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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三生三世

【星氏女星阳,以子封淑妃,先帝驾崩,为西宫太后,以新帝年幼,代为摄政二十余年。

至新帝及冠,集结众臣,诛其党羽宋氏等人,囚困太后于内宫之中。

星后**而死,含恨而终:

“皇帝,我会在地底下看着你,究竟能如何治、国、安、邦。”

“母后!”皇帝匆匆而来,含泪长拜。

良久,皇帝举袖掩面,拂尽泪珠,垂袖起身,身姿已是昂然,顾盼睥睨,威严天成。

从此之后,他自君临天下,乾纲独断。】

……

“有情皆孽,无人不冤。”

彩袖轻轻,翠带扬扬,镜里波光浮荡,映照人间,仙姬垂手轻拂,桃花芙蓉面,一点朱砂殷。

“众生皆苦,无人能免。”

叶无双端坐一旁,淡淡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既然已经成了仙,为什么还要执着于凡人的事情呢。”

纤阿抬首,神情郁郁:“谈何容易。”

*

【王淑娘】

卢州平江府孟氏乃江南名门显贵之家,孟家老太爷为甲科出身,历任至福州按察司,因病告老还乡,与本地知府、县尊这些官宦极是相与,是本地极有名望的缙绅乡宦。

孟府现今当家老爷,是老太爷长子,膝下生有两个儿子,长子孟善,娶表妹王氏过门,琴瑟和鸣,如胶似漆,可惜天不假年,不过多久,孟善一命呜呼,其妻为夫守节三年。

王淑娘身着素服,寂然坐在屋中,苍白孱弱,满腔悒郁,唇上全无气血,眼中毫无神采,如日暮之花,几欲凋零。

侍婢清霜捧着碗,送到她的面前,细细劝道:“夫人,好歹吃些吧。”

王淑娘神思恍惚,勉强笑了笑,歉然道:“霜儿,谢你好意,只我实在吃不下,对不住。”

清霜急切道:“夫人,您这几日瘦得厉害,什么都不吃,身子怎么受得了?”

王淑娘只是长长吁了一口气,满面愁绪,并不言语。

另一位侍婢山兰见状,暗暗地撇了撇嘴,她就看不惯大少夫人这副软弱无能的模样:

大少爷都死了三年了,这孟府之中上上下下,除了大少夫人这里,哪一处还有个白的地方?

人走茶凉,这时候,大少夫人这位遗下来的孀妇,再不挺直了腰杆,岂不是要被人欺负死?整日伤心发怔,成个什么样子?

山兰心中真是恨铁不成钢,只是她是丫头下人,不好开口说主人的是非,只能在一旁劝些‘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的鬼话罢了。

劝了一会,主母总是不听,她心下不耐烦,告罪一声,借口要到外面花园洒扫。

王淑娘微微点了点头,允了,山兰福了一身,出去了。

王淑娘若有所思,看向清霜,问道:“兰儿遇着什么事?看她模样不甚开怀?”

清霜思索了一会,恍然道:“前日听说,兰儿的爹来看她,似乎是家里生了个弟弟?”

王淑娘诧异道:“添丁进口,这是喜事,为何不开心?”

清霜踌躇一会,略低了声禀道:“兰儿生母很早便去了,生下来的小弟弟,据说是她爹后娶的女人生的。”

王淑娘神色微妙,蹙眉道:“……总是自家骨肉……”

她想起娘家王氏的两个弟弟,一个妾生的大弟,另一个嫡亲的二弟,虽说是同一个爹爹生的,总是二弟更亲近些,遂叹了一口气,不说话了。

清霜摆摆手:“这两样倒不相干。兰儿她爹来,虽说是为了这弟弟,更多却是为了问兰儿要钱。”

王淑娘又复蹙了眉;“怎么?”

清霜叹了一口气:“兰儿家是极穷苦的,当年她娘没了,停放在家中一两年没葬下来,直到兰儿卖.身进到孟家,家里才有钱卖得棺材坟地下葬,余下的钱,便娶了一个寡妇——这就是兰儿的后娘——这两位虽极勤俭,却总是挣不到钱,靠着兰儿的月钱接济,如今又生了个弟弟,日子越发拮据,向兰儿要钱越发狠了——正为这事,兰儿捉襟见肘,日子不算好过,故此心情烦闷。”

王淑娘听到此处,慢慢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翌日,天色晴好,淑娘命人打开自己的妆奁,将箱笼中的衣物翻出晾晒,免得受了潮气。

清霜与山兰领了几个丫鬟仆妇一起忙忙碌碌,整理衣物。

淑娘虽是丧了丈夫,今年也才二十出头,是年轻的少妇,又是大家之女,闺中与婚后的衣物无不亮丽,娇红杏粉,翠衣彩绣,全是丝绸细软,光辉夺目,引得众位侍女仆妇啧啧称羡。

淑娘望着这些衣物,想起自己那无忧无虑的闺中岁月以及婚后的甜蜜生活,又想到如今孤苦伶仃,不禁心头酸涩,眼中落下泪来,众妇女都来安慰她。

淑娘哭过一场,揩了眼泪,从中挑出几件大红大粉、颜色娇艳的绸衣,叹息道:“我自嫁到孟家以来,凡事多劳你们关照体贴我,实在没有什么好报答的,这些衣服颜色过艳,我是守寡之人,不该穿,便分了给你们拿回家里去用,不要嫌弃是我这孀妇用过的。”

众人跪倒在地,千恩万谢:“娘子说的哪里话,您为夫守贞,服制三年,府中上下无不钦敬,所谓‘家有节妇,九族增光’,这样冰清玉洁的人物,奴婢等能得这等赐赏,真是面上沾光,与有荣焉。”

淑娘摆摆手,长叹了几声,苦笑道:“虚名而已,不必说了。”

之后,淑娘身子越发虚弱,日夜叹息,愁闷非常。

山兰那日得了绸衣去当钱,送回家中解了燃眉之急,之后才从清霜口中了解个中底细,知道这是淑娘对她的体恤方才有的恩典,着实感动。

见淑娘身体越发不好,牵肠挂肚,全心劝慰,要她不可一时短见,淑娘只是不听。

一日,淑娘对镜梳妆,素妆淡服,不饰珠玉,鬓发齐整,端庄持重,绝无出格之处,一眼望去,仍是清水芙蓉,丽质天生。

山兰在一旁伺候,禁不住地啧啧称赞,万分惊羡。

“夫人,您生得这般美丽标致,简直是世间第一等的美人了,花容月貌,无双美丽,便是天上的仙女,皇宫里的公主,也绝没有您这样的姿容啊!”

淑娘淡淡蹙眉:“兰儿,不要胡说!”

“我没有胡说啊!”山兰打开七宝妆盒,摆开各样胭脂香粉、金银首饰、珍珠彩宝,用心替她收拾打扮起来。

淑娘身娇体弱,强她不过,只能任她往自己脸上搽脂抹粉,插金钗,戴耳环,装饰打扮得花枝招展,千娇百媚,艳光夺目。

“多好看啊、多漂亮啊!夫人,这世间绝不会有您这样美丽的女子了!”

淑娘羞得满面通红,满眼不敢乱看:“山兰!你真不该说这种话。”

山兰停了手,长叹了声:“夫人,我说句大不敬的话,您不要怪罪:当初您既没有殉夫随了大少爷一块去,想必是爱自己胜过爱夫君的,既然如此,为什么如今全不爱惜自身,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

淑娘被说得面色煞是惨白,羞愤欲绝。

山兰好言劝慰她:“夫人,我不是指责您的意思,您要知道:我娘死了不过两年的时间,爹爹就娶了新人,那寡妇刚死了前夫,就被婆家嫁了过来。您肯替大少爷守着三年,实在是很够仁义了,难道要您孤苦伶仃地守一辈子吗?”

淑娘静了下来,苦笑长叹:“你说话,真是越发不像样了。从来礼不下庶人,你家是贫苦人家,饭都吃不上,讲甚么礼法?而我王孟两家都是名门大族,诗礼传家,夫死守节,是我的本分,其他的念头,都不该有。”

山兰不甘道:“听人说:‘女子有三从,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夫人既守节不嫁,膝下又没有儿女,往后又该身靠何人?”

淑娘微微笑道:“夫君下面还有一位二弟,膝下已有一女,公婆曾说过:二叔若有子嗣,次子过继到夫君名下为嗣,由我抚子承祧,接替香火。”

山兰皱眉道:“生儿子的事,谁能说得准?只有老天决定的,万一等个三年五年、十年九载还没个信,难道就让夫人你空等?孟家族中难道就没有别的合适的孩儿么?为什么偏要在二少爷这里选?”

淑娘微微叹息,并不好解释出来——孟家有两子,长子虽已去了,尚还有一位二公子,二叔既生有女,将来未必无子,家中长辈又如何肯愿意过继旁人子孙为嗣,分去自家产业?

——事到如今,也别无他法,只是听天由命罢!

她闭上双眸,双手合十,抵着额头,虔诚祝祈:“苍天,求您保佑二叔多得贵子,使先夫香火得继,民妇虽死无恨!”

女子夫死从子,有了孩子,才有了盼头,盼头都没有,怎么熬得住?

山兰又撇了嘴,这孟家,说是大户人家呢,忒不厚道!

*

淑娘卸下钗环,重整妆容,方才去给公婆请安,伺候用膳。

用过饭后,淑娘告辞回房,婆母刘夫人看着她转身离去,却是紧紧皱着眉头,长声叹气。

孟老爷问她:“怎么?”

刘夫人指着那袅娜的身影,叹道:“老爷,你说,善儿去的这样早,留下的这媳妇,这样的年轻,这样的美貌,膝下又没有一个子嗣,能守得住么?”

孟老爷老神在在地‘哼’了一声:“你闲操什么心!三年前,是你儿媳妇亲口答应咱儿子,要给他守一辈子的,为这事,老太爷还给了亲家公一千两的银子,替他捐了个监生的位置,立下文书字据,她生是咱家的人,死是咱家的鬼,有什么二话?”

刘夫人皱着眉:“管得住身,管不住心!

善儿没了三年了,如今提到他,媳妇都没有以往伤心了,今日她身上的脂粉香气,又要比以往更重一些,她是丧了夫的人,一向心如止水,怎么就重起了打扮?

我就怕她到时候真做出什么丢丑的事情来——当家的,你得有个主意。”

孟老爷半闭着眼,精光四射,点点头:“是这个理。”

正说着,外头叫嚷起来,闹出事了。

“——不好了,二少爷死了!”

老两口惊得一跌,好似晴天挨着霹雳,三魂去了九魄,撑着身子往外一跄一跌地跑着,“良儿!”

正跑着,又有人跑来报话:“二少夫人投水了!”

这两老更是心惊,头顶两片顶门骨上似倾下了一大盆冰雪来:

“两件事一前一后,难道有什么干系不成?”

*

淑娘行到半路,正在后花园看花,途中遇到了孟二公子孟良。

这孟良一向为人轻浮,惯爱吃喝嫖赌,这日吃得酒气醺醺回家,一路横冲直撞,从外院进到了内院,看见嫂子美貌,一把抱住,欲行不轨。

淑娘身边虽有仆婢环绕,孟良身旁也是随从如云,耐不住主仆有别,孟良如今又是家中独子、未来家主,他吩咐一声退下,这些人真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一时僵持不下。

而淑娘猛地被人抱住,拼命挣脱不得,眼看着自己就要在光天化日之下被轻薄,脑海里一片空白,那时,她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把孟良推倒了在地上。

那地上正好有一块石头,直直撞上孟良的后脑勺,鲜血如泉喷涌而出,丫鬟仆从们见此情景,也不待查探便慌作一片,大嚷大叫起来,人人都道二少爷死了。

“是大少夫人杀死了二少爷!”

淑娘头发凌乱,面色惨白,杀了……她杀了人……孟家仅剩的独子……

她看了躺死在地上的孟良一眼,抬手捂着脸,一声不吭地跑到池边,奋身一跳。

“啊!——大少夫人投水了!”

“快快救人!”

*

孟府火烧火燎请来了满城医生大夫,保住了独子与儿媳的性命,然而内里之事却是怎么也瞒不住旁人了,人人皆骂孟良无耻,赞淑娘贞烈。

王氏一接到消息便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孟府,带了家人婆子要将自家姑奶奶抬回王家去。

王母孟夫人守着女儿,王二公子则领了一伙精壮汉子,强闯进了孟良的病房里,强逼他写下认罪书,原原本本交代其逼.奸大嫂致大嫂投水自尽诸般罪行,签字画押供认不讳。

王二公子细细看过认罪书,小心折叠收入怀中,手一招呼,开口便说要去告官。

唬得孟家两个老人几乎要跪下来给他磕头:

“贤甥!你也晓得:一来咱们两家是亲上加亲的关系,你母亲是我的亲妹妹,你姐姐是我的儿媳,这个人既是你亲表哥,又是你姐夫的亲弟弟。二来,你表哥只是酒后一时无状,并非有意存心不良,如今他重伤在身,名声扫地,已是得了教训,怎不幡然醒悟!

如今,任凭贤甥要多少赔偿,孟氏绝无二话,何苦闹到经官动府的地步!历来兴讼之事少有不倾家荡产的理,贤甥切不可一时意气,误了两家的前程!”

王二公子是个十五六岁的美貌少年,头戴方巾,身穿直裰,脚下粉底皂靴,闻言摇了摇头,叹气道:

“舅舅这话说的!阿姊受了这等委屈,险些儿没了性命,我们要是就这么认了,外头的人岂不是要说王家的人都死光了!”

“那你要怎样!”

须发花白的老者在众人簇拥中步了进来,昂首阔步,虎目含威。

其他人一齐躬身道:“老太爷”、“父亲”。

王二公子抬起眼来,双手作揖,欠身道:“问老太爷安。”

老者笑着摆了摆手,瞄了王二公子头上的秀才方巾一眼,笑叹道:

“麟儿这是同我生分了!真是当了秀才公了,连外祖都不愿认了。”

王二公子脸上僵了一下,垂眸,恭敬微笑道:“哪有的事,外祖误会了。”

孟老太爷眯了眯眼:

“麟儿啊,此事你表哥有错在先,挨打受骂都是应该的,只是长幼有序,你心里有气,也不该冲着长辈来,是吧?你既然当了秀才公,就该拿出个体统来,如此咄咄逼人,实在不成样子。”

王二公子暗地咬牙,面上恭敬道:“外祖教训得是。”

他低头向着孟良的方向,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道:“天麟年轻气盛,一时不慎失了礼数,冒犯了表兄,是天麟的不是,今日在此赔罪,请表兄千万不要怪罪。”

孟良茫然道:“啊——不……不怪?”

孟老太爷抚须一笑,正待说些什么。

王二公子又向孟老太爷拱手:“小辈无知,多谢外祖指教,日后必不再犯……”

说着,他抬头往门外望了一眼,面上浮起忧色,向众人微微躬身,彬彬有礼说道:

“天色不早,父亲大人在家中想必惦念许久,外孙也是时候该归家去了,外祖,舅父,舅母,表哥,告辞了。”

孟家人脸色一变,孟老太爷手里胡须一抖,失声道:“天麟——”

王天麟神态斯文,孟老太爷定了定神,温言劝道:“倒也不急一时……我也许久不见你娘了,甚是想念……终究也得喝口茶再说。”

他急步向前,双手紧紧搀着、挽着外孙的手臂,一边吩咐下人们摆膳。

花厅,下人奉上茶果点心。

孟老爷亲手倒了一杯茶:“天麟,咱们两家毕竟是至戚,何至于走到这个地步?”

王天麟恭敬谢过,另倒了一杯茶,略饮一口,笑而不语。

这时,侍女提上一个大攒盒糕点上来,说是老太爷嘱咐的:请表少爷尝尝府上特制的糕点,若是不错,一会大少夫人和姑奶奶、表少爷一起走时,也带些回去给王老爷尝尝。

王天麟打开攒盒,第一层是糕点,第二层却有两张笺纸,似乎是食单一类的物件。

王天麟打开一看,正是一纸放婚书。

另一个纸笺,便是嫁妆单子,最下头新添了一行字,是白银一千两。

王天麟再拉开第三层,是整整齐齐、五十两一锭、成色极好的细丝银锭。

他快速看完,放下纸笺来,忽然微微一叹,面色动容道:“舅舅说得是,咱们两家毕竟是至戚,怎么能伤了和气。”

客套几句之后,孟老爷不免有些讪讪道:“那天麟……你表哥这事……算是过去了吧?”

王天麟慢慢地微笑着,道:“自然是过去了。”

孟老爷微微松了一口气,又犹豫问道:“你爹……妹夫那里,不会有意见吧?”

王天麟微微一笑,道:“舅舅放心。”

孟老爷大松了一口气。

次日,王天麟与孟家到衙门录过放婚书,一行人浩浩荡荡,抬着尚在昏迷之中的王淑娘,连带厚厚的嫁妆一起打道回府。

临行前,孟府老爷自然不免要送一送妹子和外甥。

他的目光频频望向王天麟,欲言又止,王天麟心领神会,微微一笑,从身上取出认罪书递过去,柔声道:“舅舅不必再送,但望表哥早日养好身子,日后青云万里。”

孟老爷接过认罪书,紧紧握住,算是彻底放下了心。

看着儿媳妇拉走的‘嫁妆’,不免有些肉疼,在心里暗骂了几声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

——破财消灾、破财消灾。

*

孟夫人沉着脸坐在马车上:“你怎能把认罪书还回去,为了钱,出卖自己的良心,不管你姐姐的冤屈死活,我怎么会生了你这样可恨的东西!”

王天麟面上全无笑意,“阿娘,如若阿姐这次真死了,我何怕闹个天翻地覆,大不了和孟家同归于尽玉石俱焚,总能为阿姐夺得个公道!

可阿姐既然没死,我便不能只图一时痛快,我得为你们以后打算,我死了一了百了,你和阿姐又能够靠谁呢?”

“忍字心头一把刀。”十四五岁的少年人微微笑道:“等着吧,不会这么算了的。”

他掏出一张纸笺,照着嫁妆单子上面的字迹重新描了一张单子,随即便将旧嫁妆单子烧了个干净,那新单子上面却并没有写上新添的一千两银子。

回到府中,他带着那张嫁妆单子寻了父兄,唉声叹气,愁着眉,禀告道:

“孟家表哥重伤,性命垂危,外祖一家极为恼恨阿姐,竟然说要和咱们府上打官司,要王家倾家荡产!”

王老爷听到王天麟的话,怒发冲冠,“这是什么道理!明明是他孟家二郎做出的没廉耻的事,我还没上门理论呢,他们倒是敢倒打一耙,恶人先告状说要与咱们打官司,真是没天理了!还有没有王法?!好啊!来啊!就看看他那贱种能不能赢!”

他的眼中闪着刻毒贪婪的光芒。孟家可有钱得很,老太爷做官时在任上掏了快十万两银子,若趁着这一次机会,把钱掏进自个儿口袋里……

王天麟心中一叹,他这个爹真是,又蠢又贪,凡事只顾眼前利益,要钱不要命了。

此事本是孟家理亏,要个千两银子并不算过分,可若是再多,便是得理不饶人、借机敲诈了,更何况他爹要的是孟家的全部家产!

真当孟老太爷是泥捏的啊?

王天麟皱着脸,叹息道:“爹爹,您知道的,孟老太爷是做过官的,和县上的县老爷(县令)也是极为要好。

孟良表哥是孟家唯一的男丁,老太爷为给他出气报仇,愿意拿两千两银子孝敬县老爷,咱们想要打赢这场官司,至少不能少于这个数。”

“呸!你当我怕了他不成!”王老爷几乎要跳起脚来,“好啊,告就告!麟儿,你现在就去写状纸,我就不信这个世上就没有公道了!”

王天麟点头如捣蒜,一脸赞叹道:“爹爹这话,真真正正是个男子汉!就算倾家荡产,咱们家也要讨个公道回来,哪怕吃糠咽菜,有孟家那伙人陪着一起,那也是值了!”

他一边说一边喊着书童拿来笔墨纸砚,立马便要开笔作状。

倒是王老爷和王大公子听着不对头,纳闷道:“不对!天麟,你这话怎么这么奇怪,怎么就到了倾家荡产、吃糠咽菜的地步了?”

天麟笑道:“父亲、大哥,你们忘了?县老爷已在这里三年了,立马快要离任了,临走前总要捞上一笔大的,送上门的钱,还能不要么?”

王老爷心底一寒,他竟忘了这事!

此刻,他已顾不上惦记孟家的钱,满心怕县老爷借着这次的由头抢自家的钱,急问道:“孟家的两千两银子送到县老爷那里没有?那状子孟家写了吗?他们真要为了个儿子和我们家倾家荡产?……”

他怕到极致,紧抓着王天麟的胳膊,紧紧盯着他,摇晃道:“麟儿,之前取你作案首的那位县太爷,如今已升任学政了吧,他不是极赞赏你的才学的吗?你快和他说一说这个事,求他想办法帮忙救一救我们家,知道不知道!”

王天麟被晃得头晕:“……咳咳,爹,你放心,老师的事,我已跟县太爷说过了。县太爷回说:只要拿一千两送去,看在老师的面子上,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见那状子——爹想怎样?”

王老爷目光浮动:“若是送三千两过去,能胜诉么?”

王天麟开言道:“或许能胜,但未必孟家不会继续加钱,届时县老爷坐地起价,便是老师的面子也不好使……”

他看向王老爷:“爹爹预备送一千两还是三千两?”

王老爷面容僵硬,沉吟许久,方才言道:“我手头能出……一百两。”

两位王公子睁大了眼看着王老爷。

王老爷恼羞成怒道:“我可不像你们两个臭小子,一人就得了老太爷一千两现成银子贴补,我要养家糊口,又管一大家子吃饭,又供你们读书上学,哪样不要钱?日朘月削,哪有什么余钱剩下来?”

——王老太爷死前,给两个孙儿各一千两,而剩下来的大头,约有五万两全给了王老爷,若说没钱不可能,到底是舍不得银子罢了。

出一百两,算是尽了为父的责任,王老爷转身就要离开,临走前指了指那张嫁妆单子:

“她自己惹出来的事,就用她自己的嫁妆来摆平吧。”

王大公子颇为意动地看着嫁妆单子,不禁说道:“小弟,这嫁妆估计一时半会也不好出手,恐怕贱卖了,不如先交给我……”

王天麟点头微笑道:“大哥,确实!这零零碎碎的,既不好估价,也不好出手,不如这样,您先给我五百两,到时这些嫁妆卖了,多的算是大哥的辛苦费,少的便是大哥对姐姐的关心,也是一件便宜事,如何?”

王大公子脸色一僵——那嫁妆单子上,算去金银首饰、日用器具,尚有一间铺子、几亩良地,看着花团锦簇,实际一估算,加起来也就两百两银子——合着他还得倒贴三百两不成?

他连忙摆手,唉声叹气道:“小弟!我虽然有心,却实在无力,父亲都拿不出那么多钱,我哪里来的五百两?卖了我也不值这个价啊!”

他也想学王老爷躲出去,王天麟却是脸色一变,冷笑道:

“好啊!我这是为了谁啊!合着破钱消灾,就是破我一个人的钱,消咱们全家的灾不成,这事和你们不相干是么?好好好!我真是白操这个心!大家一起吃糠咽菜,我有什么好怕的?一家人整整齐齐、同甘共苦,有什么大不了的!”

王大公子吓了一跳,白了脸蛋:“好了好了,天麟,不要那么生气了,我和爹一样,出一百两——我真没多少钱了,你爱要不要!”

他说着,兔子一样窜了出去,王天麟指尖按着额角,叹息了几口气。

……

淑娘睁开眼睛时,看见的是守在床前的孟夫人,眼中不禁含了眼泪,“娘……”

“淑娘……”孟夫人从床边惊起,一把抱住了女儿。

淑娘在她温暖的怀里,泪水情不自禁夺眶而出,汹涌如泉,“娘亲!娘亲!我杀人了!我杀人了!好可怕好可怕啊呜呜呜,我好害怕啊娘亲呜……”

孟夫人死命抱着她,不住地吻着她的额角,落着泪,千怜万爱地哄着她:“淑娘别怕……是娘亲,莫怕,你没杀人,孟良没有死……莫怕……我的儿啊!”

母女抱在一起,痛痛快快哭了一场。

淑娘又睡了一场,十分安心,醒来时,孟夫人正和她牵着手睡在一张床上,掌心的温度暖意融融,十分安心。

房内只点了一盏灯,半明半昧,一点明光自一侧窗外映入。

淑娘步至窗前,推开窗门。

两窗相对的另一间房里,窗前的桌上点了一盏灯,正有人在灯前看书,听见动静抬起头来,唇边浅浅一笑。

“阿姐,你醒了。”

“……天麟。”淑娘怔怔地看着弟弟的面容,久久无言。

王天麟也是注视着她,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化为悠悠一叹:“阿姐,差一点,咱们……姐弟便再也见不着面了……你——怎么就这么傻!怎么忍心这样对我们呢?”

淑娘顿时泪如泉涌:“我……我实在没办法了……阿麟!”

王天麟从窗前倾起身来,抬手要替她抹泪:“阿姐,不哭……”

……

淑娘出阁前住的闺房因为位置极好,嫁出去后也没空着,直接换了个新主人,如今回来也不好意思住回去,便在母亲正院的厢房住着。

孟夫人住在内院正房,王天麟自满七岁便搬了出去,在外院辟了新房住着。先前淑娘昏睡着时,王天麟还可歇在正院偏房,陪着母亲照顾姐姐,淑娘既然醒了,他便不得不避嫌,回外院去住了。

淑娘看着弟弟出去,十分不舍,却也无可奈何。

王天麟向着淑娘宽慰一笑,趁无人处悄声对她说:“阿姐,你房里床底下放着一千五百两银子,一千两是孟家给你的赔偿,两百两是嫁妆变卖得的数目,我、大哥、爹各添了一百两,你回房后记得藏好,不要被别人发现了——这事,谁也不要告诉别人,好么?”

淑娘张大了眼,大吃一惊:“这……这怎么行?”

王天麟淡淡一笑:“这本就该是姐姐的钱,不给你给谁?”

淑娘嚅嗫道:“这么大的一笔钱,我拿着也没什么用,不如给你拿着……”

王天麟摇头道:“话不是这样说的。‘兜里有钱,心里不慌’,钱是人之胆,手里若是没钱,哪来的底气?”

“——至于我,日日都待在书房里读书做功课,也用不着这笔钱。”

他晃了晃手,迈步往外院走去:“时辰不早,小弟该去读书了。”

*

王天麟读书向来勤勉,十年寒窗,三更灯火五更鸡鸣,手不释卷,铁砚磨穿,十三岁入学,十六岁在乡试中了举,当即便要进京会试。

“行李都清点好了吗?没有什么遗漏的吧?”

“母亲放心,已是再三清点,再无遗漏。”王天麟笑着答话。

“话虽如此,”儿行千里母担忧,孟夫人愁眉忧叹:“此去京城千里迢迢,你独身一人,举目无亲,若有突发的变故,我们可是鞭长莫及,帮也帮不上你啊……。”

王天麟轻轻道:“世上又哪有十拿九稳的事?”

“老师说过,凭我的能耐,得一个一甲进士不难——”他悠悠叹息:“只是科场之上,除了实力还要看运气,也不知我的运气究竟好与不好?”

淑娘陪坐在一旁,劝解道:“‘金玉本光莹,泥沙岂能堙’、‘真金不怕火炼’,小弟既有良才美玉,将来定然会有出头之日,一飞冲天、前途似海。”

“如今小弟年纪轻轻,人生刚起头,中了是好事,便是不中,了不得再考一次,这又何妨?何必说这些气馁的话语呢?”

王天麟淡淡笑了一下,道:“世事无常,祸福不定,一念之错,致有终身之悔,天道的意思,究竟也不是我们这些愚人可以揣测的。”

淑娘抿唇微笑:“小弟莫慌,你到京中赴试,为姐与母亲在家为你抄经祈愿,定求神明保佑你无灾无难、逢凶化吉。”

说着,她从袖间取出一本书递了过来。

正是一本她亲自手抄的经书,上面一笔簪花小楷,秀气有如仙露明珠,飘然欲仙。

王天麟赏鉴一遍,只觉大饱眼福,不由赞叹道:“阿姐的字写的真好,风骨自成,可称一代大家。”

淑娘面染红霞:“小弟真爱取笑人,不过是比别人多抄了几页书,熟中生巧,何足为奇?”

王天麟道:“……若阿姐是个男儿身,恐怕早已经名扬天下了。”

“快别说了。历来名播天下的,无一不是才德兼备之辈,我大字不识几个,德行又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若是被人知道这话,恐怕要笑掉大牙了。”

“才德兼备?”王天麟微微地笑着:“哈!才德兼备!”

*

王天麟赴京赶考,连中三元,御笔钦点状元及第,任翰林修撰一职,消息传回乡内,果然万人称羡,与有荣焉。

只是不到一年,京城传来消息,王天麟被打入天牢。

——原来王天麟的真实身份竟是个女儿之身,其乔装成男人入场考试,高中状元。

事发之后,当今陛下爱才惜贤,不予追究,赦免其罪。

当科榜眼更进一步,成了状元郎,又恰巧其原配早逝,才女当配才郎,状元合称状元,朝廷恩赦赐婚,新郎官升一品,妻诰封六品恭人。

事件的前因与后果传到王家之后,王老爷大生恼怒,大大地发落了孟夫人一场。

此后,母女在府中的日子渐渐不好过起来了,柳夫人和她生下来的王大公子却渐渐抖起来了,气焰甚是嚣张。

时光匆匆,又过了两年。

卢州知州公子之妻因病离世,公子惦念亡妻,终日伤怀。

知州夫妇怜惜爱子,许下重金,愿为儿子娶得一位美貌佳人,以慰解爱子心中苦闷。

某牙婆曾于王府见过淑娘一面,惊为天人,为图赏钱,极力在知州面上夸赞其美貌,道她为‘江南第一美人’。

知州夫人登门拜访,察颜观色,果然名不虚传,绝代佳人,遂派媒人求亲,王老爷一口应允。

淑娘知道消息后,百般不愿,却难改父亲心意,于是以绝食抗议。

晚上,孟夫人却来劝女儿,听父之令改嫁。

“为何?”淑娘问道:“爹娘以前不是告诫女儿以贞节为上么?如今怎么又劝我改嫁,一女而许二夫呢?”

孟夫人苦笑了一下:“儿啊!你真是太傻了!嫁与不嫁,从来就由不了你。你父亲已经收了知州家的聘礼了,你已经算是他们家的人了!”

“不!”淑娘眼中含了泪:“娘亲,我不要嫁!”

“没办法……”孟夫人说道:“若你弟弟……你妹妹还在这里、若她没有被揭穿身份,或许她还有办法能助你,只是、只是!——事已至此,我有什么办法呢!”

淑娘紧紧地抿着唇,神情倔强。

孟夫人紧抓着她的胳膊,紧紧地盯着她:“淑娘。我求你、娘求你,嫁了吧。你嫁吧……这里,已经容不下你了。”

淑娘怔怔地看着母亲:“什么……意思?”

“淑娘。”孟夫人神情疲惫苍老:“这个家已注定是王天麒的了,他是柳姨娘生的儿子,自你妹妹身份暴露,他便不将我这个嫡母放在眼里了,而你这个嫡姐,更让他看不顺眼。”

“他一直想将你嫁出去,在他眼里,你在家里吃住花费的是他王天麒的家财,他怎能高兴?”

“我这嫡母还活着的时候,他或许还能容你在住下去,然而我终究要比你先走一步的,到时他将你他赶出去,你可怎么办?”

“趁着如今,你尚还年轻,知州府这门亲事也算不错,你嫁过去,生个儿子,后半辈子也就有了指望,日后不至于无家可归,这便够了。”

“可是……我——”淑娘面露挣扎,犹豫不决。

“没有可是!”孟夫人呵斥道:“人生除死无大事 ——但你若胆敢为此事寻死的话,那我也立刻自杀好了!你要知道你娘身边只剩你一个女儿,没有你,我也活不下去了,你就是不孝!”

“要怪,就怪你那个夫君好了,为什么要死得那么早?为什么不给你留一个孩子?有孩子在,你的公公婆婆怎么也得多护着你几分,怎么会让你受他弟弟的欺.辱?”

“他既护不住你,你还替他守什么?”

“淑娘,忘了他吧,再嫁一次。”

淑娘呆呆地低着头,出了神。

孟夫人激动地说了一通话,才慢慢地伸手替女儿挽着鬓边的碎发,柔声道:“淑娘,最重要的是,改嫁后,一定要生个儿子。”

她替她细细地整理着衣襟上的带子,“知道真相后,老爷时常怪我,我不知你心里如何想——但当年柳姨娘生下长子,究竟将我踩得有多狠,我一辈子也忘不了,我恨不得和那俩母子同归于尽!——我对不起你妹妹,可我没办法。”

“没有儿子,我便什么也保不住。在这世道,一个女人如若没有男人护着,连活都活不下去。”

淑娘低首沉默,无言以对。

*

另一边,王老爷却在与孟家人打嘴仗。

当日孟大公子逝世前求淑娘替他守节,老太爷疼惜孙儿,给了王老爷一千两银子要他亲笔写下不许女儿改嫁的文书。

后来孟良生事,王天麟作为小辈不知这一回事,孟家虽然写了放婚书,许了淑娘回王家,却并不乐见淑娘改嫁,知州府上门提亲,孟家人即刻携了文书上门。

然而此时的孟家已大不如前,二少爷孟良自痊愈后依旧死性不改,吃喝嫖赌样样不落,被人设计骗走了家中半数家财,孟老太爷气得半死,家境每况愈下。

知州公子有钱有势、门第显赫,王老爷仗了未来女婿的威势,并不将这些人放在眼里,只用两只鼻孔看人。

孟家人讨了个大没趣,灰溜溜离开,孟良却心生暗鬼。

王家家丁之中有其赌友,母亲在内院伺候,孟良邀其喝酒赌钱,酒至酣处,谎称与小姐有私情,要与小姐夜会一面,以重金相许。

家丁爱财,孟良求色,家丁之母里应外合,骗走淑娘侍婢,哄小姐独睡,开门放人。

孟良摸黑进房,淑娘察觉,挣扎间打破花瓶,孟夫人携婢前来察看。

孟良匆匆逃走,淑娘被他一推,推倒在花瓶碎片上,容貌尽毁,婚事作废。

王老爷大加恼恨,责怪侍婢护主不力,下令重打,又说要将她们买入花街柳巷。

两位侍婢为求自保,向老爷泄露淑娘身藏重金之事。

王天麟曾给了淑娘一千五百两银子,淑娘嫁妆之中的田地尽数被卖掉,只余下一间小破商铺卖些零零碎碎的杂货,赚钱极少,绝不招眼。

淑娘接手之后,铺中添了一些自制的胭脂水粉、女眷饰品同卖,最受客人喜爱的是淑娘照古籍之中仿制的通草花,其‘象生花鸟,色调秀雅,真假难辨’,争购者如云,得利颇多。*

数年以来,淑娘手**积有白银三千两。

商铺管事娶淑娘侍婢清霜为妻,然‘二公子’失势以来,他便生出反心,欲要投向大公子,屡劝妻子背主。

清霜心里本是极不情愿,直到今朝家主震怒,不愿沦落风尘,方才不得已吐露主人隐秘。

王父既知此事,自然开口向女儿索要银子,淑娘自然不愿。

王父却自有妙招,只将母女分开关押,吩咐不许二人见面,淑娘不知母亲音讯状况,极尽忧惧,时日愈久,越生忧怖,最终难以抵抗压力,只能取出银两,服软认输。

王家父兄搜刮殆尽,得了巨财,可谓心满意足,倒是宽宏大量,并不赶尽杀绝,将母女两人赶出家门,却是施舍了一处容身之地,情愿养人终身。

【王氏,卢州望族女,孟氏长子善之妻,夫死守节,叔良见欲犯之,投池未死,复归王氏。

知州慕其美,为子求适,妇绝食以拒,母怜其少,婉言劝之,妇默然。良暗夜入室非礼,妇击瓶毁面,面无完肤,终保全贞。

父知不可夺,辟楼处之,终身不出。

乡人敬其贞烈,越十年,郡县上其事,诏建特祠,赐额贞烈,年九十八卒。

——《平江府淯县志》】

*金玉本光莹,泥沙岂能堙。——《东方朔》宋代 · 王安石

*通草花,用通脱木制作的花,通脱木又称通草,通脱木茎间有白瓤,通草花即以通脱木片为材料,将通脱木的内茎趁湿时取出,截为小段,理直晒干,然后将茎髓切成薄片,纹理细软洁白,可代纸用,民间艺人常将其做成花朵等工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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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三生三世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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