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号E”离开后，凌曜的住所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只有沙发上阿哲均匀悠长的呼吸声（偶尔还夹杂着细微的呓语）证明着这里还有一个活物。
凌曜挥退了手下，独自坐在沙发上，目光幽深地打量着对面沙发上睡得毫无防备的年轻人。
生物钟？到点就倒？
这种借口骗鬼呢。
他更倾向于认为，这是某种极其特殊的生理机制或者副作用。可能是某种特殊训练的结果，也可能是……某种药物或技术干预下的产物。
联想到“代号E”那神乎其技却冰冷机械的医术，还有这个助手操作仪器时展现出的、与外表截然不符的专业素养……
凌曜的心中浮现出一个更大胆的猜想。
他不动声色地拿起内部通讯器，低声吩咐了几句。
不一会儿，一个手下悄无声息地送进来一个小型的手持式环境与物品残留物分析仪。这是Pluto麾下实验室的最新产物，能检测出极其微量的化学或生物成分残留。
凌曜示意手下离开，然后自己操控着分析仪，先是极其小心地、远距离地扫描了阿哲周围空气的成分，特别是呼出气体。
数据很快显示：未检测到常见麻醉剂、镇定剂或异常代谢产物。
排除了被下药的可能。
凌曜眯起眼，操控分析仪，将探测焦点缓缓对准了阿哲放在胸口的那本厚古籍。
扫描光束细细划过古籍粗糙的封面、书脊……
突然，分析仪的屏幕跳出了一个轻微的峰值警报！
[检测到微量异常生物碱残留……与数据库中‘潘多拉碱’特征谱有13.7%相似度……]
潘多拉碱？！
凌曜的瞳孔骤然收缩！
虽然相似度不高，但这个结果已经足够惊人！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整天睡觉的年轻人身上，怎么会沾染到与“曙光”项目、“钥匙”密切相关的“潘多拉碱”？
是意外沾染？还是……？
凌曜的心跳微微加速。他感觉自己似乎触碰到了某个巨大秘密的边缘。
他收起分析仪，没有进一步动作。他知道，有些线不能急，需要慢慢放。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果然，差不多两小时后，沙发上的阿哲睫毛颤动了几下，如同精密闹钟般准时地、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坐起身，揉了揉眼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奢华却陌生的环境，又看了看对面沙发上正似笑非笑看着他的凌曜。
“呃……您好……”阿哲似乎才想起自己在哪，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我好像……不小心睡着了？”
“没关系。”“生物钟”嘛，可以理解。”凌曜语气温和，仿佛完全接受了那个离谱的解释，他拿起旁边茶几上一个未开封的精致纸盒，递给阿哲，“睡了这么久，渴了吧？喝点东西？”
那纸盒里装的，正是草莓牛奶。凌曜记得，某只小狐狸似乎挺喜欢这个口味。
阿哲看着那盒草莓牛奶，眼睛似乎亮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睡眼惺忪的样子，接过牛奶，小声说了句：“谢谢……”
他插上吸管，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动作自然，看不出任何异常。
凌曜状似随意地闲聊：“你的老师，‘代号E’先生，医术非常高超。你们是专门研究毒素领域的？”
“嗯……老师他……比较擅长解决各种‘麻烦’……”阿哲含糊地应着，注意力似乎更多在草莓牛奶上。
“我看你操作仪器很熟练，是学医的？” “唔……不算吧……就是……比较喜欢摆弄机器……”阿哲吸着牛奶，眼神飘忽。 “那本古籍很有意思？”凌曜目光落在他一直抱着的书上。 “啊？这个啊……就是……随便看看……解闷……”阿哲把书往怀里收了收。
每一个问题，阿哲的回答都滴水不漏，要么含糊其辞，要么避重就轻，完美扮演了一个内向、嗜睡、有点技术宅但不太会社交的助手形象。
但凌曜何等人物？他敏锐地捕捉到，在提到“代号E”和那本古籍时，阿哲的身体有极其细微的紧绷。在喝草莓牛奶时，他吞咽的频率和节奏，也带着某种不易察觉的、熟悉的习惯性动作。
太像了。
那种下意识的小动作，思考时微微偏头的角度，甚至偶尔眼神里一闪而过的灵光……都像极了某个他心心念念的小家伙。
凌曜几乎可以八成确定，这个“阿哲”，绝对和弈樊星有关系！甚至可能就是弈樊星派来的！而那个“代号E”……
一个更大胆、更惊人的猜想在他脑中成型，让他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但他没有戳破。
他只是微笑着看着阿哲喝完那盒草莓牛奶，然后吩咐手下备车，礼貌地将人送回了K大。
看着车子远去，凌曜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转化为一种复杂难言的神情。
惊讶，担忧，心疼，还有一丝……被隐瞒的郁闷和莫名的骄傲。
好小子……马甲还真是一层又一层！
不仅瞒着他弄了个“星尘”代号，现在居然还摇身一变，成了能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国医圣手”？
他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而那个“潘多拉碱”的残留……又意味着什么？
凌曜感觉，自己仿佛正在解开一个俄罗斯套娃，每一层都让他更接近真相，却也更加心惊。
他回到书房，拨通了一个电话。
“给我重新彻查弈樊星在K大和EUrEKA实验室的所有动向，尤其是他身边那个叫‘阿哲’的学生的一切信息。要最详细的。”
“另外，准备一份‘谢礼’，送给‘代号E’先生。”
“就送……一箱最新鲜的草莓牛奶吧。”
他倒要看看，那只小狐狸，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这场互相试探、互相隐瞒的游戏，似乎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只是这一次，凌曜觉得，自己或许已经窥破了对方最重要的一个伪装。
而他选择……暂时不说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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