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烟在屋中打坐,忽然闻到一阵血味,他下意识以为是白桃从后山捉了兔子来打牙祭,但看见那只两尾幼狐正缩在暖融融的窝里呼呼大睡,随即觉得这血腥气息来得很是蹊跷。
他推门见月,浑身是伤的沈流尘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和他相遇了。
“二师弟还不休息么。”
“师兄,你怎么受伤了。”
两人同时开口,气氛有些许的尴尬。
“哦,我这是去狭风崖练剑,被风吹的。”
很拙劣的谎话,凌寒烟看那伤口之处分明是鞭痕。但他懒得拆穿沈流尘,于是从储物袋中取出灵药,“大师兄用功刻苦,师弟谨遵教诲,我来帮你上药吧。”
还没等沈流尘拒绝,只见那人身法风动,瞬移到自己的洞府门口。
他这才发现,凌寒烟竟然同自己住在一个院子。
整个玉清山大得很,洞府多的是,庭院也是多如牛毛,怎就这么巧,他二人会住在一处呢。
定是阴谋!
居心叵测,狡兔三窟的魔门太子啊。
无奈之下沈流尘只得开门让凌寒烟进来。
这是凌寒烟第一次进到沈流尘的洞府,装潢甚是朴素,满壁的道家典籍,除了床和打坐用的蒲团,就只剩下一桌二椅了。
沈流尘对居住环境一向不怎么上心他是知道,想当年他二人厮混到一处,对于在怎样的榻上行事,沈流尘一向不挑。只是凌寒烟没想到,会简陋到这个地步。
“匆忙回宗,没来得及收拾,让师弟见笑了。”
凌寒烟心想,你这哪还有其他的东西需要收拾啊,简直可以称得上清贫如洗两袖清风了。
沈流尘虽然坐拥甚多财富,但他从来都是省吃俭用,不过渡开销的。
原因无他,真是上辈子穷怕了,身为月光族的上班牛马,不节省就无法在钢铁丛林的异化城市中存活下去。如今来到修仙界,他资质超绝,又不需要嗑药来增长修为,宗门平日给的弟子福利就足够了。
“师兄这里一尘不染,是我应该向你学习才是,不扫一室,何以扫除这天下魔门孽子。”
说得可真好听啊,沈流尘差点要忍不住了。
凌寒烟你骗骗别人得了,别把自己骗了。
“夜色已深,师弟还是去休息吧,我自己上药就可以了。”
“唉,这可不行,看来狭风崖的罡风专冲人后背去的,你自己又看不见,我帮你倒是省时省力。”
“不不不,真不用。”
沈流尘是真怕凌寒烟神不知鬼不觉地给他下毒用蛊。
凌寒烟勾起嘴角,攥着药瓶,“大师兄,你怕什么呢?”
你说呢,活阎王啊,我怕你一怒,天下道修伏尸百万血流漂橹啊。
最关键的是,打不过啊,真打不过啊。
“师弟为宗门大选操劳了许久,劳心伤神,师兄怕扰了你休息。”
“你我是同门师兄弟,不必计较这些。师尊前几日还说,叫我多跟在你身边,替你分担。”
沈流尘听到师尊二字,呆愣在原地。他想起刚刚跪在后殿的情境,漫天寒霜,冰冻三尺,师尊沉寂萧瑟得很,竟为情之一字,这般痛心疾首么。
原著中只字未提瑶霜仙子心中的白月光,这留白起初作为一个读者,沈流尘毫不在意。但现在他已经身入局中,更何况瑶霜仙尊成了他最亲近的人,这叫他难免好奇起来。
正当他走神的时候,凌寒烟已经帮他解开道袍上药了。
伤口只是看着骇人,其实并不是很疼,瑶霜仙君还是收着几分力气的。
事已至此,他也不好阻拦凌寒烟了,他看那人绯色的外袍,后背传来点点凉意,增血生肉的丹药似乎很有疗效,令人毫无知觉,并不感觉痛意。
沈流尘闻着对方身上若有若无的清冷寒香,像是走入一场秋雨,好奇怪的味道,仿佛自己真的走入了枯瑟深秋,满地杏色的树叶被雨水打烂成泥,而自己就躺在草木的残躯之上,在凄清的雨中,在残杯断月之下,甚至,在凌寒烟的怀中。
他猛地屏气凝神,紧闭双眸。
好可怕的迷香,魔门太子真是心思歹毒!
他装作无碍地开口:“你似乎很喜欢红色。”指了指对方的外袍。
“嗯,自幼喜欢。”
喜欢嗜血的红,喜欢人命丧尽的红。
沈流尘看向凌寒烟的那双凤眸,这次不再藏着暴戾的滔天恨意,徒留满室清辉。
“师弟,你的剑,是什么名字。”
凌寒烟顿了顿,他不是练剑的剑修,如今用的这不过是随手从幽冥殿薅的一把破剑,尚未取名,他本命法器本就不是剑。只得随口道“清风。”
沈流尘背对着他,嘴角轻瞥带着几分嘲讽,“清风,好名字。不知道是清风徐来,水波不兴,还是清风荡万古,迹与天辰高呢。”
凌寒烟的那把上古神器七弦魔琴,就唤荡古。只不过是,荡然一空,万古销沉的古。
凌寒烟上药的手轻轻用力,一时之间摸不清楚沈流尘是无意识的发问,还是回想起了前世过往种种的暗自试探。如果是后者,那局面就更有意思了。
他旋即开口道,“确是清风徐来。”
沈流尘心想,太子就是太子,真能装啊,于是自己也装起来,“师弟真乃正人君子也。”
凌寒烟把最后一处伤口涂好药,将瓶子留在桌子上,“不及师兄万分之一。”
好一个正人君子,凌寒烟心中生怨,当初为了整个浮生,沈流尘倒还真算是正人君子的。
但倘若论负心薄义,谁人都比不过沈流尘。
一把春阳剑,纯阳之剑,刺穿凌寒烟的胸膛。
心头流的血比身上的法衣更红更艳。
你问我为何爱绛红,因为人命,因为仇恨,因为我是魔修。
沈流尘扭过身来,“多谢师弟替我上药。此前我不在山门,也多亏师弟上下操办打理。倒叫为兄惭愧了。”
“为师兄分忧,乃分内之事。”
两人心怀鬼胎,双双无言。凌寒烟看着对方不说话,沈流尘实在受不了这屋内的气氛。他不得不开口,“时辰不早了,师弟……”
凌寒烟点点头,“确实不早了,我来替师兄收拾床榻。”
等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啊太子殿下,怎劳您亲自动手。你要是在我床下刻什么魔门阵法这我可看不出来啊。
这回沈流尘一马当先,抢在凌寒烟前面。“不劳烦师弟了,你快回去歇息吧,今日之事多亏师弟,改日师兄请你去山下坊市品茶吃酒。”半拖半拽地将凌寒烟这尊大佛请了出去。
凌寒烟站在屋外看着紧闭的门窗,想笑却笑不出来。
笑沈流尘一如从前,热爱那张伪善的面具。
笑自己一如往昔,不甚清醒。
拿五百年赌一场命数,赌一场悬而未决的结局
哪有什么身不由己,哪有什么此生命定,都是当年沈流尘的借口罢了。
而凌寒烟千不该万不该,
信他有情痴,盼君结同心。
流光逝水,落花犹在,
怎料春恨来空。
沈流尘今夜实在是不想打坐修炼,于是趴在床板上,月辉洒在他的背上,洒在一道一道血痕之中,这些鞭痕象征着他的问道之心。
究竟何为剑,何谓情。
他倒是很期待凌寒烟的答案。
自从修炼之后很少再有困意了,他渐渐地闭上双眼,进入梦中。
夜深如墨,星照云山。
凌寒烟站在庭中,掌心亮起一道暗红色的咒印。
天不要他结同心,无所谓,那便用些手段夺来骗来也好。
锁魂连心的禁咒被刻在沈流尘的背上。
从今往后,他俩终于被彻彻底底地捆绑在一起。
凌寒烟从不是苦海回身的人,他只会填海移山,不悔前尘。
剑于他而言不过外物,助他杀人者,剑也。
心于他而言不过玩物,供他赏玩者,心也。
所以凌寒烟是无心无剑之人,世间生死如朝暮,他从不在乎天下苍生。
沈流尘那虚伪的道,他嗤之以鼻。
这段孽缘,说什么早悟兰因苦海回身,
他早已箭在弦上,回不了身了。
不过是怨憎相复,互相折磨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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