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在饭馆会面，马平山带回了两起卷宗。
马平山在警局排查了一上午，头顶的仙家已经睡着了。
然而马平山一在饭桌前坐下，它又慢悠悠的醒了过来。
罗锺软友好的和刺猬碰了碰爪子，后者碰完爪子，又向容初和应野二人行礼。
一顿饭的时间很快，吃完饭几人开始交流自己得到的信息。
“罗盘？”马平山连忙掏了一下自己的背包，他拿出来一个铜罗盘，“这个行不行？”
应野点点头，“可以。”
“那就好那就好。”马平山舒了口气，他解释道：“我这罗盘不是什么好物件做的，平日里寻物指个方向还好，寻人寻妖就不大灵。”
“马大师，你看看这个兽皮上的文字，能分辨出来是什么符咒吗？”容初将兽皮递过去。
马平山抽出一张纸巾垫着，从包里拿出放大镜仔细看了起来，几分钟后，马平山又从包里拿出来纸笔，亲笔将兽皮上的文字描绘下来。
“容老板你看。”马平山将纸递过去，“我只能大概画出来个形，至于什么字…似乎是…斩字？”
纸张上红笔勾勒出来的两个字分别是車和?，古文的斩字为斬。
“道家符咒里带斩字的咒语，有斩神咒和封神咒。”马平山说着皱眉道，“但也不一定，有些邪咒也会带斩字，毕竟这个字凶。”
文字在古时赋予了许多意义和能力，因此甚至诞生了言师这类修行者，即出口成咒。
如此说来，不论这个兽皮是哪个妖兽，上面的符咒起到了一个辅助的作用，对方实力只会强不会弱。
“总能解决的。”容初安抚了几句，转而问道：“有查到什么吗？”
容初问的是早上提到的非正常死亡的事。
“有。”马平山说着将带来的两个卷宗递了过去，“我在警局挨个排查，根据时间线找到了这两个，两起都是自杀身亡，一个是在两年前，另一个是在两个月前。”
容初翻着卷宗：“有什么关联吗？”
容初在看的是两月前的那一起，马平山许久没说话，他抬头问道：“怎么了？”
“两月前自杀的是一个学生。”马平山叹了口气，“在废弃的小区跳楼自杀的，原先我没将这个事当回事，但容老板你往后翻翻，翻到现场照片那一页。”
容初手上一动，翻到了马平山说的那一页。
黑色的楷体标注着：“十八楼一跃而下，当场死亡”，这也是重点，但更重要的是——现场照片是鲜艳的红色和暗沉的黑色交织。
罗锺软在一旁惊愕出声，“他穿着红衣从十八楼跳下？？！！”
“对。”马平山点点头，“我取完卷宗还去了趟现场对照时间。”
马平山一字一句道：“黄昏之时。”
黄昏之时，百鬼倾出。
容初手指微微攥紧纸张，半晌后他翻回前两页。
死者名叫陈铜，槐荫县第一中学的高二学生，没死亡的话正好升高三，和三个死者同一个年级，和其中的一男一女是同班同学，成绩优异，家中只有一个父亲。
“我是依据群聊记录里被提到最多的人来排查的，陈铜的名字频繁的被另一个男生提起，但是他不是受害者之一。”马平山说着翻开另一个卷宗，“一一排查下来，另一个自杀的，那是位老师，她的名字两年前也在群聊里出现过。”
卷宗的一角上贴着张照片，女人笑的明媚温婉，短发干练利落。
“肖青青，27岁，三年前来到槐荫县第一中学任职物理老师，两年前在教师宿舍割腕自杀。”马平山说道。
罗锺软接过卷宗翻看案件详情报告，“患有中度抑郁症，死前曾去往市级医院领取心理报告，现场带有安眠药的痕迹，判定为自杀身亡。”
“这不对吗？”罗锺软疑惑。
马平山将拍摄的现场照片抽出，指了指其中的一个地方。
肖青青住的是单人间，床、桌椅、书柜等一概俱全，女人是趴在书桌上的，手腕一同在桌面上，浅绿色的桌布被鲜血染的通红。
马平山指的地方是书柜上的一角，就在肖青青的上方——那是一个娃娃，看着只有巴掌大，红脸白眼的头部，带有苗饰的衣裳，唇角勾勒的诡异冷笑。
“巫蛊娃娃。”罗锺软面色一冷，“黑巫。”
罗锺软拿起照片仔细观察，眉毛皱的死紧，照片拍摄的太过于昏暗，巫蛊娃娃只是刚好被拍了进去。
“制作手法显然是新手。”罗锺软把几张将巫蛊娃娃拍进去的照片摆了出来，“不排除误打误撞成形的可能。”
也不排除巫蛊术制造了女老师的死亡。
容初合上卷宗，“王珊的家长还是不允许探望吗？”
“还是不行。”马平山无奈，“她的父母认为这会给孩子造成更深的阴影，王珊在那个群里确实没怎么说话，似乎只是旁观。”
容初一顿，拿过平板调取出来那个群聊的消息，聊天框顶部显示着实时在线人数。
容初搜出来王珊的账号，王珊个人主页的信息显示她是在两个月进的群。
4月28号，陈铜自杀的一星期后。
容初眸光微黯，编辑了条申请信息发了过去。
“容老板？”马平山叫道，“是发生了什么吗？”
“准备一下，等会儿去王珊家。”容初说着将平板递给罗锺软，“等会王珊回消息，你就将你觉得陈铜的自杀不对劲的地方和她说一下，结合陈铜的家庭情况来说。”
罗锺软愣愣的接过平板，疑惑道：“为…”
“叮咚”“叮咚”“叮咚”。
接二连三的消息提示音突然响起，罗锺软低头一看，屏幕上不断弹出来消息，对面显然很急切。
“马大师说王珊似乎毫无存在感。”容初眼尾一撩，往后靠在应野的肩膀上，他们几人已经坐在包厢里的沙发上了。
容初眼底弥漫着冷意，“王珊的入群时间和陈铜自杀的时间临近，两人…或许认识。”
马平山坐到罗锺软身边的位置，两人斟酌着给王珊回消息。
〈初三7王珊〉：你是谁？
〈初三7王珊〉：你为什么认识陈铜？你到底是谁！！
〈初三7王珊〉：我不会相信你们任何人的。
罗锺软和马平山对视一眼，王珊果然有问题。
〈小鬼不准走〉：陈铜的死显然有蹊跷，谁会穿着一身红从十八楼跳下去？
〈小鬼不准走〉：他本可以有更好的未来不是吗？
〈小鬼不准走〉：我能帮你。
王珊那边许久没有回话，几个人也不急，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当分针落在六时，消息提示音叮咚响了起来。
〈初三7王珊〉：下午三点半，购物中心4楼的玩具城。
〈小鬼不准走〉：好。
罗锺软秒回，王珊的头像也跟着暗了下去。
马平山嘿了一声，“是个机灵的女娃。”
六月中，各大中小学基本都放暑假了，玩具城的人流量比以往更大，选在人多的地方，一旦有什么不对，王珊也能立刻离开或大声呼救。
离三点半还有一个多小时，玩具城就在附近，容初将卷宗翻来覆去又看了一遍。
“陈铜的死不正常。”容初翻着那几张照片，“罗大师，麻烦你在群里再搜索一次关于陈铜的信息。”
总觉得还有什么遗漏了的。
马平山似乎想起了什么，“陈铜跟那个女生和被吊在篮球场的男生是同班同学。至于频繁提到他的那个人，和陈铜并不是一个班的。”
群聊的备注都是实名制的。
罗锺软调出来那个提起陈铜最频繁的男生的个人主页。
“高三4班王登。”罗锺软说着点进发言记录，几秒钟后，罗锺软面色难看的将平板扣在了桌子上。
“咋了的？”马平山说着去将平板翻过来，映入眼帘的是男孩裸露的上半身，视角歪斜不正常。
马平山一愣，他往下一滑，这些奇怪角度的照片不少，且不止是王登偷拍，另外四五个账号也发了不少。
陈铜睡觉、洗澡、宿舍换衣服、打篮球等等的照片都有，陈铜的相貌清秀，胜在身材挺拔有力，给人一种精气神非常足的感觉。
而王登在那些照片下发的消息更是污言秽语，诸如：“想c他。”“想mj他。”“誒他c我也行啊，我不介意他反攻我”等等。
气氛沉闷了下来，应野握住容初的手轻轻摩挲了下他的手腕。
“人类的恶一向如此的…恶心。”应野冷声道。
罗锺软眼神一凝，他和马平山对视一眼，两人顿时对应野警戒起来。
容初眸光一动，在心里叹了口气，应野这个不省心的。
“人之善恶多变，妖怪也是如此。”容初反握住他的手。
应野冷冽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金色，他垂下眼看着容初握在他手上的那只手——葱白漂亮，指尖微微泛红。
“所以才需要律令法规来界定这个界限。”容初缓声道。
妖怪的脑回路和人类天生不同。
天地生养的兽，能有什么善恶观？
坏就是坏，好就是好。
你坏我就打死你，你好我不服，你跟我打一架，死了就死了。
人类要更复杂，会计划的方方面面，然后进行博弈、对论，这一点很有意思。但有些人性子里天生就带着恶。
话题扯的有些远了。
应野似乎平静下来了，或者说是缄默不言了。
“他幼时被人类诓骗，有些心理阴影。”容初歉意的笑了笑，“二位不用担心。”
容初没把话说满，担心又有什么用？这两人加一起打不过应野的。
人的善恶到头来都会自食其果，妖怪也是，万物都讲究因果轮回。
再则，应野要是这么冲动的人，那也挺没意思的。
罗锺软和马平山对视一眼，默契的收起了敌对的心思。
应野在捣鼓那抹妖气和罗盘，他要设置个阵法来追踪那个妖兽。
容初则是收到了清然的消息。
〈烈日炎炎〉：老板！有发现！
〈烈日炎炎〉：我现在在的这个班级，两个月前有个学生自杀了，我打听了一下，那个同学被班里的其他同学孤立。
〈烈日炎炎〉：好像是因为他拒绝了隔壁班一个男生的追求。
〈烈日炎炎〉：他们让我小心一点，不要招惹那个男生，因为那个男生喜欢我这种长相的。
〈烈日炎炎〉：【猫猫疑惑jpg.】
容初：“……”
清然的进展是真的飞速且莫名其妙，他们这边刚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清然这边已经要跟关键人物接触了。
〈jsisnsnzy..〉：这几天有看爱情剧吗？
〈烈日炎炎〉：？？？
〈烈日炎炎〉：你是谁啊！怎么盗我容哥的威叉！
〈jsisnsnzy..〉：……
〈jsisnsnzy..〉：学里面女主角的欲拒还迎，去接近那个男生。
〈jsisnsnzy..〉：那个会对你感兴趣的男生。
〈烈日炎炎〉：【大惊失色jpg.】
〈烈日炎炎〉：【我的清白jpg.】
〈jsisnsnzy..〉：回去给你放假，带薪。
〈烈日炎炎〉：【保证完成任务jpg.】
容初收起手机，几人将现有的信息又整理了一遍。
罗锺软疑惑：“如果肖青青是被巫蛊术间接害死的，校园内理应残留着她的怨气。”
但是学校里什么也没有。
容初皱眉，那妖兽吃了无辜之人的魂魄？
没等容初想出个所以然，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沙发上的几人对视一眼，容初拿起手机看了眼，站起身道：“我先去接个电话。”
容初走到了窗台的那一边，他伸手推开窗户，阳光照耀进来，青年长身玉立，沐浴在暖光中。
应野一时间移不开眼。
罗锺软此时再次开口道：“你暗恋他？”
马平山：“？！！”
不是大弟你在说什么！这这…兽看起来就不好惹，你还胡言乱语，呜呼亡哉！
应野缓缓扭头看了眼罗锺软，同样是长发，罗锺软长发就冷硬的令人想给他一拳。
应野神色淡淡，薄唇轻启，隐含嘲意道：“你的契鬼不喜欢你？”
罗锺软：“？”
马平山持续呆滞，中年人有点听不懂年轻人夹枪带棒的话。
“宠物喜欢主人不是应该的么？”应野理所当然的说道。
罗锺软：“？？”
罗锺软震惊。
这凶兽看着一脸你谁啊的拽样，从见到面开始就跟在容初身边当保镖。
罗锺软自诩装拽这么多年，真没见过应野这种明拽内骚的东西，比他那只没脸没皮的契鬼还要没脸没皮。
哥们你不是凶兽吗，自诩宠物…宠物…
罗锺软：“……”
老天，妖鬼的世界这么刺激的吗。
罗锺软识趣的闭嘴不说话了，妖怪的世界他一个人类还是别参活了。
几分钟后，容初挂掉电话，几人继续整理现有的信息。
“见完王珊，去两个死者家里再探访一遍。”容初将肖青青和陈铜家的地址记录下来，“晚上要是能追踪到那只妖兽，今晚就可以收工了。”
“凶兽一定是在夜晚出现？”罗锺软不解。
“不知道，前三次它都是晚上作案，我们没办法推断下一个受害者是谁。”容初说着一顿，“如果王珊提供了别的信息，兴许可以。”
马平山将卷宗装好，闻言问道：“会不会是王登？”
容初摇头道：“不一定，如果凶手是陈铜，受害者的人数会更多。我们没办法判定他杀害的标准，直接霸凌他的人有罪，那袖手旁观的同学到底有没有罪呢？”
容初的话令所有人沉默下来。
沉默到底有没有罪呢？如若有罪，但沉默的人选择沉默是因为他们自身难保呢？
“警局所提供的资料过于笼统。”容初继续道：“学校里大多数学生又拒绝提供信息，现在只能看王珊了。”
指针走到三的时候，四个人开始收拾出发。
玩具城就在隔壁街，槐荫县的发展不亚于一个三线城市。
马平山和罗锺软守在四楼的扶梯旁，王珊见过他们两个，不好让他们两个一起。
容初和应野结伴进了玩具城，赛车游戏、射击游戏的游戏音效混杂着孩童的吵闹声，不断的折磨着容初和应野的耳朵。
玩具城里开着一家炸鸡店，王珊发来消息，她就坐在靠窗的位置。
容初看了眼，炸鸡店靠窗的那一排位置根本没有人。
然而他们两还是走进了店里，店里稀稀拉拉的坐着不少人，大多是家长带着孩子过来。
容初和应野在王珊说的位置上坐下，两个人也不急，甚至悠闲的开始点单。
“清然应是喜欢吃这些的吧？”容初看着薄薄的菜单，他说着指了指桌子的一角，挑眉道：“扫码点单，给清然带些。”
应野皱眉：“油炸食品，还不能确保他们的用料是否合乎规定。”
容初：“……”
“点就是了。”
应野刚想说点什么。
一道小心翼翼的女声响起：“你们…你…是〈小鬼不准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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