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顶上的二人也瞪圆了眼睛,仔细听着。
被叫王老板的人,四方脸,一脸横肉,身材微胖,坐在那像座小山,摆手道:“贵人的事,我一卖茶的怎会知晓。”
“哎呦,可别客气了。”
“您是谁啊,八达通啊。”
“您不清楚,我们就更不清楚了,快说说。”身旁人怂恿着,又给王老板戴高帽。
一阵阵附和后,王老板清了清嗓子道:“也不是秘密,这在奉京城是摊开了说的,大皇子都二十五了,他外祖家能不急吗,急着抱外孙呢?”
“哈哈哈,是啊,咱们可是都抱上了,皇家能不急吗?”
“哈哈哈哈...”
王老板一面笑着,一面说道:“选秀一事是板上钉钉的,咱们知府柳大人家的女儿可是报了参选的,说不准以后就是王妃了,你们可底机灵点啊。”
“懂,我们都懂。”
“来,我们敬王老板一杯,谢王老板提点。”众人齐齐举杯,王老板一阵推脱后喝了这杯酒,满脸通红地搂着身边的姑娘。
看样子接下来就不是讨论“选秀”一事了。
月瓷小心翼翼地将瓦片移了回去。
二人又回到转角的巷子里,消息得到的不多,总归出来一趟是有收获的。
大皇子元修止的母亲苏氏,在生下元修止的第二年就因病去世。
外祖是苏家,世族大家,出过帝师,现任家主担任都察院左都御史,家中子侄领着各部的实差。
想来是苏家施压,让当今陛下不得不“选秀”。其实直接赐婚就好,想来苏家给外孙挑的孙媳妇太优秀了,陛下不同意才搞出个给皇子选秀一事。
为的是拖延,当今陛下最擅长做的事,他恨不得将此事拖黄了才好。他害怕儿子们长大,害怕儿子们向他伸出利爪,就像当初的他一样。他可不是舐犊情深的人,薄情的很。
出了巷子,走在宽阔的大路上,路两旁有卖花的、卖糖人的,叫卖声不绝于耳。许知韵回想着前世的事,这般大的事不会不记得,可前世确实不曾选秀,究竟哪出了岔子,将路转向未知。
“让开,快让开。”后面一男子赶着马车着急地道。
适才为了躲避从巷子里冲出来的路人,车夫对着马甩了几鞭子,不想马却发起了脾气,向前直冲。
路上行人皆躲避着,许知韵在想选秀一事,没太注意,身旁的月瓷眼疾手快地将许姑娘拽到一旁。
那车夫见快撞到人了,使出全身力气勒住缰绳,马终是停下来了。
车夫松了口气,见到没撞到人,放下心来。转头对着车厢里的人道:“大姑娘,可有惊吓到。”
车内人似乎被吓到了,好一会儿才道:“不妨事,可撞到人。”
“奴才勒住了马,不曾撞到人。大姑娘放心。”
这边被月瓷拽过去的许知韵,瞧着这辆宝盖乌木的马车,想来是富贵人家。
富贵人家的大姑娘,来烟花之地,倒是不多见。
这辆狂奔过来的马车是未曾撞到人,可是因躲避它的路人有几个是摔到了,卖货的摊子也被撞翻了。
“那我们走罢。”
车夫得了吩咐,继续赶着车要走,此时卖花的大娘急忙拦住这车夫,“你没撞到人,可却撞到了我的花,你底赔钱,赔钱才能走。”
她这刚说完,路人惊呼,有认识的忙去将人拉回来。
华丽的马车,穿着绸缎的车夫,一瞧就是富贵惹不起的,卖花大娘胆子不小啊,敢拦车要钱。
不出所料,车夫大声斥责道:“滚,不瞧瞧这是谁家的马车,有几个胆子赶拦车。”
卖花大娘战战兢兢道:“不管是谁家的,也底赔钱。”
语气明显弱了下来,车夫还想大骂,车内出来一位粉妆玉琢的小公子,翠盈盈地道:“是该赔的,给银子吧。”
女扮男装的小公子倒是爽快,车夫听自家主子都发话了,不情不愿地掏银子。
瞧着真赔银子给了卖花大娘,其他的商贩也陆续过来说自己的东西也被撞了。
车夫一脸的不耐烦,可自家小主子忙点头,示意他继续掏银子。
“多谢小公子。”
明眼人都能瞧出来了,这是位姑娘,许是一时新鲜才打扮成公子哥,来这烟花巷凑热闹的。
商贩们不管撞没撞到,皆是过来要点补偿,碰碰运气吗,万一也给银子呢。
不一会儿功夫就排起长队,车夫看着手里的银子越来越少,心里留起泪来,大姑娘是心善,可这是他的银子啊,回去姑娘定能给他,可他也心疼,这些刁民明明没撞倒他的东西,也过来分一杯羹。
许知韵一身素色布衣,瞧着眼前的热闹,又看了看那女扮男装的姑娘,哟,出门遇见大善人了。
几步上前排在领银子的队伍里,月瓷惊得下巴都掉了。
许姑娘这是何意,她可不是小商贩,难不成也想要些赔偿。
月瓷真想将许姑娘拽回来,可她不敢,只好跟着上前几步,离许知韵近些,怕一会儿那车夫气不过揍她,她可是看到车夫的脸越来越黑了。
排到许知韵了,车夫果然大怒道:“你这人明明不是商贩,就是个过路的,怎还来要银子。”
“我就是过路的。”许知韵又指了指宝盖乌木的马车道:“这车是你们的,马也是你们的,惊到了我,即便我是路人,我也是被吓到了,难道不应该给银子作为补偿吗?”
“你强词夺理,不要当我们是傻子,赶紧走开。”车夫不客气道,说完就要去推许知韵,月瓷快速上前挡着。
月瓷一脸冷漠凶狠,车夫看到有些怕,不过他是大官家的车夫,怎会害怕两个小姑娘,不耐烦地吼道:“赶紧走开,让我们老爷知道了,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边上的小公子却笑了起来,拦着自家车夫:“好了,这位姑娘说得对,吓到人家是要给赔偿的。”
一听她如此说,车夫真是要吐血了,“姑...公子,可别被骗了,这就是无赖。”
越说她无赖,许知韵越想表现出来,有理有据地道:“还是这位小公子懂事又懂礼,本就是被你们的马吓到,陪银子是应当着。而且这花啊,糖啊是有固定钱数的。可人是无价的,我每日能赚十两银子,因被你们这一吓,少说要休息十日,也就一百两。耽误我出工了,这是误工费。”
“哎呦。”
不止是车夫了,连路边看热闹的都惊呼了。
此时的月瓷真想钻进地缝里,许姑娘真是名副其实的不讲理。
许知韵脸不红心不跳地,等着一旁的小公子做决断。
车夫忙道:“公子,可不能给啊,这妥妥的是骗子,咱们回去告诉老爷,关进牢里就老实了。
“我既没杀人放火,也没坑蒙拐骗,怎还来抓我。”许知韵不紧不慢地道。
“你这还不算坑蒙拐骗。”车夫暴跳如雷。
“这位公子,你说呢?”许知韵就没搭理车夫,他说的不算,只等着小公子的回话。
“姑娘说得有理。”说着便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许知韵,“给你的补偿。”
“还是公子识礼。”许知韵拿了银票,福了一礼,转头就走了。
月瓷见状忙跟上。她们这一走,旁边的路人一哄而上,将马车围个严实,也想要误工费。
被缠着要误工费,柳思思将身上的钱都赔了进去,她们无银子哪也去不了就打道回府了。
坐在车里的柳思思捂着嘴笑,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人,无理也要占三分,今日可是瞧见了,还煽动了旁人也这般做。
郁结的心似乎同赔出去的银子一般,不见了。
因着父亲将她报选秀女一事,她与母亲愁容满面。得知父亲一心让她去奉京,她的母亲便大哭一场,怨恨父亲为了权力而卖女儿。
说是当王妃荣华富贵,可是离得那样远,一旦入选就未必能再见到家人了。父亲说母亲见识浅薄,可父亲何尝不是铁石心肠。
母亲说,奉京是吃人的地方,皇家更不是人呆的地方,她是即难过又害怕,她太怕与母亲分别,可又无能为力。
只好晚上趁着无人看管时,带着车夫来烟花巷看看,母亲说她入选的几率大,因着皇家选的儿媳妇就是要端庄秀丽的,若她是狐媚招摇的就定会落选。
狐媚样,柳思思真不懂是何模样,她从小到大,母亲请的夫子和嬷嬷皆叮嘱她,女子要温婉柔顺、言谈得体、贤惠端庄。她十几年也是这样做的,突然有一日母亲说这样不好,她都弄不懂了,究竟何为好坏。
她满心难过时,丫头同她说,烟花巷聚河坊里的姑娘全是狐媚样,便想着来见上一见,学一学,学会了就会落选的。
可出门没多久,马受惊就惹了祸。不过认识了一位有趣的姑娘,适才的那位姑娘管她要银子时从容不迫,半分害怕也没有。明明就是一件无理的事,说得倒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突然那一刻她觉得进京选秀也不是一件大事,没必要害怕。若奉京城里皆是这样有趣的人,她是愿意留在那的,回头接着母亲也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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