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苑位于市中心,是陈佳意在本市的住宅之一,女明星非常有钱,大手笔在市中心全款买了价值千万的大平层精装公寓。
古街这片临近市中心,容初和应野打车十五分钟就能到。
车上——
“你会开车吗?”容初问应野道。
应野摇头,“不记得。”
不记得也没办法了,等记得了估计也没用了。
应野明显是个能自理的人,变回幼崽期是因为经历了雷劫,他熟悉现世生活,那就证明他原本是有着自己的人生。
等他记忆恢复,自己花费在他身上的那些天材地宝,这人必定也是能还上的。
应野似有疑惑,“怎么了吗。”
容初似笑非笑:“没什么,在想你恢复记忆后我该上哪儿找厨子。”
出租车刚好到锦绣苑小区门口。
应野刚想说话,容初已经打开车门下车了。
应野只好先压下心绪。
锦绣苑主打的是高档且安全,进出严格。
陈佳意的经纪人姓林,已经嘱咐助理提前在小区门口等他们了。
应野在容初身侧打开伞,说来也怪,这两人这些日来基本都是在一块儿,出住同行,看似亲密无比,但又仿佛隔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屏障。
助理名叫小羊,是个圆脸的短发女孩。
小羊领着容初两人进小区,又一路上楼。
小羊严格遵守明星助理不多问原则,矜矜业业的将人带到后就离开了。
客厅里坐着四个人,两男两女。
女性是陈佳意和她的经纪人,男的一个看着二十出头,黑白参半的短发看着很诡异,眉眼沉着,指尖夹着几道黄符。
另一个男看着快奔三了,气质儒雅,胜在一双眼睛长的漂亮。
如果容初关注娱乐圈新闻的话,就会知道桃花眼男人是今年刚爆火的林迎。
陈佳意神色疲惫的邀请他们在沙发上坐下。
“容先生。”经纪人姓林,她给容初和应野一人道了一杯茶,拿出合同递过去,道:“烦请你们签下保密协议。”
容初和应野没有异议,毕竟是明星,传出去请大师的风声,免不了媒体会造谣。
林迎坐在陈佳意身侧,搂着她的肩膀,两个人看起来有些亲密。
那名发色诡异的男生也友好和容初两人打招呼,“我是张知淮,知音的知,淮水的淮。”
张姓,能被当红明星请来又如此恭敬的对待,应当是龙虎山张家的晚辈。
“容初。有容乃大的容,初始的初。”容初友好的笑道:“这位是我的员工,应野。”
张知淮听的眉毛一跳,似乎是认识应野这个名字。
陈佳意见双方能友好相处,也放了一大半的心。
容初这才去看陈佳意的面相,半月不见,陈佳意肉眼可见的消瘦了不少,脸色苍白又疲惫,黑眼圈都要挂到鼻尖了,最突兀的是,陈佳意的脖颈处有一道勒痕。
容初看的皱眉,不应当,那器灵不会害人。
“两位…大…两位也看到我如今的状态了。”陈佳意察觉到容初的目光,主动说道:“我是这两周状态突然下降的,睡不好觉,一闭眼就是那个梦。”
“我个人是不信这些的。”陈佳意说着叹了口气,“但我连做了两个星期的一模一样的梦。”
天杀的,陈佳意崩溃的想死,她现在处在事业上升期,忙的飞起,已经连轴转不睡觉工作了一星期了。
每次一闭眼就是那个该死的梦,起初她也吃药,结果没用,看医生,还是没用。
最后还是经纪人托了关系,请来了张家的道士。
请道士。陈佳意听到的时候人都傻了。
再然后就是洛水韬也知道了,然后帮她请来了容初。
不是,容初不是古董店老板吗?前两天开业的朋友圈她还点了赞啊!
陈佳意靠在林迎身上,手上拿着水杯喝了一口,收起思绪开始说她的梦,“梦里其实什么都看不清,我的眼睛被蒙住了,然后…活生生被人勒死了。”
那种渐渐窒息的痛苦让她根本不敢继续睡觉,天杀的,做梦一直被人勒死谁敢睡啊!
“再然后就是梦见了……”陈佳意顿了顿,她抬头看向林迎,“林迎。”
林迎很惊讶,更多的是担忧,“你怎么没跟我说?”
陈佳意语气幽幽,“因为我梦见你在给那些达官显贵大腹便便的男的唱曲。”
众人:“……”
林迎一噎,显然有些不可置信,“唱…唱…曲??”
怎么听都不像好词啊!!
陈佳意语气有些艰难:“……我也很震惊。”
怎么说也是自己男朋友,男朋友在自己的梦里当鸭子,怎么说更崩溃的是自己吧!
容初活的久,结合那幅画的年代,不难猜出林迎在梦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小倌儿?”容初问道。
陈佳意面色尴尬的点了点头。
这下换林迎崩溃了。
张知淮在一旁没忍住笑出了声,林经纪人也是一副憋笑的表情。
陈佳意连忙安慰自家男朋友,“没事的没事的,只是梦里而已,而且那些男的只是摸了摸你的手,你们都没实质性进展的。”
林迎:“?!”
“你这梦还是连续剧?!!”林迎更想哭了。
作为当红女星的男朋友,林迎性格其实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儒雅沉稳的,这人天性跳脱,只是很能装。
后来被营销号扒出来表里不一之后,就突然爆火了。
陈佳意尴尬的笑了两声,“大多数时候出现的是我被勒死,所以我不敢睡觉,偶尔睡着的时候就是梦见林迎在…”
林迎立马蹬她。
陈佳意连忙改口:“在工作在工作。”
古代当鸭怎么不算一种工作呢?张知淮被自己的想法再次逗笑。
“消消气,就是个梦就是个梦。”陈佳意连忙哄人。
容初有些想笑,他心道,那可未必。
“然后我还梦见里一个书生打扮的男的,但我看不清他的脸。”陈佳意继续道:“我梦见我跟他好像情投意合?不太清楚。”
林迎更激动了,声音忍不住尖锐起来,仿佛被背叛了一样,“还有其他的男的?!情投意合?!!”
陈佳意按住林迎的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继续道:“梦里林迎知道我跟书生在一起之后,也是跟这反应差不多。”
张知淮听的目瞪口呆,还真是连续剧啊?
要不是陈佳意脖子的勒痕有着淡淡的怨气,他会以为这是剧本。
“大概就是这些了。”陈佳意说完,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她神色有些古怪的说道:“哦,那个书生跟我相处的时候还一直喊我Bitch。”
众人:“?”
张知淮正想把手中的黄符扔到空中,听到这句话,手跟着抖了抖。
不是这什么梦,中西结合就算了,怎么还骂人啊!
陈佳意也觉得很离谱,“所以…两位大师?”
张知淮收起吃惊的表情,拿出三张黄符扔到了空中,符纸便自燃了起来,他定了定神,道:“确实是有怨气,但是我不清楚源头在哪里。”
怨气出现的地方大多都死过人,还是冤死的那种。
但陈佳意的公寓很干净,干净到连鬼气都没有。
哦也有,电梯那儿有只地缚灵,但周身没有怨气,显然也不是那鬼。
容初看了眼张知淮手中的符纸,用来检测怨气和鬼气,倒是个好东西。
陈佳意心里失落,但到底是没说什么。
张知淮是龙虎山张家的人,最能抓鬼了,连他都没办法…
陈佳意看向容初。
容初直奔主题,问道:“你最近有买过什么古董吗?”
古董,张知淮一愣,他想了想也对,某些灵性或者受过供奉的古物上有时候也会依附着些精怪,甚至于厉鬼也是有可能会依附在这上面的。
某些邪神就是这么诞生的,人对于一些有着特殊意义的器物总会抱有敬畏之心,有些人甚至会进行供奉,而一些山精鬼怪会借此附身在上面,偷取香火供奉。
心善的妖怪会因此而报答,但心不善的嘛…就难说了。
陈佳意仔细想了想,古物?
“我前段时间上了个综艺,因为综艺的性质买了一只簪子来着。”陈佳意说着让经纪人去房间里将簪子取来,她道:“那个簪子是我在古园的熟人牵线买的,说是明末的东西。”
容初一顿,他摇了摇头道:“你这房子很干净。”
显然,那个东西不会在这里。
陈佳意一愣,张知淮一来也是这么跟她说的。
说她房子很干净,别说怨气了,鬼气都没有,还隐约聚集着什么灵气。
“啊?”陈佳意不解。
这段时间来她忙的累翻天了,但经手的物品大多经纪人都会知道。
林经纪人拿着个木盒子出来,听到容初这话也愣了愣,“可是佳意买过的算古董的东西,只有这个簪子了。”
陈佳意并不怎么喜欢古物,她更喜欢高奢品牌的珠宝。
“有没有一种可能,不一定是你买过的古物,而是你接触过的古物。”张知淮在一旁突然说道。
虽然他不涉猎这方面,但这段时间有个关于古董问答综艺突然火了起来,他记得陈佳意好像就上过那个综艺。
“你说的是《古往今来,你,敢不敢来》那个节目?”林迎脑回路回归,又正经了起来。
陈佳意愣了愣,有些不确定道:“如果是接触过的话,综艺上的古董那么多,且大多是国家博物馆里的,怎么看都…不太像会害人的样子…吧?”
张知淮“呃”了一声,“精怪和人到底是不一样的。”
容初对这个综艺有印象,就是那个生了器灵的古董综艺,那副丹青画中画的落款名…
容初看向陈佳意,“并不能一棒子打死,我们只需要知道那天你有接触过哪些古董就好了。”
陈佳意想了想那天的流程,“那天的问答结束之后,二创项目我负责的主题是一幅画,丹青描绘的山水田园画,接触比较多的可能是这幅画了。”
果然,容初了然。
张知淮在一旁狐疑的看着容初,总觉得这个什么什么老板早就知道了些什么。
“那幅画方便拿出来看看吗?”容初问道。
陈佳意惊讶,“不会真是那副画吧?”
林经纪人在一旁说道:“应该是不能的,那幅画现藏在凤尾市博物馆里,只有录制节目的时候才会拿出来。”
林迎沉吟片刻,“我应该能托点关系看到。”
陈佳意立刻转头看他,“什么鬼,你哪来的关系?”
林迎尴尬的笑了两声,不敢看陈佳意的眼睛,而是看向了林经纪人。
林经纪人瞬间抬头不看他,陈佳意和经纪人多年好友,一眼就能看出来不对。
“你们两瞒了我什么?”
张知淮眼睛一亮,不会还有啥狗血的事吧。
“其实…也没什么。”林迎笑了两声,安抚陈佳意道,“林芽是我表姐。”
陈佳意一愣,“没了?”
“没了。”林芽也就是林经纪人见她没生气,讨好的笑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但真的没了,我妈年轻时嫁了个烂人你也知道,跟我外公那边决裂了,这几年她离婚了我们才开始来往。”
林迎特别有眼力见的补充道:“我小时候一直跟我父亲他们在国外生活,没怎么回来,也是这两年追你的时候才知道的。”
陈佳意接受良好,“那你说的关系是什么?”
林芽和林迎对视一眼,“呃…我奶奶/我外婆是凤尾市博物馆的馆长。”
陈佳意:“?!!”
“不会我那个资源就是你们给我走后门来的吧?!”陈佳意不可置信道。
众人:“……”
这关注点…也是清奇的很。
林迎连忙否定,“那倒没有,那是你靠实力拿来的。”
陈佳意放心了,“那就行。”
张知淮眼神古怪的看了眼这三人。
“我想得到的东西那必须是我自己真真正拼来,”陈佳意解释道,她表情骄傲,“我不靠别人,我只靠自己。”
应野一愣,这句话…好耳熟,他一阵恍惚,下意识的握紧了手,却忘记了容初的手指还在他手心里。
突然被抓住手,容初转头去看身旁的人。
应野的神情有些怪异,眼神也有些空洞,最重要的是,眼睛要变成金色竖瞳了。
所幸其他人的关注点在于可以见到那幅画了,一时间也没注意到应野的变化。
“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过去看看?”容初笑着说道。
陈佳意下意识看向林迎。
“可以。”林迎点点头,起身道:“我去打个电话。”
陈佳意看了看容初,目光又移到他身旁的应野上,这才发现,应野的眼睛好像不太对。
“没事。”容初朝她笑道:“我们能借用一下洗手间吗?”
张知淮也注意到了应野的不对劲,金瞳…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陈佳意连忙点头,“当然可以,就在厨房旁边。”
容初朝两人道谢,起身拉着应野去往卫生间。
林芽坐到了陈佳意身边,客厅里的三个人面面相觑,最终两个女性将目光投给了在场的唯一男性兼唯一的道士。
张知淮显然知道她们想问什么,他“呃”了一声,道:“别这么看我,我跟他们第一次见面啊喂!”
“咳咳。”陈佳意假装咳嗽,“这不是就剩你一个大师了嘛。”
张知淮摸着下把作思考状,“可能这人是个妖怪吧。”
陈佳意&林芽:“????”
有鬼的存在已经很荒谬了吧?怎么还有妖怪?!
张知淮见怪不怪的看着她两,“干嘛这么惊讶,你们都请道士了啊喂!”
不是!!这能一样吗!!
……
这边的谈话卫生间里的两人一概不知,容初领着人进来,反手关好门后,此时应野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金色的竖瞳,额头上长出来了分叉的龙角,比起第一次见面的鼓包,看来是已经开始生长了。
容初从袖里取出一瓶灵浆,应野显然陷入了某些他不知道的状态,估计是想起了什么。
容初踮起脚,一只手掐着应野的下巴让他张开嘴,另一只手将灵浆倒进了他嘴里。
灵浆里蕴含的灵气丰盛,进了嘴里会自己吸收。
只不过容初倒的时候手歪了一些,有几滴绿色的灵浆落在了应野的衣领上,顺着他的脖子留了进去。
容初:“……”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好想骂脏话。
所幸应野没几分钟就恢复了神智,只不过两人现在的姿势,不太对。
容初坐在洗漱台的边缘,他叉开双腿,应野站在他的□□,手还搭在他的大腿上。
两个人靠的很近,容初见他恢复了,抬头问道:“醒了?”
应野低下头,两人可以说是快要脸贴脸了。
凑的太近了,近到他发现容初眼尾的那颗痣原来是红色的。
容初可能是真的迟钝的很,他伸手勾住应野的衣领一拉,另一只手拿过一条丝帕就要擦上去。
“干什么。”应野握住他拿着帕子的手腕。
容初抬眼看他,轻笑一声道:“刚给你倒灵浆的时候手抖了。”
卫生间的温度突然开始上升,应野微微低下头,两人之间大概只剩个手指头的距离了。
容初眼睛一眯,想要往后仰,靠的太近了,有点…不好把控。
应野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拿过那张帕子,就着这个姿势,双手绕到容初的腰后。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应野将那张帕子洗了又洗,低沉悦耳的声音在容初的耳边响起,“好歹洗一下帕子吧。”
容初一笑,他的手还勾在应野的衣领上,应野将他抱在了怀里,两人几乎是胸膛贴胸膛了,还洗帕子…自己要是将腿勾在应野这腰上,还洗什么帕子啊。
容初没推开这个拥抱,他的手停留在原地不动,但好歹还有些缝隙。
于是容初的手就这么的轻轻掐住了应野的喉咙,拇指不轻不重的按在应野的喉结上。
容初的手很凉,应野喉咙滚动了一下,镜子里容初苍白的手和自己的肌肤有着鲜明的对比。
“啧。”容初什么也没说,水声停了,应野的帕子也洗完了。
两个人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分开,容初从洗漱台上跳下来,漂亮勾人的凤目里满是笑意,刚刚感受过的颤动仿佛还在手边停留。
容初率先开门出去,应野眸光深沉的看着他握在门把手的手。
容初的手一直都很漂亮,纤细有力,手背上依附着青筋,只不过他的手太白,衬的有些…色气。
这双手…总有一天会被应野握在手里,然后放在…它该放的地方上去。
容初坐回了沙发上,客厅里林迎好像已经和家里人商量好了。
张知淮好奇的问容初道:“他是妖怪吗?”
其他几人也紧张的看了过来。
容初笑了笑,“是。”
毕竟应野的眼睛突然从黑色变成金色,怎么着也解释不清楚。
“还真有啊。”陈佳意悻悻的说道。
应野在五分钟后收拾好自己,他将黑色外套的拉链拉了起来,白T在他擦拭的时候弄湿了,有些明显,索性就将外套拉链拉了起来。
人员到齐,几人便出发去凤尾市的博物馆。
车上的气氛不尴尬,容初和应野虽然不爱说话,但架不住张知淮话多。
容初严重怀疑刚见面的沉稳是装的。
事实证明也确实是。
“对啊,我今年大二!放暑假嘞还没回去,就过来了。”张知淮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家里人接了你们的委托,就让我过来看。”
张知淮从小学习道术,抓鬼自然不在话下,但他也没想到,这里没鬼给他抓。
应野似乎是累了,上了车后盖上兜帽,靠在容初的肩上闭眼假寐。
张知淮转头问:“他咋了?”
容初笑着吐出四个字,“天生体虚。”
张知淮:“……”
其他人:“……”
还没睡着的应野:“……”
怎么说呢…在他们看来,容初更像那个身体不好的啊。
凤尾市博物馆也在市中心,门口接待的工作人员将他们几个领了进去。
林迎的外公在书画修复室等待他们,容初进来一看,愣了愣。
还是熟人。
一对穿着白大褂,头发花白的老夫妻站在修复桌面前,举着放大镜在观察桌上的画。
至于为什么说熟人。
“欸小迎他们来了!”老头抬起头,看到自家两个孙子,刚要说话,又看到站在一旁的容初,惊讶道:“容老板?”
应野看的也挑了挑眉。
此人正是昨天刚在容初店里买了印章的老林。
容初和应野相视一笑,这还真是缘分了。
“爷爷?你们认识?”林迎惊讶。
陈佳意则是想起,容初开的店就是古董店来着…不会吧…
容初笑了笑,“林老爷子昨天刚在我店里买了东西。”
老林身旁的女人很知性,头发花白,带着副眼镜,温和的笑道:“那枚谭泰山的印章是在你那里买的?”
林芽和陈佳意面面相觑,容老板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因着这层关系在,一群人之间也没那么尴尬客气了。
凤尾市博物馆的馆长姓孟,孟馆长知道他们是来看那副画的,便领着几人去了一旁的休息室。
画的名字叫《归隐゜念》,画师笔触细腻,山水河流落于纸上,长河直下,又路过一座田间小院,烟雾飘渺虚无,似人间仙境。
而落款的名字,容初目光一顿,落款的草书狂放不羁,但能看出来是碧之二字。
“这幅画是宋时的一位大家所作,祂流传下来的作品极少,这幅《归隐゜念》是画师所作的最后一副画。”孟馆长介绍道:“这幅画其实是一个系列,名归隐,我们不知道到底画了多少,现存的归隐系列画只有那么几幅,我研究过,但很明显联系不起来,可惜了。”
容初在站在一旁突然说道:“二十一副。”
众人疑惑的看向容初,“什么?”
容初指尖落在落款处的印章上,他沉默片刻,再次道:“应该不是叫归隐系列画,而是念,一共有二十一副。”
老林惊讶,“容老板,你这是在说什么?”
孟馆长也是疑惑,她抬了抬眼镜,有些不解,“容老板何出此言?”
容初沉默片刻,扭头看向陈佳意,“你有梦到过这幅画吗?”
“什么?”陈佳意不知所以然,她愣了愣说道:“我…我没有梦到这幅画,但是梦到过其他的。”
容初突然道:“你介意在人前现身吗?”
几个人顿时面面相觑,容初…在跟谁说话。
应野看不见,但他知道容初一定是看到了什么。
比如…又一个器灵。
“容老板…”孟馆长面露迟疑,有些担忧,孩子可别年纪轻轻就犯病了。
容初没说话,他目光看向站在陈佳意旁边的女子。
女子挽着流云鬓,发间插着青绿色的发饰,耳环也是圆润的青玉,细眉垂目,青衣着身,怀中抱着把琵琶。
“公子能看见我?”女子朝容初福身,轻声道:“麻烦公子了。”
陈佳意不知道自己身旁还站着别人,但看容初的眼神,她也知道不对。
“不不是吧!那只鬼在我身边吗?”陈佳意欲哭无泪。
张知淮认真的看了眼陈佳意,摇头道:“没有,你身旁…干干净净。”
孟馆长是古画修复师,担任凤尾市博物馆馆长多年,年轻时也下过墓,这会儿一看,也发觉有些不对了。
老林和孟馆长对视一眼,将林迎和林芽拉过来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林迎支支吾吾半天来了句,“我在和当红女星谈恋爱。”
孟馆长:“……”
老林:“……”
谁问你这个了!
夫妻俩给了自家孙子一个脑崩,林迎乱叫几声,老老实实的解释了全过程。
容初他们也在这边交流,人类对于非人类的接触少之又少。
除非必要,还是不要接触的好。
容初抬手掐了个诀,画上便出现了一条白色的线,将抱琵琶的女子和画连了起来。
张知淮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孟馆长听完全程回来,面色古怪。
容初道:“孟馆长,您能将这幅画上的表画揭下来吗?”
“你是说这幅画下面还有一幅画?”孟馆长上前几步。
老林跟在她身侧,连忙几步蹭到桌前,“你这话当真?”
“《归隐゜念》的作者叫碧之,或者说这只是祂的号,祂本人到底是谁一直众说纷纭。”孟馆长神色激动,她拿过工具,细细的从各个角度去观察这幅画,“如果这底下真的还有一层画,那么这上面可能会有线索。”
“不过也不一定。”孟馆长叹了口气,她又道:“古代大多数做双层画的,基本上是为了掩盖某些不能说的秘密或者是什么重要的信息。”
而古人的秘密或者他们想要掩盖的信息,和现在会有差别,也就是对于如今来说,不一定能起到作用。
孟馆长说着又将那幅画仔细的看过去,容初也没有打扰他们夫妻俩。
几人移到了一旁的沙发上。
容初抬手在空中一抓,几秒钟后,那名女子便在众人面前显形了。
“多谢公子。”那女子朝容初道谢,沙发上的众人表情各异。
陈佳意左右坐着林迎和林芽,她左右手都握着身旁人的手,三人脸上的表情一致的很震惊。
“这是…这是什么大变活人吗?!”
容初坐到沙发上,应野拉过他的手,开始源源不断的给他传灵力。
那名女子打量了一下众人,最后在容初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我名唤妙安。”妙安的坐姿典雅,手中依旧抱着琵琶,眉目急切的看向陈佳意的方向,“妙手回春的妙,平安的安。”
她的相貌实在是太古典温婉了,陈佳意只觉得那双弯月眼看见了她的心里,她对妙安有一种莫名的亲切。
孟馆长和老林正在认真揭画,两个人太投入,以至于根本没注意到这边的大变活人。
“你…你…”陈佳意看着她,要说的话拐了个弯,“你不会害我的,对吗?”
妙安愣了愣,嗓音轻柔:“我…我不记得了。”
张知淮还在震惊,突然就显形的妙安,身上灵气萦绕,他天生阴阳眼,这会儿也看到了那条命线,但为什么刚刚他没看见?!
陈佳意一愣,也就是说,妙安有可能会害自己…?可是这么好的人…
妙安看向容初,道:“我不知原因,但我想,这位公子兴许能为我解答。”
众人的目光于是落到了容初身上。
刚恢复了点精神的容初:“……”
“我能帮你。”容初手中不知何时拿了几张白纸,他道:“但我并不是个热心的人。”
妙安一顿,“不知我有什么能帮到公子?”
她能感觉到,自己缺失的某些东西在陈佳意身上,或者说,她会醒来,是因为陈佳意。
但她想找回的东西,为什么会突然醒来,只有容初才能解答。
陈佳意也一愣,“容老板?哦不,容大师,你不是来帮我解决问题的吗?”
“是但也不是。”容初笑了笑,将手中的合同递给了陈佳意,“我很早就知道了妙安小姐,因为她所以等来了你。”
“很早?”陈佳意接过合同,习惯性的就递给了身旁的林芽。
林芽:“……”
好吧,艺人的合同确实大多数时候都是经经纪人的手才能敲定。
容初点了点头,道:“半月前从电视上看到的。”
陈佳意一噎:“……”
也对,那综艺很早就开播来着。
林芽作为娱乐圈的金牌经纪人,看合同的速度快且准,
林迎好奇的问,“这上面写了什么?”
妙安也关切的看了过来。
“呃……”林迎顿了顿,“这上面就是容老…容大师的员工合同。”
张知淮“啊”了一声,“员工合同?”
就这?!
妙安很早就醒了,在综艺和博物馆里人来人往,她也知道合同的意思。
“大概就是容大师招聘员工的合同,待遇啊,违约条款和要求什么的。”林迎点头说道:“上面说会帮乙方找回丢失的东西,大概就是妙…妙安小姐说的那些?”
“然后找回了那些东西,妙安老师给容大师打工一段时间就可以了,然后还会发工资。”
众人:“……”
话是华夏话,但他们为什么有点没听懂。
容初:“……”
这下他该怎么解释。
妙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容初,道:“容…容大师…?”
容初:“……”
“你是依附于里层那副画而生的灵。”容初不紧不慢道:“器物生灵多因执念,但大多数时候,器灵苏醒再次会失去记忆,脑海中淡化了那抹执念,有些器灵能找到那抹执念,但有些会找不到。”
妙安喃喃道:“我就是那个找不到的器灵。”
众人也听懂了。
张知淮恍然大悟,“就是你东西找不到了,然后记忆又丢了,这个时候要么你自己想起来,要么有人帮你一起找!”
容初意外的看了眼张知淮,总结的还挺到位。
妙安顿了顿,指着林芽手上的合同道:“是要签订这个…合同是吗?”
容初点了点头,“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
妙安下意识的咬了咬唇,几秒钟后,她道:“信得过的。”
林芽又将那合同来回看了几遍,盖章这合同没有任何漏洞,绝对公平公正,并且在场的人都二次传阅了一遍。
“妙安小姐你放心,没问题。”林芽肯定的说道。
妙安友好的朝她笑了笑,又下意识的去看陈佳意。
陈佳意也笑,安抚她道:“没问题的。”
妙安不太习惯使用钢笔,容初于是从袖子里拿出来一瓶墨水和毛笔。
众人:“???”
不是你这?有点?太齐全了吧?!
妙安一愣,点头谢道:“多谢公子。”
容初看着他们惊讶的眼神,觉得有点好笑,他摆了摆手,“以备不时之需。”
毕竟不是所有器灵都曾在近代苏醒过。
太过离谱,导致众人没反应过来他是凭空拿出来毛笔的。
妙安一笔一画的落下签名。
应野盯着那一纸合同,转而又看向容初,轻声问道:“跟那次一样吗?”
容初沉吟片刻,笑道:“得看情况。”
两人目光交汇,容初盯着那双深邃的眼眸,轻笑道:“不过我会到家才睡的。”
言下之意是,不会发生像上次那样半路睡着了的情况了。
应野沉默了下,其实他还挺希望的。
妙安签好了合同,容初将合同收回乾坤袋。
“劳烦妙安小姐闭上眼。”容初温和的说道。
妙安照做。
容初抬起右手,他坐的离妙安近,白色的命线已经落在了他手上,容初食指轻轻按住,他跟着闭上了眼。
——
江南河岸,春水绕河畔。
黑墨点点落在宣纸上,晕开了庭院楼阁,笔墨轻细,新月弯眉缓缓落下,青衣女犹抱琵琶半遮面,杏目温和的望着楼下人,又或是那绘画人。
我曲赠卿,望卿岁岁安康。
端正行楷落书:“林三娘之女,林皖,赠其母。卿坐也思卿,行也思卿,母亲,皖儿想您了。”
墨落,灵诞。于是迎来了江南晚夏的一场雨。
落在屋檐的雨滴又落在了红衣女子的眉心。
红衣女擅作画,笔下的画细腻,描绘的墨色山水悄然的跑进了每个人的心中。
红衣女热烈奔放,一次又一次的救好友于水火之中。
红衣女擅弹唱,抱着木色古琴在淮河的乌篷船上摇摇落曲,湖水中央的亭子纱帘轻动,勾起了日暮送来的情郎。
情郎日日赴约幽深院,二人携手共描眉,握书吟诗。
红衣女挥笔落下一副又一副的画,她年方二十一,家道中落,沦为乐坊女。
于是她提笔作画,落下了二十一念,念儿时趣事,念孩童时的幻想,念少女时的春事,念母亲,念未来,念我之所愿。
墨色落于纸上,留下狂放的碧之二字。
碧水涛涛,碧玉暖身,愿卿来去皆如青玉透彻,尘世浮萍一生,初心仍在。
二十一念未成,碧玉被拦腰劈断,情郎情郎…原是无情郎,妄想占名享望。
碧玉碎的稀烂,溅起的玉片划破了琵琶女的琴弦。
琵琶女琵琶女,弦断日日思。
老天爷我最后一段写的这么牛逼(抱头)
2.24.10.2下午两点三十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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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春水绕河畔,弦断日日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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