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尘觉得自己的耳膜很痛,一时之间涌进来很多声音,刺痛了他的灵台。
眼睛仍是看不见,他眨了眨睫羽,似乎被覆上了一层白软的绸缎,朦朦胧胧让人看不真切。
四肢绵软无力,动弹不得,唯有一双耳朵,成了他现在所剩无几的依凭。
但周遭过于嘈杂,沈流尘根本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今日各门派的灵舟都到朱雀门了,你是没看到,一家比一家气派啊,尤其是药王谷,个个都是俊男靓女。”
“合欢宗的才叫美呢,那腰肢,那身段,就连他们的灵舟都飘着浓香,让人闻之欲醉啊。”
“依我看,还是天衍宗最有道门风骨,我看那瑶和真君也是风韵犹存啊。”
“你看谁都风韵犹存,魔门的骄君鬼帅,你敢这么和她说?”
“有何不敢!魔修更是娇媚,性子也泼辣爽快,比无极剑宗的木头有意思多了。”
“等一会珍奇盛会结束你有的是时间玩,老实当差,可别误事。尤其是这笼子里的拍品,楼主可说了,他价值连城,是别人送过来的稀罕物,你们都当心些,要是出了差池,小命不保,看你还如何风流。”
沈流尘静静听之,默默消化其中包含的讯息。看来如今瑶和师叔已经率队抵达京都。他想使用天衍宗的求救灵符,却发现自己体内根本运转不了灵力。
沈流尘对珍奇盛会略有耳闻,他猜测自己应该身陷天一楼,可眼下灵力被封,求助无门,实在是插翅难逃。
要是早知如此,他必定会更加小心行事,沈流尘恼怒自己的莽撞,在京都地界非要追那恶鬼作甚,倘若老老实实找到南宫府,如今也不会被幽囚在天一楼了。
他想不通究竟是什么拍品能够价值连城,竟然让这么多人把守,他也不明白为何自己也会被关在这里。
正当他纳闷之际,耳边传来一阵细碎的响动。
车轮压过地板——吱呀吱呀
这声音持续了有一会,又听得轰隆一声,似乎有什么沉重的门板被关上了。
沈流尘不明白自己被推到了何处,就连神识也被隔绝了,耳边突然没了声音,四周宁静得很。
嘶——嘶——
很微小的声音,像是某种法器所产生的灵力脉流。
沈流尘内心惴惴不安,突然生出一阵惧意,他想跑,却被牢牢钉在原地,身体没有知觉,他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姿势,只是觉得胸口微凉,像是身处飓风之中,寒瑟极了。
轰——
好像有什么东西落下来了。
“各位九洲豪杰,这便是今晚的重头戏之一,极品雷灵根纯阳炉鼎!此品蕴含天地雷灵之力,纯阳之气充盈,乃是修炼的绝佳至宝,其容貌俊美非凡,眉目如画,气质出尘,堪称世间罕有!起拍价一万上品灵石,机会难得,切莫错过!请各位豪杰踊跃出价,得此绝色男修,定能助您事半功倍,如虎添翼,成就无上大道!”
沈流尘听闻此言,哪里还能不知道自己就是那价值连城的拍品,真是蛟龙失水,虎落平阳。
眼前被蒙着白绸,虽然不知天一楼此刻会是什么盛景,但想必是人满为患,高朋满座的。他都不知道自己被换上了什么服饰,但都是炉鼎了,还能穿得体面吗?一张脸又羞又臊,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今日各宗的灵舟都抵达京都,人群中还不知道要有多少同门,倘若被人认出来,他的脸往哪搁。
沈流尘无比庆幸自己下山前戴上了师叔给的“万象面”,否则他真要沦落成天衍宗最大的丑闻了。
正当他羞愤之时,台子上的拍卖师俯身,掐住了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
“各位看看这张面皮,多惹人怜爱啊。”
沈流尘真想咬舌自尽,此话入耳,简直就是在羞辱他,早知下山前捏个不堪入目的糙脸了。
大堂中不知谁扯着嗓子打趣了一句,“既然是炉鼎,木槿掌柜何不撩开他的下摆,给我们瞧瞧啊。”
荒唐!下流!恶心!沈流尘心中生怒,他堂堂玉清峰弟子,何时被人这么对待过,如今是里子面子全没了,奈何他动弹不得,不然非得冲下去撕烂那人的嘴。
木槿撩起沈流尘散落在前胸的发丝,归拢到耳后,“这可使不得,若给大家看了,这炉鼎的主人岂不生气?玉露轻纱的薄衣穿在他身上,各位已经算是大饱眼福了。”
沈流尘都不敢想这人口中的玉露轻纱是什么样,总归肯定是不堪入目的,于是他脖子立刻染上一层薄粉。落在别人眼中,更是惹人欢喜。
“我出十万!”不知是谁率先举牌,就此拉开了这场此起彼伏的报价。
坐在三楼雅间中的凌寒烟眯着眼睛,听着楼下吵闹的声音,有些心烦意乱,一边的凌焓莲更是懒得多看一眼。
天一楼总部设在京都,一楼大堂装饰的金碧辉煌,九根蟠龙梁柱口衔夜明珠,珠光透过晶莹剔透的琉璃瓦,将大厅染成五彩斑斓的碎影,浮空玉阶盘旋而上,一层又一层,足足有七楼,各层檐角悬挂白玉风铃,随风晃动,发出一阵清音悦耳的魂曲。
一至四楼用来待客,再往上旁人便是不能轻易登梯。
凌寒烟的客房就在四楼,如今他同妹妹来三楼雅间围观珍奇盛会,自然是为了沈流尘。
他等了一晚上,才等到这出重头戏。
凌焓莲正用京都盛开的牡丹染指甲,伸出指尖看了又看,还是不满意,“哝,楼下那个,不正是你的情郎么,怎么?不打算出手了?”
凭借她如今的修为,自然能轻易识破沈流尘的伪装。
凌寒烟手搭在案桌上,立刻就有人奉上一盏云梦灵叶,“这么多人举牌报价,先让他们争吧。”
“行,咱们太子殿下一掷千金,为博佳人一笑。你干脆给天一楼奉上幽冥魔皇宝座吧,看看这天底下谁还敢和你争。”
“生气了?”凌寒烟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视线一直落在妹妹身上。
“小女不敢啊,凌寒烟你可真是父皇的大孝子呐。”
凌焓莲阴阳怪气起来那是完全承袭了司徒萦的英姿,嘴上功夫一点不饶人。
凌寒烟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措辞,完全被妹妹压制了。
眼下他们的包厢内倒还算和气,但隔壁却是剑拔弩张。
楼越一袭桃色长袍,手上转着折扇,一脸不耐烦,“本座帮丞相捉来了沈流尘,丞相倒好,转手就将人卖给天一楼?真叫本座寒心呐。”
赵晏安是九洲有名的儒雅之士,一身晴山色的蓝衣衬得他温润如玉,眉眼间带着淡淡的书卷气,轻轻一笑便让人如沐春风,他随意把玩着腰间所系的青色玉带,一双手修长纤细,白皙如玉。任谁也猜不出就是这样细腻柔嫩的双手,既掐住了皇朝的命脉,也攥住了九洲的安宁。
“少宫主所言差矣,这当真是瑶霜仙尊的弟子?”
楼越懒得和他争论,扇柄敲打着自己的掌心,要是早知道赵晏安出尔反尔,还不如将沈流尘绑上花船,邀太子一叙呢,他从储物戒中掏出一柄长剑,拍在案桌上,“样貌虽有出入,他那佩剑总做不得假吧,退一万步讲,倘若剑也是假的,他那抬手使出的玉清峰剑招,总不能再作假了吧。”
“既如此,这柄剑,少宫主打算如何处理?”
楼越本来是想把宝剑插在幽冥北阴殿的房梁上,好叫凌寒烟看看他心爱之人如何被自己折辱。
他瞥了一眼赵晏安,总感觉这儒雅的文臣一肚子坏水,“赵相有何高见?”
赵晏安眼神落在那柄佩剑上,传闻这一代天衍宗掌门首座弟子惯用一把赤色长剑,剑身缚满紫色雷电,名为春阳。
“那就将它埋在玉清峰的梨树下,让天衍宗掌门明白,只要玉清峰的弟子敢踏入京都,来一人我杀一人,来百人我便斩百人。玉清峰的飞雪便是他门下弟子的命”
楼越闻之侧目,这得是多大的仇怨啊,他来之前也没听说赵晏安和天衍宗有过节啊,不过这种局面楼越倒是喜闻乐见。他拍了拍掌心,眉梢挂上喜色,“赵相好气魄,本座不知,您为何这般痛恨天衍宗。”
那清俊温润的书生,眼中染上一层哀婉,转而又化为京都冷冽的雨幕,他拿起宝剑,轻轻往外一拔,锐剑出鞘,长剑轰鸣,状似龙吟。
“杀妻之仇,如何不恨?”
炼虚境的文修一出手,就轻易折断了宝剑。
楼下的沈流尘身穿红色薄纱,遮得实在算不上严实,尤其是上衣,和没穿一样,他猛地抬头,好似听见了春阳的剑鸣,他挂念自己的佩剑,灵台中突然顿痛,就连金丹内也隐隐浮现出裂痕。他的本命剑有损,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可他神识被封,根本无法探视自己的伤情,如今竟然同废人一般,只能任人宰割。
男修炉鼎的报价水涨船高,别说是上品灵石了,眼下极品灵石都喊到了十颗。按照浮光界灵石换算比例,十颗极品灵石,一百名练气修士在灵矿挖上十年,都不一定能攒到。
沈流尘讥讽地扬起唇,他的身子倒是值钱,也算是天价了。
“十枚极品灵石,一次。”
木槿玉手一抬,一时之间,无人再报价。
“十枚极品灵石,两次。”
凌寒烟这时才肯出手,他慢悠悠地举牌,身边的小厮在传音筒高喊道:“十五枚。”
“二十枚!”
刚刚出价十枚的贵客紧跟其后,似乎势在必得。
“二十五枚!”
凌寒烟有些烦了,究竟是谁这么不识趣,敢和他抢人。
“三十!”
这贵客也是不肯收手,三十枚极品灵石,他拿得出手,也肯为沈流尘洒下去。
凌寒烟最近易怒得很,眼见就要动火,一旁的凌焓莲装模作样地劝道:“哎哟,我这痴情的哥哥啊,你可为了你的玉体着想吧,别又气的出血了。”
但实际上,莲儿内心笑开了花,天底下能让太子殿下吃瘪的人可少见呢。
“六十!”
凌寒烟一出手,直接翻了一倍。
此价一出天一楼内寂然无声,这是位大财主啊,这么多昂贵的灵石买下一个小型宗门都绰绰有余,竟然只是为了拍下一个金丹中期的炉鼎。
“六十枚极品灵石一次,两次,三次”
木槿手握玉锤,轻轻一敲,一锤定音,交易已成,“恭喜这位贵客拍下纯阳炉鼎,喜得瑰宝。”
包厢里的凌焓莲一边喝着灵茶,一边吃着点心,她再一次嘲讽,“也不枉外面那些人说太子殿下骄奢淫逸,挥金如土,依我看,骂得分毫不差。今日我算是瞧见冠绝九洲的痴情蠢货喽。”
也就是圣女敢这么和凌寒烟说话,平日元洲的魔修谁人敢啊,但凌寒烟听后却不恼,轻轻揉了揉腰侧,他等了一晚上,如今酸疼的坐不住了,很快天一楼的人就上来取灵石,凌寒烟大手一挥,一个精美的匣子就落到了案桌上,“一会炉鼎送我客房,有些乏了,哥哥先回去了。”
说完他转身离去,剩下凌焓莲替他承办所有手续,可怜的圣女殿下暗中怒骂,也就是她脾气好不愿意欺负一个孕夫,换成平日她早就撂挑子不干了,早知如此,当时争得头破血流也要先出生几息当姐姐。
她一眼看穿凌寒烟的心思,哪里是乏了,分明是迫不及待!
哎,眼下就让这臭哥哥逞能吧,反正今日之后,他应该是没闲工夫下床走动了。
下一章,小沈能上垒了,你小子的好日子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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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再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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