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萧索,银月当空。寂寂山野,忽听轰隆一声巨响,鸟兽惊散。
林疏晦灵力耗尽,体力不支。任隐青亦是精疲力竭,支撑不住身子。流云杖缩回一人之高,同两人一道当啷坠地。
因他从来不曾在这些东西上下工夫,任隐青这阵法布的及其生疏。恐自己的水平有限让林疏晦被这传送阵的气流所伤,他方才一直在背后牢牢地抱住他,尽力将他护在身下。
两人仰面倒地,任隐青后背被土石硌得生疼,这才发现身后的袄子已经被风刀割得只剩了稀稀拉拉的一层,裤子上也是切口无数,好在没怎么伤了皮肉。
“该死的。”他推开压在身上的已经昏死过去的林疏晦,猛喘了几口气,怨天尤人道,“要不是为了你,我用受这罪……!”
接着又躺了回去。方才为了赶紧甩掉那个放风的女的,过于着急,他不知是哪一步画得有些问题,给他们传送到了这个不知名的地方。他望月长叹,心叫道:“救命啊——这鬼地方是哪儿啊——”
万籁俱寂,唯有鸦声一片。
迷糊着不知躺了多久,任隐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只觉阳光刺人。林疏晦和流云杖都倒在一边。醒了醒脑子,他终于想起自己是怎么来到这儿的。收了法器,又换了身衣服,他推林疏晦道:“醒醒了,醒醒了,起床赶路了。”
却见他眼睑颤动,脸上的肌肉绷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及其不自然,而且被摇了三遍才睁开眼睛。
任隐青一下子慌了,难不成还是被伤到了?是了!他本来元气就还没完全恢复,又一下子耗尽了灵力,还经了一遭我搭的传送阵……
越想越怕,他忙关切察看道:“怎么样,还好吗?明明只是灵力没了,生命体征还在,照理说应该没什么大碍才是啊。”又抚他额头道,“哪里难受吗?脸怎么这么烫……”
林疏晦闪避开他的目光,道:“没事……任公子,先扶我起来吧。”
他方才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听见边上的声响后睁眼瞧了瞧,也没想到会刚好撞见他换衣裳。此时做贼心虚,只好将错就错,就当是自己身体不适吧。
任隐青恐他就此落下什么病根,不由分说地喂了他两颗补气养神的丹丸,让他自去调息。自己则取出卜灵镜喝道:“嘿!你也醒醒,再给我‘小憩’,我就开砸了啊!”
镜面金线波纹状荡漾了一会儿,口吐人语:“凶死了!”见任隐青火气冲天,即将破口大骂,忙喝止住,“先说好!十二个时辰内我只能算五个问题啊,别跟我唠有的没的,机会用完了我不想睡也得睡了。”
“好,”任隐青咬牙切齿道,“管你五个六个,这个我今天必须问你!你不是说我肯定能带他回去吗?但我们差点死在那你知道吗!而且现在这又是个什么鬼地方,我们怎么出去?你自己说说你算出来的是个什么东西!”
卜灵镜委屈道:“准的呀,你们回去的路上九死一生,不就是十成么?”
“你你你!”任隐青几乎气得呆住了,“那你说,一共是几成?”
“百成呀。”卜灵镜理所当然道,见任隐青面色发青,忙缩了声音,“两、两个问题了!还需要我回答‘这是个什么鬼地方’……吗?”
“讲!”要不是留着它还有用,任隐青真想即刻把它砸了出气。
那边林疏晦调息完毕,过来在他身边坐下了。只见镜面上慢慢浮现出了一张金色的地图,还加粗标注了一条路线,并附字道:“额外赠送一个回答,此路畅通。谨以此聊表歉意。”
任隐青哼道:“算你识相。”从袖内取出芭蕉扇,却见它已被当时的流云杖碾得破烂不堪,没法再用了,只能暗恨自己不曾苦修御剑之术,出门带的飞行法器又都手生,恐生事故。
想毕,他叹道:“看来只能吃疾行丹了。”又向林疏晦道,“你身子还虚,不好吃这个,一会儿我背你走。”
见他张口欲言,似要拒绝,任隐青忙开解道:“现在只有这个法子了,我不碍事。你先乖乖休息着养回灵力要紧,到时候有了什么事还得靠你呢。”
突然脑子里似有什么东西掠过,还待想时却抓不住什么了,任隐青只得作罢,背上林疏晦便朝林子外奔去。
林疏晦靠在他背上,手举着卜灵镜,向任隐青指明方向并复述图上的地标。
忽听任隐青问道:“等下,你刚刚说的什么地方?”
林疏晦重复道:“歇云山。”
任隐青喜道:“居然遇上他们家了!”问明了方向,便一路往那山顶赶去。
此山高耸入云,传闻从前有一神女与这山里的一名男子相爱,常驾着轻云前来相会。只可惜凡人命数不定,两人才厮守了数载男子便撒手人寰。停灵七七四十九天,山上的乌云便聚了四十九天,漫山大雨也下了四十九天。
有好事者编成了戏文广为传诵,人们便送这山一名,曰歇云山。后蒋氏先祖于此处开山辟户,也延了这名,就叫做歇云庄。
山门。
门童道:“公子今天出门去了,你请回吧。”
任隐青道:“那他什么时候回来?我们是他的朋友,有重要的事情找他。”
门童乜斜着眼睛打量了他二人一圈,哂笑道:“唉哟,你说得我都替你臊,我们公子怎么会有你们这样破落的朋友?劝你们别去自讨没趣了。”
出于轻便,任隐青只套着身平常上山穿的旧袄子,且当时在镇上为了乔装,林疏晦也被他打扮得像个山野孩子。这两天又一路奔波甚是憔悴,看上去倒还真是个“破落”样。
任隐青心骂道:“还真是到哪儿都有这种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当年有次回家,也是这样被个新来的小子拦了。怎么,我不就是穿得素了些吗!”
又想到这是在人家的地界,比不得自家,又不好泄露任家人的身份,少不得要忍下这口气。于是拉住正要上前抢白的林疏晦,取出两块手掌大小的法器炼材递与门童,笑道:“这位小哥,行个方便,且让我们在此地等等他。”
随着矿脉的开发,好的石样愈发稀少,已是半成品的的炼材则更是珍贵。
门童见他出手大方,眼前一亮,忙接过陪笑道:“好,好,两位公子,请这边来。”领着他们到一处清幽的水榭坐了,道,“敢问二位名讳,我也好前去通报一声。”
林疏晦横眉质问道:“你刚才不是说他出门了吗?那你刚才是骗我们的?”
门童堆笑道:“哪里哪里,二公子今早的确是出门去了,只是现在或许已经回来了也未可知呀。”
林疏晦哼了一声,不再搭理。
任隐青道:“你就说是‘献烛’来找他即可,切记不要惊动了旁人。事成了——”他颠了颠手上的荷包,笑道,“这个就是你的了。”
门童忙应了。半盏茶的工夫,只见假山后一人步履匆匆,正朝此处赶来。
一个身量修长、剑眉星目的皂袍男子还未踏入水榭便欢喜道:“我就知道你没事,我一直在找你。”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进来,见此处只有一大一小两个少年,登时灰了脸色,蹙眉道,“你们是什么人?”
任隐青作了个揖,礼道:“奉壹兄,我姓任,家中排行第三。”接着摸出一只浅紫色的铃铛,里头亭亭立着一朵雪白的玉兰,“想必您应该认得此物。”
蒋奉壹看了,道:“不错,跟她那只是一样的。”抬手开了水榭的隔绝禁制,忙上前拉他问道:“你是她的弟弟,任隐青?”
任隐青点头称是。
蒋奉壹关心则乱,心中诸多担忧疑问不知如何开口,千言万语最终只化成了四个字:“你姐姐呢?”
“家姐她……”想到任隐徽现在的情况,任隐青不禁哽咽了,“她中了毒,现在在花湖洲西面的一座山上静养。”
此时此刻,也许只有眼前的这个人可以依靠了!
蒋奉壹道:“不可能!那天我带人把花湖洲边上都翻遍了,并没有发现你们。”
“是真的!家母在世时曾在那里设过一个结界,所以一般人轻易不会找到。那天我们也正是因为躲到了园中才得以苟全性命。”
林疏晦听得云里雾里,只猜测着或许是任公子家曾经遭遇了什么变故,而这个男子则是任公子姐姐的旧识。他见任隐青口吻酸涩,默默上前在他背上轻轻拍了几下,以示抚慰。
蒋奉壹道:“你刚才说,她中毒了。”
“是。”
“怎么回事,什么毒?”
任隐青清了清嗓子道:“是的。那天她肩上中了一箭,我虽看出箭头上被淬了毒,也辨认出那毒名叫'涣神散',却没有办法替她解毒。”
蒋奉壹道:“这是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过——我去把她接来,让最好的医师替她解毒!”
“没用的。”任隐青自嘲道,“你以为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人是什么身份?这毒无解。”
蒋奉壹突然想起,眼前就站着这世上“最好的医师”,任家的医药天才。
再看,再看,再看就把你吃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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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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