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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春水绕河畔,弦断日日思。

锦绣苑位于市中心,是陈佳意在本市的住宅之一,女明星非常有钱,大手笔在市中心全款买了价值千万的大平层精装公寓。

古街这片临近市中心,容初和应野打车十五分钟就能到。

车上——

“你会开车吗?”容初问应野道。

应野摇头,“不记得。”

不记得也没办法了,等记得了估计也没用了。

应野明显是个能自理的人,变回幼崽期是因为经历了雷劫,他熟悉现世生活,那就证明他原本是有着自己的人生。

等他记忆恢复,自己花费在他身上的那些天材地宝,这人必定也是能还上的。

应野似有疑惑,“怎么了吗。”

容初似笑非笑:“没什么,在想你恢复记忆后我该上哪儿找厨子。”

出租车刚好到锦绣苑小区门口。

应野刚想说话,容初已经打开车门下车了。

应野只好先压下心绪。

锦绣苑主打的是高档且安全,进出严格。

陈佳意的经纪人姓林,已经嘱咐助理提前在小区门口等他们了。

应野在容初身侧打开伞,说来也怪,这两人这些日来基本都是在一块儿,出住同行,看似亲密无比,但又仿佛隔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屏障。

助理名叫小羊,是个圆脸的短发女孩。

小羊领着容初两人进小区,又一路上楼。

小羊严格遵守明星助理不多问原则,矜矜业业的将人带到后就离开了。

客厅里坐着四个人,两男两女。

女性是陈佳意和她的经纪人,男的一个看着二十出头,黑白参半的短发看着很诡异,眉眼沉着,指尖夹着几道黄符。

另一个男看着快奔三了,气质儒雅,胜在一双眼睛长的漂亮。

如果容初关注娱乐圈新闻的话,就会知道桃花眼男人是今年刚爆火的林迎。

陈佳意神色疲惫的邀请他们在沙发上坐下。

“容先生。”经纪人姓林,她给容初和应野一人道了一杯茶,拿出合同递过去,道:“烦请你们签下保密协议。”

容初和应野没有异议,毕竟是明星,传出去请大师的风声,免不了媒体会造谣。

林迎坐在陈佳意身侧,搂着她的肩膀,两个人看起来有些亲密。

那名发色诡异的男生也友好和容初两人打招呼,“我是张知淮,知音的知,淮水的淮。”

张姓,能被当红明星请来又如此恭敬的对待,应当是龙虎山张家的晚辈。

“容初。有容乃大的容,初始的初。”容初友好的笑道:“这位是我的员工,应野。”

张知淮听的眉毛一跳,似乎是认识应野这个名字。

陈佳意见双方能友好相处,也放了一大半的心。

容初这才去看陈佳意的面相,半月不见,陈佳意肉眼可见的消瘦了不少,脸色苍白又疲惫,黑眼圈都要挂到鼻尖了,最突兀的是,陈佳意的脖颈处有一道勒痕。

容初看的皱眉,不应当,那器灵不会害人。

“两位…大…两位也看到我如今的状态了。”陈佳意察觉到容初的目光,主动说道:“我是这两周状态突然下降的,睡不好觉,一闭眼就是那个梦。”

“我个人是不信这些的。”陈佳意说着叹了口气,“但我连做了两个星期的一模一样的梦。”

天杀的,陈佳意崩溃的想死,她现在处在事业上升期,忙的飞起,已经连轴转不睡觉工作了一星期了。

每次一闭眼就是那个该死的梦,起初她也吃药,结果没用,看医生,还是没用。

最后还是经纪人托了关系,请来了张家的道士。

请道士。陈佳意听到的时候人都傻了。

再然后就是洛水韬也知道了,然后帮她请来了容初。

不是,容初不是古董店老板吗?前两天开业的朋友圈她还点了赞啊!

陈佳意靠在林迎身上,手上拿着水杯喝了一口,收起思绪开始说她的梦,“梦里其实什么都看不清,我的眼睛被蒙住了,然后…活生生被人勒死了。”

那种渐渐窒息的痛苦让她根本不敢继续睡觉,天杀的,做梦一直被人勒死谁敢睡啊!

“再然后就是梦见了……”陈佳意顿了顿,她抬头看向林迎,“林迎。”

林迎很惊讶,更多的是担忧,“你怎么没跟我说?”

陈佳意语气幽幽,“因为我梦见你在给那些达官显贵大腹便便的男的唱曲。”

众人:“……”

林迎一噎,显然有些不可置信,“唱…唱…曲??”

怎么听都不像好词啊!!

陈佳意语气有些艰难:“……我也很震惊。”

怎么说也是自己男朋友,男朋友在自己的梦里当鸭子,怎么说更崩溃的是自己吧!

容初活的久,结合那幅画的年代,不难猜出林迎在梦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小倌儿?”容初问道。

陈佳意面色尴尬的点了点头。

这下换林迎崩溃了。

张知淮在一旁没忍住笑出了声,林经纪人也是一副憋笑的表情。

陈佳意连忙安慰自家男朋友,“没事的没事的,只是梦里而已,而且那些男的只是摸了摸你的手,你们都没实质性进展的。”

林迎:“?!”

“你这梦还是连续剧?!!”林迎更想哭了。

作为当红女星的男朋友,林迎性格其实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儒雅沉稳的,这人天性跳脱,只是很能装。

后来被营销号扒出来表里不一之后,就突然爆火了。

陈佳意尴尬的笑了两声,“大多数时候出现的是我被勒死,所以我不敢睡觉,偶尔睡着的时候就是梦见林迎在…”

林迎立马蹬她。

陈佳意连忙改口:“在工作在工作。”

古代当鸭怎么不算一种工作呢?张知淮被自己的想法再次逗笑。

“消消气,就是个梦就是个梦。”陈佳意连忙哄人。

容初有些想笑,他心道,那可未必。

“然后我还梦见里一个书生打扮的男的,但我看不清他的脸。”陈佳意继续道:“我梦见我跟他好像情投意合?不太清楚。”

林迎更激动了,声音忍不住尖锐起来,仿佛被背叛了一样,“还有其他的男的?!情投意合?!!”

陈佳意按住林迎的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继续道:“梦里林迎知道我跟书生在一起之后,也是跟这反应差不多。”

张知淮听的目瞪口呆,还真是连续剧啊?

要不是陈佳意脖子的勒痕有着淡淡的怨气,他会以为这是剧本。

“大概就是这些了。”陈佳意说完,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她神色有些古怪的说道:“哦,那个书生跟我相处的时候还一直喊我Bitch。”

众人:“?”

张知淮正想把手中的黄符扔到空中,听到这句话,手跟着抖了抖。

不是这什么梦,中西结合就算了,怎么还骂人啊!

陈佳意也觉得很离谱,“所以…两位大师?”

张知淮收起吃惊的表情,拿出三张黄符扔到了空中,符纸便自燃了起来,他定了定神,道:“确实是有怨气,但是我不清楚源头在哪里。”

怨气出现的地方大多都死过人,还是冤死的那种。

但陈佳意的公寓很干净,干净到连鬼气都没有。

哦也有,电梯那儿有只地缚灵,但周身没有怨气,显然也不是那鬼。

容初看了眼张知淮手中的符纸,用来检测怨气和鬼气,倒是个好东西。

陈佳意心里失落,但到底是没说什么。

张知淮是龙虎山张家的人,最能抓鬼了,连他都没办法…

陈佳意看向容初。

容初直奔主题,问道:“你最近有买过什么古董吗?”

古董,张知淮一愣,他想了想也对,某些灵性或者受过供奉的古物上有时候也会依附着些精怪,甚至于厉鬼也是有可能会依附在这上面的。

某些邪神就是这么诞生的,人对于一些有着特殊意义的器物总会抱有敬畏之心,有些人甚至会进行供奉,而一些山精鬼怪会借此附身在上面,偷取香火供奉。

心善的妖怪会因此而报答,但心不善的嘛…就难说了。

陈佳意仔细想了想,古物?

“我前段时间上了个综艺,因为综艺的性质买了一只簪子来着。”陈佳意说着让经纪人去房间里将簪子取来,她道:“那个簪子是我在古园的熟人牵线买的,说是明末的东西。”

容初一顿,他摇了摇头道:“你这房子很干净。”

显然,那个东西不会在这里。

陈佳意一愣,张知淮一来也是这么跟她说的。

说她房子很干净,别说怨气了,鬼气都没有,还隐约聚集着什么灵气。

“啊?”陈佳意不解。

这段时间来她忙的累翻天了,但经手的物品大多经纪人都会知道。

林经纪人拿着个木盒子出来,听到容初这话也愣了愣,“可是佳意买过的算古董的东西,只有这个簪子了。”

陈佳意并不怎么喜欢古物,她更喜欢高奢品牌的珠宝。

“有没有一种可能,不一定是你买过的古物,而是你接触过的古物。”张知淮在一旁突然说道。

虽然他不涉猎这方面,但这段时间有个关于古董问答综艺突然火了起来,他记得陈佳意好像就上过那个综艺。

“你说的是《古往今来,你,敢不敢来》那个节目?”林迎脑回路回归,又正经了起来。

陈佳意愣了愣,有些不确定道:“如果是接触过的话,综艺上的古董那么多,且大多是国家博物馆里的,怎么看都…不太像会害人的样子…吧?”

张知淮“呃”了一声,“精怪和人到底是不一样的。”

容初对这个综艺有印象,就是那个生了器灵的古董综艺,那副丹青画中画的落款名…

容初看向陈佳意,“并不能一棒子打死,我们只需要知道那天你有接触过哪些古董就好了。”

陈佳意想了想那天的流程,“那天的问答结束之后,二创项目我负责的主题是一幅画,丹青描绘的山水田园画,接触比较多的可能是这幅画了。”

果然,容初了然。

张知淮在一旁狐疑的看着容初,总觉得这个什么什么老板早就知道了些什么。

“那幅画方便拿出来看看吗?”容初问道。

陈佳意惊讶,“不会真是那副画吧?”

林经纪人在一旁说道:“应该是不能的,那幅画现藏在凤尾市博物馆里,只有录制节目的时候才会拿出来。”

林迎沉吟片刻,“我应该能托点关系看到。”

陈佳意立刻转头看他,“什么鬼,你哪来的关系?”

林迎尴尬的笑了两声,不敢看陈佳意的眼睛,而是看向了林经纪人。

林经纪人瞬间抬头不看他,陈佳意和经纪人多年好友,一眼就能看出来不对。

“你们两瞒了我什么?”

张知淮眼睛一亮,不会还有啥狗血的事吧。

“其实…也没什么。”林迎笑了两声,安抚陈佳意道,“林芽是我表姐。”

陈佳意一愣,“没了?”

“没了。”林芽也就是林经纪人见她没生气,讨好的笑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但真的没了,我妈年轻时嫁了个烂人你也知道,跟我外公那边决裂了,这几年她离婚了我们才开始来往。”

林迎特别有眼力见的补充道:“我小时候一直跟我父亲他们在国外生活,没怎么回来,也是这两年追你的时候才知道的。”

陈佳意接受良好,“那你说的关系是什么?”

林芽和林迎对视一眼,“呃…我奶奶/我外婆是凤尾市博物馆的馆长。”

陈佳意:“?!!”

“不会我那个资源就是你们给我走后门来的吧?!”陈佳意不可置信道。

众人:“……”

这关注点…也是清奇的很。

林迎连忙否定,“那倒没有,那是你靠实力拿来的。”

陈佳意放心了,“那就行。”

张知淮眼神古怪的看了眼这三人。

“我想得到的东西那必须是我自己真真正拼来,”陈佳意解释道,她表情骄傲,“我不靠别人,我只靠自己。”

应野一愣,这句话…好耳熟,他一阵恍惚,下意识的握紧了手,却忘记了容初的手指还在他手心里。

突然被抓住手,容初转头去看身旁的人。

应野的神情有些怪异,眼神也有些空洞,最重要的是,眼睛要变成金色竖瞳了。

所幸其他人的关注点在于可以见到那幅画了,一时间也没注意到应野的变化。

“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过去看看?”容初笑着说道。

陈佳意下意识看向林迎。

“可以。”林迎点点头,起身道:“我去打个电话。”

陈佳意看了看容初,目光又移到他身旁的应野上,这才发现,应野的眼睛好像不太对。

“没事。”容初朝她笑道:“我们能借用一下洗手间吗?”

张知淮也注意到了应野的不对劲,金瞳…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陈佳意连忙点头,“当然可以,就在厨房旁边。”

容初朝两人道谢,起身拉着应野去往卫生间。

林芽坐到了陈佳意身边,客厅里的三个人面面相觑,最终两个女性将目光投给了在场的唯一男性兼唯一的道士。

张知淮显然知道她们想问什么,他“呃”了一声,道:“别这么看我,我跟他们第一次见面啊喂!”

“咳咳。”陈佳意假装咳嗽,“这不是就剩你一个大师了嘛。”

张知淮摸着下把作思考状,“可能这人是个妖怪吧。”

陈佳意&林芽:“????”

有鬼的存在已经很荒谬了吧?怎么还有妖怪?!

张知淮见怪不怪的看着她两,“干嘛这么惊讶,你们都请道士了啊喂!”

不是!!这能一样吗!!

……

这边的谈话卫生间里的两人一概不知,容初领着人进来,反手关好门后,此时应野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金色的竖瞳,额头上长出来了分叉的龙角,比起第一次见面的鼓包,看来是已经开始生长了。

容初从袖里取出一瓶灵浆,应野显然陷入了某些他不知道的状态,估计是想起了什么。

容初踮起脚,一只手掐着应野的下巴让他张开嘴,另一只手将灵浆倒进了他嘴里。

灵浆里蕴含的灵气丰盛,进了嘴里会自己吸收。

只不过容初倒的时候手歪了一些,有几滴绿色的灵浆落在了应野的衣领上,顺着他的脖子留了进去。

容初:“……”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好想骂脏话。

所幸应野没几分钟就恢复了神智,只不过两人现在的姿势,不太对。

容初坐在洗漱台的边缘,他叉开双腿,应野站在他的□□,手还搭在他的大腿上。

两个人靠的很近,容初见他恢复了,抬头问道:“醒了?”

应野低下头,两人可以说是快要脸贴脸了。

凑的太近了,近到他发现容初眼尾的那颗痣原来是红色的。

容初可能是真的迟钝的很,他伸手勾住应野的衣领一拉,另一只手拿过一条丝帕就要擦上去。

“干什么。”应野握住他拿着帕子的手腕。

容初抬眼看他,轻笑一声道:“刚给你倒灵浆的时候手抖了。”

卫生间的温度突然开始上升,应野微微低下头,两人之间大概只剩个手指头的距离了。

容初眼睛一眯,想要往后仰,靠的太近了,有点…不好把控。

应野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拿过那张帕子,就着这个姿势,双手绕到容初的腰后。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应野将那张帕子洗了又洗,低沉悦耳的声音在容初的耳边响起,“好歹洗一下帕子吧。”

容初一笑,他的手还勾在应野的衣领上,应野将他抱在了怀里,两人几乎是胸膛贴胸膛了,还洗帕子…自己要是将腿勾在应野这腰上,还洗什么帕子啊。

容初没推开这个拥抱,他的手停留在原地不动,但好歹还有些缝隙。

于是容初的手就这么的轻轻掐住了应野的喉咙,拇指不轻不重的按在应野的喉结上。

容初的手很凉,应野喉咙滚动了一下,镜子里容初苍白的手和自己的肌肤有着鲜明的对比。

“啧。”容初什么也没说,水声停了,应野的帕子也洗完了。

两个人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分开,容初从洗漱台上跳下来,漂亮勾人的凤目里满是笑意,刚刚感受过的颤动仿佛还在手边停留。

容初率先开门出去,应野眸光深沉的看着他握在门把手的手。

容初的手一直都很漂亮,纤细有力,手背上依附着青筋,只不过他的手太白,衬的有些…色气。

这双手…总有一天会被应野握在手里,然后放在…它该放的地方上去。

容初坐回了沙发上,客厅里林迎好像已经和家里人商量好了。

张知淮好奇的问容初道:“他是妖怪吗?”

其他几人也紧张的看了过来。

容初笑了笑,“是。”

毕竟应野的眼睛突然从黑色变成金色,怎么着也解释不清楚。

“还真有啊。”陈佳意悻悻的说道。

应野在五分钟后收拾好自己,他将黑色外套的拉链拉了起来,白T在他擦拭的时候弄湿了,有些明显,索性就将外套拉链拉了起来。

人员到齐,几人便出发去凤尾市的博物馆。

车上的气氛不尴尬,容初和应野虽然不爱说话,但架不住张知淮话多。

容初严重怀疑刚见面的沉稳是装的。

事实证明也确实是。

“对啊,我今年大二!放暑假嘞还没回去,就过来了。”张知淮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家里人接了你们的委托,就让我过来看。”

张知淮从小学习道术,抓鬼自然不在话下,但他也没想到,这里没鬼给他抓。

应野似乎是累了,上了车后盖上兜帽,靠在容初的肩上闭眼假寐。

张知淮转头问:“他咋了?”

容初笑着吐出四个字,“天生体虚。”

张知淮:“……”

其他人:“……”

还没睡着的应野:“……”

怎么说呢…在他们看来,容初更像那个身体不好的啊。

凤尾市博物馆也在市中心,门口接待的工作人员将他们几个领了进去。

林迎的外公在书画修复室等待他们,容初进来一看,愣了愣。

还是熟人。

一对穿着白大褂,头发花白的老夫妻站在修复桌面前,举着放大镜在观察桌上的画。

至于为什么说熟人。

“欸小迎他们来了!”老头抬起头,看到自家两个孙子,刚要说话,又看到站在一旁的容初,惊讶道:“容老板?”

应野看的也挑了挑眉。

此人正是昨天刚在容初店里买了印章的老林。

容初和应野相视一笑,这还真是缘分了。

“爷爷?你们认识?”林迎惊讶。

陈佳意则是想起,容初开的店就是古董店来着…不会吧…

容初笑了笑,“林老爷子昨天刚在我店里买了东西。”

老林身旁的女人很知性,头发花白,带着副眼镜,温和的笑道:“那枚谭泰山的印章是在你那里买的?”

林芽和陈佳意面面相觑,容老板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因着这层关系在,一群人之间也没那么尴尬客气了。

凤尾市博物馆的馆长姓孟,孟馆长知道他们是来看那副画的,便领着几人去了一旁的休息室。

画的名字叫《归隐゜念》,画师笔触细腻,山水河流落于纸上,长河直下,又路过一座田间小院,烟雾飘渺虚无,似人间仙境。

而落款的名字,容初目光一顿,落款的草书狂放不羁,但能看出来是碧之二字。

“这幅画是宋时的一位大家所作,祂流传下来的作品极少,这幅《归隐゜念》是画师所作的最后一副画。”孟馆长介绍道:“这幅画其实是一个系列,名归隐,我们不知道到底画了多少,现存的归隐系列画只有那么几幅,我研究过,但很明显联系不起来,可惜了。”

容初在站在一旁突然说道:“二十一副。”

众人疑惑的看向容初,“什么?”

容初指尖落在落款处的印章上,他沉默片刻,再次道:“应该不是叫归隐系列画,而是念,一共有二十一副。”

老林惊讶,“容老板,你这是在说什么?”

孟馆长也是疑惑,她抬了抬眼镜,有些不解,“容老板何出此言?”

容初沉默片刻,扭头看向陈佳意,“你有梦到过这幅画吗?”

“什么?”陈佳意不知所以然,她愣了愣说道:“我…我没有梦到这幅画,但是梦到过其他的。”

容初突然道:“你介意在人前现身吗?”

几个人顿时面面相觑,容初…在跟谁说话。

应野看不见,但他知道容初一定是看到了什么。

比如…又一个器灵。

“容老板…”孟馆长面露迟疑,有些担忧,孩子可别年纪轻轻就犯病了。

容初没说话,他目光看向站在陈佳意旁边的女子。

女子挽着流云鬓,发间插着青绿色的发饰,耳环也是圆润的青玉,细眉垂目,青衣着身,怀中抱着把琵琶。

“公子能看见我?”女子朝容初福身,轻声道:“麻烦公子了。”

陈佳意不知道自己身旁还站着别人,但看容初的眼神,她也知道不对。

“不不是吧!那只鬼在我身边吗?”陈佳意欲哭无泪。

张知淮认真的看了眼陈佳意,摇头道:“没有,你身旁…干干净净。”

孟馆长是古画修复师,担任凤尾市博物馆馆长多年,年轻时也下过墓,这会儿一看,也发觉有些不对了。

老林和孟馆长对视一眼,将林迎和林芽拉过来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林迎支支吾吾半天来了句,“我在和当红女星谈恋爱。”

孟馆长:“……”

老林:“……”

谁问你这个了!

夫妻俩给了自家孙子一个脑崩,林迎乱叫几声,老老实实的解释了全过程。

容初他们也在这边交流,人类对于非人类的接触少之又少。

除非必要,还是不要接触的好。

容初抬手掐了个诀,画上便出现了一条白色的线,将抱琵琶的女子和画连了起来。

张知淮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孟馆长听完全程回来,面色古怪。

容初道:“孟馆长,您能将这幅画上的表画揭下来吗?”

“你是说这幅画下面还有一幅画?”孟馆长上前几步。

老林跟在她身侧,连忙几步蹭到桌前,“你这话当真?”

“《归隐゜念》的作者叫碧之,或者说这只是祂的号,祂本人到底是谁一直众说纷纭。”孟馆长神色激动,她拿过工具,细细的从各个角度去观察这幅画,“如果这底下真的还有一层画,那么这上面可能会有线索。”

“不过也不一定。”孟馆长叹了口气,她又道:“古代大多数做双层画的,基本上是为了掩盖某些不能说的秘密或者是什么重要的信息。”

而古人的秘密或者他们想要掩盖的信息,和现在会有差别,也就是对于如今来说,不一定能起到作用。

孟馆长说着又将那幅画仔细的看过去,容初也没有打扰他们夫妻俩。

几人移到了一旁的沙发上。

容初抬手在空中一抓,几秒钟后,那名女子便在众人面前显形了。

“多谢公子。”那女子朝容初道谢,沙发上的众人表情各异。

陈佳意左右坐着林迎和林芽,她左右手都握着身旁人的手,三人脸上的表情一致的很震惊。

“这是…这是什么大变活人吗?!”

容初坐到沙发上,应野拉过他的手,开始源源不断的给他传灵力。

那名女子打量了一下众人,最后在容初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我名唤妙安。”妙安的坐姿典雅,手中依旧抱着琵琶,眉目急切的看向陈佳意的方向,“妙手回春的妙,平安的安。”

她的相貌实在是太古典温婉了,陈佳意只觉得那双弯月眼看见了她的心里,她对妙安有一种莫名的亲切。

孟馆长和老林正在认真揭画,两个人太投入,以至于根本没注意到这边的大变活人。

“你…你…”陈佳意看着她,要说的话拐了个弯,“你不会害我的,对吗?”

妙安愣了愣,嗓音轻柔:“我…我不记得了。”

张知淮还在震惊,突然就显形的妙安,身上灵气萦绕,他天生阴阳眼,这会儿也看到了那条命线,但为什么刚刚他没看见?!

陈佳意一愣,也就是说,妙安有可能会害自己…?可是这么好的人…

妙安看向容初,道:“我不知原因,但我想,这位公子兴许能为我解答。”

众人的目光于是落到了容初身上。

刚恢复了点精神的容初:“……”

“我能帮你。”容初手中不知何时拿了几张白纸,他道:“但我并不是个热心的人。”

妙安一顿,“不知我有什么能帮到公子?”

她能感觉到,自己缺失的某些东西在陈佳意身上,或者说,她会醒来,是因为陈佳意。

但她想找回的东西,为什么会突然醒来,只有容初才能解答。

陈佳意也一愣,“容老板?哦不,容大师,你不是来帮我解决问题的吗?”

“是但也不是。”容初笑了笑,将手中的合同递给了陈佳意,“我很早就知道了妙安小姐,因为她所以等来了你。”

“很早?”陈佳意接过合同,习惯性的就递给了身旁的林芽。

林芽:“……”

好吧,艺人的合同确实大多数时候都是经经纪人的手才能敲定。

容初点了点头,道:“半月前从电视上看到的。”

陈佳意一噎:“……”

也对,那综艺很早就开播来着。

林芽作为娱乐圈的金牌经纪人,看合同的速度快且准,

林迎好奇的问,“这上面写了什么?”

妙安也关切的看了过来。

“呃……”林迎顿了顿,“这上面就是容老…容大师的员工合同。”

张知淮“啊”了一声,“员工合同?”

就这?!

妙安很早就醒了,在综艺和博物馆里人来人往,她也知道合同的意思。

“大概就是容大师招聘员工的合同,待遇啊,违约条款和要求什么的。”林迎点头说道:“上面说会帮乙方找回丢失的东西,大概就是妙…妙安小姐说的那些?”

“然后找回了那些东西,妙安老师给容大师打工一段时间就可以了,然后还会发工资。”

众人:“……”

话是华夏话,但他们为什么有点没听懂。

容初:“……”

这下他该怎么解释。

妙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容初,道:“容…容大师…?”

容初:“……”

“你是依附于里层那副画而生的灵。”容初不紧不慢道:“器物生灵多因执念,但大多数时候,器灵苏醒再次会失去记忆,脑海中淡化了那抹执念,有些器灵能找到那抹执念,但有些会找不到。”

妙安喃喃道:“我就是那个找不到的器灵。”

众人也听懂了。

张知淮恍然大悟,“就是你东西找不到了,然后记忆又丢了,这个时候要么你自己想起来,要么有人帮你一起找!”

容初意外的看了眼张知淮,总结的还挺到位。

妙安顿了顿,指着林芽手上的合同道:“是要签订这个…合同是吗?”

容初点了点头,“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

妙安下意识的咬了咬唇,几秒钟后,她道:“信得过的。”

林芽又将那合同来回看了几遍,盖章这合同没有任何漏洞,绝对公平公正,并且在场的人都二次传阅了一遍。

“妙安小姐你放心,没问题。”林芽肯定的说道。

妙安友好的朝她笑了笑,又下意识的去看陈佳意。

陈佳意也笑,安抚她道:“没问题的。”

妙安不太习惯使用钢笔,容初于是从袖子里拿出来一瓶墨水和毛笔。

众人:“???”

不是你这?有点?太齐全了吧?!

妙安一愣,点头谢道:“多谢公子。”

容初看着他们惊讶的眼神,觉得有点好笑,他摆了摆手,“以备不时之需。”

毕竟不是所有器灵都曾在近代苏醒过。

太过离谱,导致众人没反应过来他是凭空拿出来毛笔的。

妙安一笔一画的落下签名。

应野盯着那一纸合同,转而又看向容初,轻声问道:“跟那次一样吗?”

容初沉吟片刻,笑道:“得看情况。”

两人目光交汇,容初盯着那双深邃的眼眸,轻笑道:“不过我会到家才睡的。”

言下之意是,不会发生像上次那样半路睡着了的情况了。

应野沉默了下,其实他还挺希望的。

妙安签好了合同,容初将合同收回乾坤袋。

“劳烦妙安小姐闭上眼。”容初温和的说道。

妙安照做。

容初抬起右手,他坐的离妙安近,白色的命线已经落在了他手上,容初食指轻轻按住,他跟着闭上了眼。

——

江南河岸,春水绕河畔。

黑墨点点落在宣纸上,晕开了庭院楼阁,笔墨轻细,新月弯眉缓缓落下,青衣女犹抱琵琶半遮面,杏目温和的望着楼下人,又或是那绘画人。

我曲赠卿,望卿岁岁安康。

端正行楷落书:“林三娘之女,林皖,赠其母。卿坐也思卿,行也思卿,母亲,皖儿想您了。”

墨落,灵诞。于是迎来了江南晚夏的一场雨。

落在屋檐的雨滴又落在了红衣女子的眉心。

红衣女擅作画,笔下的画细腻,描绘的墨色山水悄然的跑进了每个人的心中。

红衣女热烈奔放,一次又一次的救好友于水火之中。

红衣女擅弹唱,抱着木色古琴在淮河的乌篷船上摇摇落曲,湖水中央的亭子纱帘轻动,勾起了日暮送来的情郎。

情郎日日赴约幽深院,二人携手共描眉,握书吟诗。

红衣女挥笔落下一副又一副的画,她年方二十一,家道中落,沦为乐坊女。

于是她提笔作画,落下了二十一念,念儿时趣事,念孩童时的幻想,念少女时的春事,念母亲,念未来,念我之所愿。

墨色落于纸上,留下狂放的碧之二字。

碧水涛涛,碧玉暖身,愿卿来去皆如青玉透彻,尘世浮萍一生,初心仍在。

二十一念未成,碧玉被拦腰劈断,情郎情郎…原是无情郎,妄想占名享望。

碧玉碎的稀烂,溅起的玉片划破了琵琶女的琴弦。

琵琶女琵琶女,弦断日日思。

老天爷我最后一段写的这么牛逼(抱头)

2.24.10.2下午两点三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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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春水绕河畔,弦断日日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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