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卡说:“为了替元满翻案,替白芷报仇,我有很多事要做,做这些事需要实权,需要我站在高处,所以我必须回去。”
现在再回想起那些事,就像小时候和大家去庙会上在看皮影戏一样,一出出的戏,是那么的精彩,又是那么的遥远,又熟悉又陌生,少殊筠要是不问的话,她都快忘光了。
南卡尽量省略那些白刀子红刀子出的九死一生场面,可少殊筠总是不断要求她补充细节,补充什么细节呢?她根本记不太清了。
杀的人太多了,哪儿能每个都记得?就像屠夫似的,杀的猪多了,哪儿能每只都记得?
仔细算算,自从她拒绝少殊筠的求婚,到现在也十八年了。
十八年,是多少人的一生啊。
再说了,说多了少殊筠又该眼泪汪汪了,可少殊筠每次都是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哭到上气不接下气,然后再逼她继续补充细节。
她小心翼翼补充一点细节,少殊筠就再鼻涕一把泪一把继续哭。
南卡给少殊筠倒了杯茶,“喝点水润润嗓子吧,你现在声音太难听,比任怀松院里养的鸭子的声音还难听。
“要不等过两天我准备准备,咱俩出去接点白事情吧?我吹唢呐你哭丧,能赚不少钱呢,我看你挺有哭丧的天赋的。”
少殊筠抹了把眼泪,“你才哭丧的,你们全家都是哭丧的。”
南卡又给少殊筠续了一杯茶,“是啊,我全家现在就剩你了,可不就我全家都是哭丧的,你是干什么的,我全家就是干什么的。”
比起在这回忆过去,她还是更想去外面看看烟花,她已经好多年没看过烟花了,下次再看烟花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不过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她出去吹冷风。
很多以前觉得稀松平常的事,现在竟然也成了奢望,比如说,出去踩雪看烟花。
比如说,和少殊筠去庙会上看皮影戏。
比如说,和朋友们一起喝酒聊天。
上次和朋友一起喝酒聊天,已经是三四年前的事了吧?也有可能是五六年前,时间过得太久也记不清了。
南卡端起茶杯,看着里面的茶叶起起伏伏,她好像渐渐开始没有时间的概念了。
以前少妈妈、王婆婆,还有元满,她们都经常说“时间过得太久了,已经记不清了”。
那时候她还在想,每年发生的事都不一样,怎么会记不清呢?按照时间先后大致推断一下,也能知道是哪年吧?最起码能知道一个大致范围吧?
原来时间过得太久,是真的推断不出来了,因为每年都有很多事,事情一多,根本记不住谁先谁后,除非印象非常深刻的事。
少殊筠又问:“那这两年你又干什么去了?既然你还活着,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们?”
南卡说:“其实我也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我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在这个院子里了,那时候距离我‘死’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了。
“当时这附近正好在征兵,我就去了,因为表现优秀,所以很快就混进她们的议事厅了,我本来想先给她们来个挑拨离间,再和钟良来个里应外合的。
“但还没等到里应外合的时候,就提前暴露了,后来我又她们追杀,被我师傅救了我,之后你就来了,前几天追杀我们的那伙人就是她们。”
南卡尽可能简要的说,做细作是一件很危险的事,犹如万丈高空上走丝线,一不留神就会有死无葬身之地,但这件事总得有人做。
不止她会偷偷混进对方队伍里,对方指不定也在自己队伍中埋了多少细作,只是暂时还没暴露而已,细细追查下去,怕是要查出不少的人,说不定还有很多身居高位的人。
少殊筠又一阵逼迫南卡补充细节,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这么危险的事,你就不害怕吗?”
这些事她光听得都觉得心惊肉跳的了,真不敢想象南卡是怎么在那边当细作的,万一她跑得慢一点,被对方抓到了,那下场简直不敢想。
之前宁桑城就抓到过细作,当众凌迟,她看着都觉得痛苦,那刀子要是割在自己身上,不知道要有多痛苦。
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三九的天,少殊筠愣是被吓出了一身细细密密的汗。
南卡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以身犯险怎么能了解对方的真实情况呢?不了解对方真实情况,这仗怎么打?
“打仗不是过家家,每一枪一剑的背后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一个活生生的家庭,只有真正了解对方情况,才能减少人员伤亡。
“如果能里应外合那最好不过,不能的话,就当多了解一点敌人了,这个买卖怎么都是稳赚不赔的。
“以后你自己带兵打仗也是一样的,宁可一直避而不战,也不能在不了解对方和己方的时候贸然出兵。
“知彼知己者,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1]。”
南卡对这些事看得很开,不管谁去做细作都会有这种风险,别人都不怕她又有什么好怕的呢?而且,死她一个,总比死上一堆要好,一条命换无数条命,怎么想都是赚的。
至于具体的世界,也没什么好说的,说多了少殊筠怕是要哭到年后了,在少殊筠的逼迫下,她又支支吾吾模模糊糊捏造了一些细节。
实际情况却是,以身如阵、被万箭穿心后,她虽然没死,但跟死了也没什么太大区别,动都不能动一下,刚调养好一点,她又强撑着去做细作了。
每天不仅要四处打探消息,还要小心提防身份败露,还要各种操练。
尤其她不是本地人,装得再像那也只是像而已,大家还是会防她,尤其是那个胡人头子,一边让她分析情况,一边又给她下毒,又重用她,又提防她。
她知道那些饭菜里有毒,但又不能不吃,一吃就是一年多。
她师傅说,那胡人头子给她下的不是一种毒,是很多种毒混合着下的,她师傅解不了,但能尽可能压制。
这个小院中的阵法,是用来防胡人的,也是为了压制她身上的毒,压制的效果有但不是特别好,她经常会毒发,也就是会随时随地晕倒在地,等过了那一阵又会好。
她其实是不能出这个小院的,出了小院,毒就压制不住了,不仅当年那种被万箭穿心般的疼痛就会再次出现,还会随时毒发身亡。
钟良给她的药丸,也是用来压制毒药的,配合着阵法的话,效果还是不错的,不配合阵法只能保证不会毒发身亡,那些疼痛感还是很强的,可也不是不能忍。
她不想让少殊筠知道这些事,所以几乎每天都会陪少殊筠出去转转。
现在她的药丸吃完了,接下来几天只能硬抗了,希望不要出什么岔子,也祈祷少殊筠不想出门吧。
捏造的事有的时候会有点不合理,少殊筠追问起来南卡就继续糊弄。
南卡内心里无数次回想起那句经典的,说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去圆,这得编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她又不是说书人,说话都不用打草稿,张嘴就来。
少殊筠说:“这话太子殿下和我说过,这些兵书我也都背过,现在在说你的事,不是讨论怎么打仗。”
少殊筠把她能想到的问题,全都问了一遍,她只是想多了解一些南卡。
任怀松说的对,她们了解南卡,但又不是那么了解南卡,至少南卡有很多事她们都是不知道的。
南卡的经历任怀松不感兴趣,任怀松说她只要知道南卡把她当自己人就行,只要知道,不管在什么情况下,南卡都不会害她,这就足够了。
谁身上还没有点秘密呢?谁还没有点不想让别人知道的过去呢?做朋友的前提是互相尊重,不问也是种尊重。
任怀松还说,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就是沟通,南卡不主动说,不代表她们不能主动问,也许问了南卡就会说呢?尤其是少殊筠问的话,南卡肯定会说的。
当然,少殊筠没有刨根问底的,遇到南卡实在不愿意说的,她也就不强求了,做朋友的前提是互相尊重,□□人的前提也是。
南卡不想说,少殊筠不再问,这对南卡来说本来是件好事,但总有人想把那些事说出来,以换些好处。
“我总觉得这附近有人在暗中窥探我们。”这已经是南卡第八次有这种被窥探的感觉了,她这几天把附近翻了个底朝天,连大石块都搬起来看了一遍,愣是连个蚂蚁都找到。
但有感觉就代表一定有人在看,这种感觉来自这些年无数次死里逃生的直觉,没什么依据但是特别准,每次都能帮她躲过一劫一劫又一劫。
南卡不敢说自己武功天下一绝,但至少也是排得上数的,比她还厉害的并且还和她有仇的,能是谁呢?
引用:
[1]《孙子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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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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