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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正值晌午,一道阴云缓缓爬了过来,遮住了光线,一下子猛烈的阳光像是被摁住了开关,一下子暗了下来,一双大手盖住了整座庙宇。

白离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天怎么黑了,等渐渐适应了黑暗时,才发现并不是天黑了,而是自己似乎是身陷一个密闭的空间里。

他坐起身,摸了摸地上,摸到一些泥土,难怪他觉得硌得慌,原来他直接躺在地上。

“小浩”

他刚低声叫出口,那声音像是传声筒一样传了出去,白离心猛然一跳,这是个山洞。

伸手不见五指,摸索着黑暗,心跳奇快,他自己都能听到心跳的咚咚声,尤其发现他四周无人,小浩也不在他身边时,那种恐慌感更甚。

一股若有若无的奇异味道在黑暗中弥漫,白离只觉这味道不算难闻,但是在密闭的空间里会有窒息感。

无法在这种恐怖的黑暗里坐以待毙,缓缓摸索着泥墙爬起身,他得找到出口才行。

他摸索着墙壁好一会,都没有摸到出口,绕着墙壁快要转了一圈,忽然,他的手在黑暗中摸空了,感受到了风从通道吹进来,虽然很微弱,但是在这密闭的环境中却能十分清晰的感受到。

通道却没有任何光亮透进来,说明这通道有可能是弯曲的,所以他现在看不到光亮。

白离大喜,按着自己的猜测顺着墙壁摸出去,果然如他所料,这通道弯弯曲曲,所以光才投不进来。

感应着风进来的方向,白离一路摸了出去,途中被地上凹凸不平的石头绊倒过好几次,因为什么都看不见,有许多乱石阻碍,又一直未看到出口,好似他正朝着一个未知的黑暗深渊走去。

等待他的又是什么。

这个时候他又想起了白云浩。

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不知道那些抓他们的人会不会伤害小浩。

他又想到了乱尸坑,顿时浑身发颤,步伐越发快了些,可越快他绊倒的次数就越多,反而拖慢了进度。

正在他焦急之际,黑暗里突然透出了些许光亮,这光亮十分暗淡,但是在漆黑的黑暗里宛如一盏明灯。

白离大喜,他伸手快速摸了出去,光亮就在前面,只要通过这个。

忽然,他摸到了一张脸,他惊吓出声,跌倒在地。

鬼一样的人突然出现在拐角处,他拿着一个火把,白离开始以为是外面太阳的光线,却是火把的火光。

火光摇曳,烧着油布噼啪响,那是一个男人,长得很普通,扔到人海里也不会认出,个字不高,脸色阴沉。

“你是谁”

白离被刚刚那么一吓,声音发颤,腿脚都软了,只能身体擦着地面往后挪动着。

男人没说话,只是朝着他缓缓走去,带着火光透进黑暗,让白离的身形无处藏匿。

“你到底是谁,我,我弟弟呢”

那人还是不说话,白离摸到了什么,抓起来就往他身上砸,男人轻而易举就躲开。

白离正要起身逃跑,忽然后劲一痛,瞬间失去了意识。

看着人倒在地上,男人看向黑暗中出手的人。

那人缓缓走了出来,是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子,她梳着两条乱糟糟的鞭子,脸上也有些脏。

如果白离此时醒着,就会发现,她正是吴奶家那个傻儿媳张小丽。

可是这个傻儿媳神色冷静,表现的十分正常,完全不似平日那个疯癫的模样。

“杀了他”男人对着女人冷漠的说。

张小丽犹豫了下,眼里闪过犹豫之色。

“杀了他”这次男人的声音更加强烈了。

张小丽鼓足勇气,缓慢从手袖中拿出小短刀。

可是她迟迟不敢靠近,仿若心理在做着巨大的心理建设中。

男人却急恼了,失去了冷静,抓住女人拿着那把刀的手,冷冷的说:“你不想报仇了吗,你的姐姐惨死,你忘记了吗”

女人震了下,像是被刺激到了,她举起刀,表情狠厉,这次没有任何犹豫,她猛地挥刀而落。

叮-

“啊”

刀子被什么击中,巨大的冲击力既然让刀飞出直插墙上,女人的手腕被振伤,男人和女人都同时震惊的看向唯一的出口。

小捕头举着火把,将三人清晰的笼罩在光亮里。

方捕头惊讶的看着白云浩,刚才白云浩拿一手,说明其内功底蕴深厚,就连他这个只会拳脚功夫的都看得出来不凡。

白云浩的视线紧跟着地上脏兮兮的白离,眼神越发冰冷,寒意将这个通道冰封。

小捕头哆嗦了下,手搓着手臂,莫名发冷,心想难道这个地方死人多,阴气太重了。

“你们,你们不是中了**香”男人有些退缩的后退了一步。

实际上他们确实中了**香,是白云浩及时出现解救了他们,要说白云浩为什么没中招,方捕头就还没来得及细问了。

方捕头冷哼:“**,张小丽,红梅村这些年无辜失踪和死亡的人,是不是就是你们两个搞得鬼”

方捕头是一名公差,对识人的记忆非常好,一下就认出了两人是谁,这个**还只是有过一面之缘,他从来没想过,凶犯就是和他擦肩而过的普通村民。

**和张小丽大惊失色,没想到这一切会暴露,张小丽捂着手腕,面如死灰。

“你们束手就擒吧,跟我回去,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方捕头威严的说。

小捕头则是内心吐槽:这不应该等抓到人再说吗?万一人跑了呢!

果然,小捕头才想完,**转头就跑进了黑暗里,同时,方捕头的反应也很快,正想追捕犯人,只听,一道破空的声音咻然划过他的耳边,扑哧一声,霎时间,黑暗中有重物砸落在地的声音。

小捕头拿着火把照亮前方,发现那个要逃跑的凶犯已经背部中刀,倒在了地上。

方捕头赶紧上前摸了摸地上的人脉搏,已经死了。

“怎么回事?”小捕头还一头雾水,不明白怎么就**中刀倒地了。

方捕头则是看向白云浩,白云浩对**的死冷漠无情,他却抱起了白离,眼中一片柔情,这分明的对比,这对陌生人的生命视如蝼蚁,这绝对不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

张小丽早已被吓的软倒在地,嘴里喘着大气,像是缺氧随时要厥过去一样,方捕头防止再出意外,拿出手铐将张小丽的双手拷住。

离开山洞后,外面天色一黑,他们竟然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洞呆了一下午。

由于天色太晚,方捕头没有将人押回她家,他也担心吴奶接受不了真相而深受打击,左右思考方捕头还是给人带到了一间荒废的草屋。

在路上,白离已经在白云浩怀里醒过来,此时四人齐齐盯着被拷住手的张小丽。

方捕头开口怒喝:“说,你和**到底做了什么,如实交代”

死了这么多人,张小丽不可能还能活下来,绝对是死刑。

张小丽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她身子抽搐了下,方捕头立即敏锐的上前捏住了她的嘴巴,果然嘴里冒着血水。

她这是要咬舌自尽。

方捕头捏着她的嘴没放开,任由那血流到他的手上,张小丽的脸上一片决然,方捕头冷声道:“吴奶照顾了你这么多年,你就是这么对她的?你杀了她的儿子,而她还在傻傻的照顾你,你就是这么对待一个含辛茹苦养你的老人么”

张小丽决然的表情瞬间破防,她呜呜的哭起来,方捕头松开了手。

“我不想,我不想的,我不想的呜呜呜呜···”张小丽有点崩溃的趴在地上,痛哭流涕。

此时张小丽吐字清楚,不再扮演一个傻子。

一个弱女子,每天都活在仇恨里,她来到这红梅村后没有睡过一天好觉,开始不断杀人后她仿佛入了魔,堕入了地狱里,她每天都被噩梦惊醒,那些她见过的人,有些人明明没有任何仇恨,可就是因为是红梅村的人,她在**的唆使下,不断地侵害着生命。

方捕头看她哭成这样,当即感觉这其中有故事,便道:“你有何冤屈,自是从实招来,就算你想死,难道你就想这么含恨而终么”

张小丽从地上缓缓抬起头来,她泪如雨下,浑浊的眼睛看向远方。

“我只有一个请求”

“你说”

她一字一句的说:“把我的骨灰带回张家村”

那里,正是她故乡的方向。

“只要你如实交代,我会了了你的心愿”

此时,张小丽才开口,她的声音有些轻,有些缥缈。

张小丽原名张美丽,是张美霞的妹妹,张美丽本是一名镇上的仵作,后来得知了姐姐的死讯,就假扮饥荒来村里调查,当时张美霞早就被草草埋了,重新挖出来只剩下破破烂烂的躯体,无法进一步了解他姐的死因,但是她坚信她姐不会自杀死掉。

张美霞是在屋里上吊死了,死的时候是穿的红衣服。张美丽假装饥荒逃到了红梅村,假扮饥荒者,暗中调查姐姐的死因,后来从几个醉汉的嘴里得知了真相,她的姐姐是被几个无赖玷污而受辱自杀的,为了能够实施复仇,她将自己嫁给了那个侮辱她姐姐的男人,为的就是让他生不如死,她要他全家偿命。接着她毒死了他的母亲,他的弟弟,他的父亲,他的亲戚,他的朋友,后来大家发现只要跟男人有关的人不是死就是没了命根子,大家躲瘟疫一样躲着他们一家,闲言碎语致使男人性情大变,越看张美丽越不爽,觉得张美丽嫁进门之后就跟被下了诅咒一样,是个克星,男人对张美丽大打出手,后来,为了取悦他的朋友,居然将张美丽打晕送上了朋友的床,张美丽开始还不知,以为是他的夫君对她暴力**,才导致如此。

噩梦是从那天开始,她走在路上,被村里的一个男人拖进屋里,二话不说就对她强上,见她挣扎,就一边抽打她一边骂她贱蹄子烂货,人人践踏过,张美丽不住的呼救,终于有人听到动静进了屋,是同村的另一个男人,张美丽大喜,以为得救里,赶忙呼救,然而,男人只是愣了下,很快关上门,张美丽没有想到明明白日看起来如此和蔼的邻居,在这个破草屋里,怎么会有这样的恶心面目。

这并不是将她打入地狱的时刻,当她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被推出屋子,浑浑噩噩的想朝家里去时,路上,她再次被同村的男人直接摁在地上侵犯。

当时她才知道,她每天的身体酸痛,那不是因为她夫君的暴力,而是她早已成为人尽可夫,村里的男人都知道,她是可以随意被玩弄的玩具,此刻,她心里不仅有着对姐姐的仇恨,还有受辱的绝望。

受辱后,她的心态逐渐扭曲,她假装顺从这些男人,然后用致幻药,用麻药,用**草,让他们在不知不觉中失去命根子,她会让他们先失去希望,再面对死亡的痛苦。

一切都很顺利,没有人发现,直到**突然看着她将她的夫君推下了悬崖。

张美丽认识**,他们都是张家村的,也知道**喜欢张美霞,两人此后为了复仇,不择手段,残害生命,已经过去了两年,同村的人死的死,早已不似往年般热闹,张美丽也曾夜夜噩梦害怕,可是想到那些对她下手的男人,她又觉得红梅村的人死不足惜。

而**,喜欢张美霞,他本来打算赚够钱就娶了张美霞,可张家却没有等他攒够钱,就将张美霞许配给了远房表亲,他伤心欲绝,又放不下,于是跟着张美霞来到了红梅村,后来张美霞丈夫死了,他一度非常开心,可奈何张美霞顾忌自己寡妇的身份,迟迟不愿接受他,这个年代寡妇只能恪守妇道,男人只能默默守护,那晚张美霞被无赖玷污,他亲眼所见,他还发现张美霞被侮辱时,看着自己躲在丛林里时,那晚绝望的眼神,他这辈子都忘不了,他恨自己是个懦夫不敢出来制止,他想逃离红梅村,他想去深山里了断自己,可是他连去死的勇气都没有。

后来发现了张美丽行凶,他觉得报复的机会来了,两人就此狼狈为奸,残杀了一条又一条生命,已经万劫不复。

听完张美丽的遭遇后,小捕头早已哭的不成人样,张美丽真的是太惨了,他不由觉得那些人确实死有余辜。

方捕头瞪了小捕头一眼,虽然他也很同情张美丽的遭遇,但这并不能说明他可以心软放了她。

“国有国法,你一错再错,如今跟我回去认罪,红梅村的冤魂也该得到安息了”

不管张美丽的遭遇有多惨,都无法磨灭她和**对红梅村犯下的罪孽,是死都无法偿还的。

真相大白于天下,红梅村的村名再也不用战战兢兢的生活了。

那些对张美丽张美霞犯下错的男人几乎已不在世,张美丽早该收手便也不会越陷越深,拉着无辜之人陪葬,将自己彻底堕入地狱。

天边开始懵懵亮起,白离望向窗外的天空,“天要亮了”

天亮了,太阳缓缓升起,红梅村的迷雾也逐渐消散,有村民打开房门,走出家门,毫无防备,放松的放心的抬起头沐浴在阳光下。

破庙外,三人站在门口,白离站在白云浩身旁,白离看了眼不远处树下小捕头看守着的女人,她低着头,像一株枯萎的草,枯黄凋零。

“那就在此告别了”方捕头对着两人郑重的抱拳。

白云浩依旧除了白离对其他人冷冷淡淡的样子。

白离抽回目光,“她最后会怎样?”

张美丽绝对是这桩悲剧的受害者,但犯下了这么多的罪,早已从受害者变成了施害者。

哪怕是在法治时代下,她也难逃法网。

死刑

不足以弥补对红梅村还活着的家人所带去的伤害,他们还要承受死去家人的悲伤继续活着。

方捕头沉默了下,他的心里大概也是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县太爷一定会秉公处理”

白离对这结果有点难受。

白云浩伸手揽住白离的肩膀,方捕头拿眼瞧了下他,白云浩的眼中那明明毫无遮掩的柔情,哪怕他一个大老粗不懂情爱,也看了出来不妥,心里咯噔了下。

这两人不是两兄弟么!

更何况还是两个大男人。

方捕头皱眉。

白云浩冷瞥向他,“方捕头,路不远送”

那暗含危险的冷意,方捕头一个激灵,突然想到了山洞里发生的一切,他原本想问清楚,但触及白云浩警告的眼神,他顿时没敢问了。

白云浩这个人,武功深不可测,不似普通人,除了对他哥的事,其他都行事极端,不是轻易能惹的对象。

方捕头没敢问出口,他觉得只要他问出口,他就不用活着走出红梅村。

说来这次,还得多亏了白云浩及时出面相救,否则他们确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那就在此告别了,多谢两位此次的相助,告辞”

方捕头抱拳,然后干脆利落的转身走了。

两男一女逐渐消失在红梅村的大路上,这条红梅村的生命之路历经几载,又重新恢复了生机,为红梅村继续输送着源源不断的活力。

“这下,你的素材可有了?”白云浩低低问。

白离叹了口气,“亲身经历,不同天方夜谭白日做梦,果然要难过些”

“这次,着实太危险,如果不是我及时出现,哥哥怕是要遇上不测”说到这,白云浩的眼里闪过一丝狠厉。

白离突然想起来什么,“对了,当时我晕倒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他晕倒直到出了山洞后,回到红梅村的半路上在白云浩的怀里醒了过来,对晕倒期间发生的事完全不知。

白云浩张口就答:“你晕倒后,我和方捕头及时赶到制止了他们,经过了一番苦战,男的死了”

“就这样?”白离皱着眉看他。

“嗯,就这样”

白离叹气:“可惜我晕倒了”

不然更能体会出那种场景。

“好了,我们也该继续赶路了”

“嗯嗯,吃点东西吧,我饿扁了”

“我上山抓野味去”

“好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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