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动餐车卖的是夏季饮品甜点，原料节目组都备好了，制作过程也贴心地写在了纸条上，贴在餐车中。
节目组架的机位就在餐车附近，不少游客都好奇地驻足打量。初夏微热的风徐徐吹过，送来了层层叠叠的窃窃私语。
叶惟岁找节目组要了一顶鸭舌帽，帽子加上口罩，几乎将他的脸遮了一大半。
“怎么了？”沈初有些担心，“太晒了吗？”
叶惟岁摇了下头，声音很低，“前面排队的人多了，你去点单收银，这边我来负责。”
沈初显然不放心叶惟岁在厨房，一步三回头地，还有些不死心：“你可以吗？”
叶惟岁含糊地嗯了一声，继续埋头干活。他这几年慢慢学了不少下厨房的技巧，加上有节目组的提醒纸条，他上手很快。
沈初见他在料理台前动作利索，心里忽然泛起一股很复杂的情绪。叶惟岁没有他，好像也能过得很好。
写着菜单的黑板立在餐车边上，排队的人不少。节目组担心沈初流量太大，容易被粉丝认出来，对其他两组嘉宾不公平，所以特意为沈初准备了黑色口罩。
沈初戴着黑色口罩，拿着纸和笔一一记录。
“好，杨枝甘露一杯，西米露一杯。一共二十五。”
沈初撕下点单纸，贴到料理台边上，又对点单的客人笑了笑：“麻烦您等一下。”
点完单的客人站在一边等着，好奇地问沈初：“你们是明星吧？”
沈初笑了笑，“我们今天是来摆摊赚钱的。”
他一边招呼着点完单等候的客人，一边分心地为下一位客人点单，一心二用，两边竟也都照顾到了。
只是叶惟岁那边他就没法照顾到了，叶惟岁做好了饮品，只得从料理台那边抬头，与面露好奇的人对视着，把饮品交到她们手上。
“你是叶惟岁吧！”
有个年轻女生接过饮品时，忽然惊喜地出声。
叶惟岁没想到沈初还没被认出来，自己反到先被认出来了。他下意识压了压帽檐，想否认。
但那女生格外激动：“没错吧。你前几个月回校做演讲，我跟我舍友都去听了，我有个舍友很喜欢你！”
叶惟岁迟疑片刻，才缓缓抬眼看女孩，对她笑了一下：“谢谢。不过现在录节目……”
“我知道我知道，”女生连忙道，“你们几点走呀，走之前能不能给我签个名？”
叶惟岁也不确定，模糊地说了个时间，女生便说，那她晚一点再来。
小小的一场意外吸引了更多好奇的人过来排队，但做饮品的就一人，单子多了，很容易就忙不过来。
有人等了一会没等到，有些烦了，上前催促道：“还没好吗？”
叶惟岁沉默地摇摇头，没抬眼，声音从透明口罩后面传来：“您的前面还有五个人。”
催单的男人脸色愈加难看，用力一拍餐车边缘，声音暴躁：“快点！你们这些人真的是，扰乱社会秩序知不知道？不会做就赶紧滚，把我们当冤大头啊？”
等待的人群中有一中年女子看不过去，出声道：“又没人逼你来买。刚刚那点单的小哥不都说了忙不过来要等一会，你自己硬要点怪谁？”
男人一转头，看见是个女人，顿时一瞪眼，大声嚷嚷起来：“你说什么呢？做得慢还不让人催？你自己愿意被人割韭菜别拉上我！”
女人脾气也暴，拉了拉袖子，走出来跟男人理论。两人吵得不可开交，似乎下一刻就要动手了。
叶惟岁连忙从餐车里走出来，挡在两人中间，皱眉道：“我可以给您退单。”
这话却更激怒了那男人。
他用力一推叶惟岁，横眉瞪眼：“你什么意思？我缺那点钱？”
女子冷嘲热讽：“不就是想找个理由退钱，装什么装？”
“你……”男人猛地抬手，粗短的脸更红了。
争吵似乎一触即发，对面节目组心提到嗓子眼，心惊胆战地准备随时关了机器过来劝架。
沈初安抚好了排队的客人，匆匆赶过来，抓住了男人即将落下的手。
“你干嘛你想打人啊？”
男人的手被沈初紧紧攥着，脸上闪过一丝退缩，但又极快地撑起一副虚张声势的面孔。
沈初露出的眼睛微弯，慢慢松开手，不动神色地将叶惟岁挡在身后，声音很温和：“不好意思先生，我们这边就两人，速度是会慢一些。如果您比较着急，我们这就给您退单。”
男人甩了甩手，又指着沈初的鼻子大声嚷嚷，唾沫横飞：“我告诉你，我管你们是谁，只要出来做生意顾客就是上帝懂不懂？你们慢得要死我还不能催不能退了？”
沈初下意识地把再叶惟岁往身后推了推，拿起手机，“我这就给您退……”
“爸！”
一个大约十五六岁女生匆匆跑过来，插进这场争执中：“你干什么？”
男人喘了一口气，才道：“你过来干嘛？赶紧了我们准备回去，别喝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爸！”女生一跺脚，满脸不甘，“我就要喝。”
男人把女生拉到一边说话。沈初这才松口气，回头看叶惟岁：“没事吧？”
叶惟岁摇摇头，再次抬脚往餐车上走。
“初初！！”刚刚被男人拉走的女生不知何时又跑了过来，声音中满是欣喜，“太好了幸好我过来了，不然就要错过你了！”
说着，她就想上手抓沈初的衣袖。
沈初不动神色地退了一点，压低嗓音：“你认错人了。”
女生满脸激动，还想上手扯开沈初的口罩：“怎么可能我绝对不会认错你！”
黑色口罩完美地盖住了沈初面上一闪而过的不耐烦，他拉了拉口罩，再次低声道：“你真的认错了。”
叶惟岁也走过来看情况。
女生一看见叶惟岁的脸，脸色忽然变了，语气充满质问：“你怎么会跟他在一起？”
叶惟岁心底顿时滑过一丝不安，他转头看向对面的节目组，让他们赶紧来帮忙。
几乎是同一时刻，女生猛然扑上去，径直扯掉了沈初的口罩，她的镶钻美甲还在沈初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但她像是没看到一样，只是眼神灼热地盯着沈初露出来的脸：“你就是沈初！你怎么会跟叶惟岁在一起录节目？”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少人甚至兴致勃勃地拿出手机录像。
女生见沈初没回答，又气势汹汹地转头看叶惟岁：“是不是你硬蹭着初初？你要不要脸？贱不贱啊？”
叶惟岁脸色顿时沉下来，“我们这是工作。”
沈初指指人群，很无奈：“你父亲应该在外面等你，请不要妨碍我们录节目。”
女生忽然往叶惟岁那走。沈初顿时心生不安，顾不上别的，连忙伸手拉住她：“你干什么？”
女生似乎没想到沈初会为了叶惟岁拉住她，眼睛睁得有些大，黑漆漆的，“我，我帮你教训一下他啊。”
沈初很烦躁地咬咬牙，一句“你到底谁啊”呼之欲出，节目组这时终于带着女生的母亲赶来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麻烦让让。”
“请不要拍摄谢谢。”
节目组开始控场了。
女生的母亲看上去比她丈夫明事理的多，一边拉着女生，一边向沈初和叶惟岁鞠躬：“不好意思我女儿她有点狂躁……”
“妈！”女生疯狂地想从她母亲手中挣扎出来，用力得面孔扭曲，“你放开我！”
女生的母亲闭了闭眼，转身扬手给了她一巴掌，冷声道：“带你出来不是让你丢人现眼！”
她半张脸顿时红了起来，但她也一下安静下来，整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
女生的母亲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我这就带她走。”
至此，这场闹剧才算落下帷幕。
节目组劝散了看热闹的人，剩下一些点了单付了钱的，还满脸兴奋地站在餐车边想看后续。
黑色口罩已经被扯断线，沈初索性也不戴了，转头对那些人笑道：“打扰大家心情了。如果还有着急的客人，我这里都给退单。”
没人退单，客人们纷纷表示，都是出来玩的，别的不多，时间最多。
与此同时，也还有些人想过来点单看热闹。
沈初上前对那些人笑道：“我们准备收摊了，不接新订单。”
“沈哥，”导演在他身后低声提醒道，“这才几点，你们不干了？”
“在这还能干下去？”沈初反问，“我去帮惟岁把单子做完，然后换个地点。”
餐车上，叶惟岁闷头做订单，一言不发。
沈初在一边帮着做些零碎的活。
明明是初夏，温度不低，可餐车内却弥漫开一股冷冷的死寂，只有水流声。
沈初一边冲洗一边低声道：“对不起。”
叶惟岁手上动作顿了一下，才淡道：“不用跟我说，这种意外怪不了谁。”
沈初伸手拧紧水龙头，餐车内顿时又沉默下来。
他的声音缓缓响起：“当时舆论……我没在你身边，对不起。”
“我说了我不怪你。”叶惟岁声音仍旧很淡。
沈初的脸色却变得愈加痛苦，但他站在餐车的边缘，摄像头只能拍到他的半身背影，拍不到他的脸。
“其实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我没有接那个电影，如果我不是沈初，我们是不是——”
“别说了。”
可沈初却像是聋了：“你就不会经历那些谩骂了，我们也还能在——”
“我叫你别说了！”
清透的声音断在叶惟岁的低喝声中，微热的风又在下一刻卷走了所有的声音。
叶惟岁深吸一口气，端起做好的饮料，走出餐车递给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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