置。
裴昭身子一跃,跳上了屋顶,又得再提一嘴了,今夜月色差,不然这光秃秃的屋顶真不好藏。
裴昭朝下看去,是两个人影,看的不真切,女的那个有些眼熟,却看不清样子,小的那个捧着个方盒子,应当是有些分量,小的细胳膊细腿都要端不稳。
女的使劲戳了戳小的额头,戳的他倒退两步,连连点头。
女的骂累了一挥手,小的抱着盒子疾步没了人影。
裴昭心念一动,闪身跟着小的去了。
那小公公对宫中位置了如指掌,先是绕进御花园,围着假山转了数不清多少圈,又进了百花园,这走走那逛逛,裴昭险些跟丢。
就在裴昭眨眼的功夫,小公公不见了。
裴昭心头一震,这人早就发现他了,故意兜圈甩开他呢。
东宫竟有这般武艺的人,他竟是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
此人干的是何勾当,竟是要如此劳心费神,一丝一毫的细节都不得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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