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鹏飞的脑袋不动了,呼吸声也随之消失。
刘轩宇小声地说,“不会吧?这饭菜还能有毒?”
王良友起身搬开板凳,绕到邓鹏飞面前。
徐韫挑了一颗青菜放到碗里,正要吃呢,蔡宁拉住了她的手。
蔡宁:“别吃了。”
徐韫:“他装的。”
邓鹏飞抬起头,哈哈大笑,“你们都被我骗倒了吧?这菜不可能有毒,快吃吧。”
王良友灰溜溜地回到座位。
邓鹏飞完全不领情,他一时的好心之举在邓鹏飞的眼里等于笑话。
刘轩宇出来打圆场,“咱们快趁热吃菜吧,一会儿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唐芃接话,“对,快吃吧。”
四个男人活像饿死鬼投胎,五分钟不到,桌上连肉渣都见不到,全进了他们的肚子。
素菜倒算幸运,没被他们的筷子污染过。
“我吃饱了,先上去休息一下,大家慢慢吃哈。”邓鹏飞第一个离场,径直进入客厅左手边的房间。
一楼只有这么一个房间。
王良友紧随其后,“你们慢慢吃,我年龄大了,得睡会儿午觉。”
他抽了纸巾,只擦了他面前那块地盘,再把自己的碗筷顺到洗碗池,就上楼了。
刺耳的关门声响起,留在餐桌上吃饭的人不自觉抬头向上看,除了徐韫。
徐韫观察到,黄浩强默默起身离开,没有一点收拾卫生的意识。
最后,只有刘轩宇主动提出,要留下来帮她们洗碗,收拾残局。
实际上,刘轩宇只擦了会儿桌子就开溜了。
帮她们?
徐韫的耳朵感到极其不适,像是一坨将死的苍蝇掉进了耳朵,她完全忍不了一点。
凭什么他们当甩手掌柜当得如此理所当然,谁规定家务活一定得女人来做?谁又规定男人的手不能洗碗?
在徐韫看来,男人的手才是天生的洗碗手,又糙又厚,随便折腾也不会怎样。
徐韫发誓,这样的事,她只做这最后一次。
以后就算洗碗,她也只会洗自己的碗,洗女人的碗。
男人的碗,她坚决不碰。
徐韫的脸臭到了极点,唐芃以为徐韫因自己分工不对而生气了,主动拿过徐韫手中的擦碗帕子。
“你去休息吧,剩下的,我来吧。”
徐韫面无表情地扭头,看了下正在洗第一道碗的权越,忙得不可开交。
她更想把那三个甩手掌柜给叫下来了。
“没事。”
唐芃心里更慌了,“真的没事,我来吧。”
徐韫愣了一下,忽而明白了唐芃的用意。
徐韫:“我脸臭不是因为你,而是那三个甩手掌柜。”
唐芃:“?”
徐韫:“我们凭什么给他们洗碗?自己吃的就该自己收拾啊,再说了,非亲非故的,又没救过我们的命,我们干嘛要做那么多,又不欠他们什么。”
唐芃瞬间有点晕。
徐韫的话和她妈妈常在她耳边念叨的话不一样。
她妈妈说,“女孩子去到别人家里要会来事,要懂得主动帮忙,这样,别人才会喜欢你。”
唐芃:“洗碗就是顺手的事嘛。”
徐韫甩掉擦碗帕子,关掉蔡宁面前的水龙头,阻止她用清水洗碗。
“不,一点都不顺手,别洗了,都别洗了。”
唐芃有被吓倒,她不明白徐韫的反应为何那么大。
只是洗个碗而已。
但她为什么在窃喜?
如果她发自内心地认可她妈说的话,认为洗碗由女人来做是天经地义的事,那么她现在应该阻止徐韫,继续拿起碗来洗。
可是她没有这样做。
她不仅没有在行为上阻止徐韫,还没有在语言上反驳徐韫,她只是顺了徐韫的意,且保持沉默。
是因为她想讨得徐韫的喜欢吗?
好像不是。
徐韫从客厅翻了些有用的东西拿到厨房分给她们,“在自己的碗上做好标记,以后我们只用洗自己的碗,不洗别人的,他们的碗再脏也跟我们没关系。”
蔡宁悄悄说了句,“这样不会显得我们很小气吗?”
一直闷声的权越开口了,“做一个适时自私的人,不是过错。”
然后,厨房陷入了安静。
唐芃:“万一他们说我们不懂事,该怎么办?”
徐韫:“他们哪来的脸?哪来的立场?就算说了,我们也不会少掉一块肉,就等他们说呗。”
唐芃彻底震惊了。
原来事情可以如此轻松、干脆地解决。
原来她不需要为不洗碗而内疚。
原来被人骂也可以这么想。
晚上六点,钟声响起,四个男人陆陆续续下楼来到餐厅。
桌上的饭菜已经摆好,只是少了他们四个人的碗筷,四个男人大眼瞪小眼。
邓鹏飞最先坐下,同时也是最先稳不住气的人。
邓鹏飞盯着原先放碗的地方,问:“我们的碗筷呢?”
唐芃忍不住看向徐韫,徐韫稳如泰山,正在专心吃饭。
邓鹏飞扫视了一圈人,最后把视线停在徐韫身上,堆出一个难看的假笑。
“徐韫妹妹,我们的碗筷呢?”
徐韫这才抬起头,直视邓鹏飞,“厨房。”
邓鹏飞却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能麻烦你帮我们拿一下吗?”
徐韫专心吃饭,“我拒绝。”
想得美,竟然想使唤她?做梦吧。
王良友瞧见邓鹏飞的脑袋青筋暴起,担心要生是非,便主动走去厨房拿碗。
见到碗的那一刻,王良友方知道徐韫拒绝的原因。
这碗呐,他的手都下不下去。
太脏了!
中午压根没人洗!
直接拿碗出去肯定得吵架,王良友只好亲手洗了一遍。
洗完之后,王良友想:这样的经历,他绝对不要再来一遍!
等王良友拿着干净的碗筷回到座位,徐韫她们四个人已经吃完了,正走向厨房。
关上厨房门,唐芃松了口气,拒绝别人并非如她想象之中那么困难。
徐韫提醒她们,“把碗筷带回自己房间吧,别放在这里。”
他们会不会暗中使坏,什么时候使坏,她可猜不准。
防范风险得跑在前面,才能把风险扼杀在摇篮。
蔡宁:“现在就上去?”
徐韫点头,“我们还没看房间呢,好的房间估计都被他们挑走了。”
权越:“反正只呆五天。”
和她们一起下楼时,徐韫瞟了眼餐桌,脏盘、脏碗、脏筷,真的脏了眼。
见到脏东西,唐芃会习惯性做清洁。
这次也是如此。
与上次不同的是,现在站在她身边的人是徐韫,不是她妈。
唐芃左脚一拐弯,徐韫就把她拉了回来,硬生生架着她往客厅走。
四个男人又躺在正中间的沙发,好似餐桌上的脏不是他们造的,与他们无关。
一股臭味袭击了徐韫的鼻子。
徐韫露出嫌弃的神色,捂住鼻子,寻找臭味源头。
邓鹏飞居然把臭脚放在茶几边边!
徐韫怨恨地看着邓鹏飞,邓鹏飞脸皮厚到极点,继续抖腿。
四个女人中,徐韫是最不好欺负的那个,但她旁边的唐芃一定是最好说话的人。
邓鹏飞开始使唤唐芃,“唐妹妹,你说,吃完的碗和盘子该怎么办啊?”
唐芃有点紧张,“当然得洗了啊。”
“能不能麻烦你去洗一下?”邓鹏飞假模假样地揉着他那水桶般粗的腰,“我腰间盘突出,弯不了腰。”
唐芃语塞。
徐韫说,“自己吃的自己洗呗,你的妈妈没教过你吗?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邓鹏飞一下火大,“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
徐韫不搭理邓鹏飞,把他晾在一边。
唐芃解释道:“我们的碗都是自己洗的,中午是我们洗了盘子,所以晚上该你们洗,这样才公平。”
邓鹏飞:“洗碗不就顺手的事?至于这么计较吗?”
徐韫:“至于,我们又不熟。”
邓鹏飞站起来,指着徐韫的鼻子,“不是,小姑娘,做人不能这么不地道,你这样,将来出了社会是要吃大亏的,洗碗又没什么,而且到了后面,有得是你们求我们帮忙的时候,前面你们给我们洗碗,后面我们肯定会出手帮你们的呀。”
徐韫呵呵了两声。
她最烦说大话的人。
邓鹏飞正好撞枪口了。
徐韫:“就你?你就这么自信你能看见明天?我看不见得吧。”
邓鹏飞:“你再说一遍?”
邓鹏飞的指尖快戳到徐韫的脑门了,徐韫眼睛都不眨一下。
王良友抱着邓鹏飞,将他拉了回来。
王良友:“哎呀,洗碗多简单,我来做就行,你们都别吵了。”
听见有人洗碗了,邓鹏飞也不耍混了,坐回凹陷的沙发,抠着脚。
王良友也没想到,最后又变成他一个人洗碗了。
而且,真的没有人吱声,帮他一下。
洗碗居然成了他应该做的事?
简直离谱。
自打他落地,他妈就没让他做过一天家务,洗过一次碗。
来了这里倒好,短短一天洗了两次,还讨不到一点好,没人给他说过一句谢谢。
他真是个冤大头。
怪不得村里人总爱夸他老实呢。
晚八点,钟声到,游戏开始。
一只普通的铅笔躺在桌子正中央。
刘轩宇纳闷,“谁拿的?”
众人摇头。
刘轩宇又说,“没人看见谁放的吗?”
蔡宁答:“我们回屋得早,不知道客厅发生了什么。”
刘轩宇的目光转向王良友,“王叔,您看见了吗?”
王良友:“没有呀,7点过我还出来擦了一趟桌子,桌子上啥都没。”
邓鹏飞不耐烦地说,“哎呀,这都不重要,快点说,说完就回去各睡各觉。”
他的指腹推了一下铅笔头,铅笔开始飞速旋转。
最终,铅笔头指向邓鹏飞。
邓鹏飞满不在乎地说,“好了,我先说吧。”
“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我爸,我做了一个背叛祖宗的决定,入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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