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花神节最后一天,钟楼之上,箫肃音再次以一支曲子引来百鸟朝凤,引得长安城万人空巷。
五彩的鸟雀聚集在长安城上空,半月来笼罩着这座城的血蝶的阴影终于被洗去了。
长安还是那个长安,历经血雨腥风之后依然在历史的长河中岿然不动。
苏舜臣是来这里找苏舜钦的。苏舜钦喜欢琴与剑,百鸟朝凤这样神奇的曲子,他一定会对此感到好奇。上一次百鸟朝凤出现时他在城外,所以这一次一定不会错过。
他绕着钟楼走了一圈,最后在东南方的一家茶馆二楼发现了他的身影。确切的说,是发现了榻月的身影。
而后他在对角的茶楼找了位置坐下,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苏舜钦出现了。
榻月与苏舜钦坐在窗边,等待着百鸟朝凤的开始,两人有说有笑的,看起来如同寻常夫妻一般琴瑟和鸣。
苏舜臣有时候会怀疑,也许苏舜钦真的改邪归正了。毕竟在白承箴一战中,他除了最后的反击没有表现出任何的进攻性。
但是二十四桥杀人案的凶手,始终指向他。
还有长安周边的村落时不时就会丢失一个人。这一点同样可疑。
白承箴已经死了一个月,如果是因为他丢失的,那么这个月本不该再有人失踪,但是天机阁报来的消息是,依然有人失踪。
他很难不去怀疑苏舜钦,但看着那个笑容温和的青年人,他又无法说服自己。
苏舜臣很少这样优柔寡断,但只要是与苏舜钦有关,他总是踌躇不前。
他需要有人告诉他,苏舜钦该死,或者他抛掉情感,杀了他,然后离开,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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榻月提着水壶加茶,边倒边说:“首席大人在对面呢,你猜他要不要过来找我们?”
苏舜钦笑:“他不会来的。”
“你怎么这么确定?”榻月道。
“他喜欢远远的看着我,直到我露出破绽,再偷袭我。这是野兽的本性,尽量避开正面战争,从背后偷袭。”苏舜钦笑,“说起来,我也是这样的猎手。”
“是么?我只看到有人步步为营,将猎物逼到绝路,然后将他的死亡当做演出般观赏。”榻月轻声道。
苏舜钦登时愣住了。
他以为除了玄色,不会有人知道这一切都是他的阴谋。一步一步将白承箴逼到死角,而后给他能赢的假象,看他大开大合的悲喜。
真是赏心悦目。
“围猎么,野兽才会进攻,聪明的猎人会一点点缩小包围圈。”苏舜钦道。
“这样啊。”榻月若有所思,“实在看不出来您对天机阁的部署呢。”
“那是主上要考虑的事,我哪有这么强的能力去围攻一个百年门派。”苏舜钦笑。
“得过且过的日子确实很舒服。”榻月道,“不如我们辞了北辰的职责,找个乡野共度余生。”
苏舜钦摇头:“以主上的性子,想离开怕是只有死路一条。进入北辰那天就没有回头路,想解脱只有死路一条。”
“这样啊,那还舍不得死呢。”榻月道。
“为什么?”苏舜钦问。
“也许是因为你还在我身边。”
“你怎么也学的油嘴滑舌的?”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我还能跟谁学?”榻月说着,颇有意味地转向苏舜钦。
“看我做什么?”苏舜钦避开了她的目光:“我对你一片真心,尽是肺腑之言。”
“你的话我信不得半分。”榻月说着,转向钟楼,说的却是苏舜臣的事:“你说他要在那里待多久?”
话音刚落,余光里,苏舜臣走了。
榻月望着他离开的方向,戳了戳苏舜钦:“他走了。”
苏舜钦没有理会:“你说这曲子到底有什么特别的,能吸引这么多鸟儿?”
“你真想知道,去问问箫大将军不就好了。”榻月说着。
一曲终了,来自皇宫的圣旨也到了。
这是要纳妃。
终于随了箫敬文的愿,箫家有了新的依靠,不必再胆战心惊的度日。
而长安城终于迎来了喜庆的事情,白帝迎接萧家女入宫,是以万象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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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明找到了,但他已经死了。
棺材盖还没盖上,苏舜臣站在那里最后看了一眼程明——五脏尽失,身上许多刀伤,他已经换了丧服,静静地躺在那里,就已经指出了凶手。
这是苏舜钦一贯的杀人风格。
“很显然了。”祝守玄站在旁边。
“有其他证据么?”苏舜臣只问。
“你还是如此相信他啊。”祝守玄轻声道。
谢照松坐不住了,程明是个难得的朋友,而今惨死,苏舜臣却一让再让,他实在忍不了,拍桌而起:“还要什么证据么?老大,你偏袒他也太明显了!原先有白承箴在,你说血蝶一事非他所为。而今白承箴死了,还有谁能替他定罪?老大要是舍不得,在一边看着就好了,我去杀了他。”
“别冲动。”沈清河按下他:“你不是对手。”
“一个永远只敢躲在女人背后的家伙,有什么可怕的?”谢照松不满,“你觉得我连这种货色都打不过么?”
沈清河没有说话,只是长叹一口气。程明的尸体就是他发现的,在里山南,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长满了樱桃花。正是落樱的季节,那一片土地上尽是粉白色的落樱,程明就躺在那一片花海里。
落花缤纷,覆在他身上。沈清河远远看着还以为他是睡着了——如果没有那股死尸的腐臭的话。
“里山南不知什么时候长出了一片樱桃花,看起来长势不错,应是术法催成。要印证是不是他做的,只需对比催成的术法和那个人的术法是否同出一脉,就可以得出结论。”沈清河说着,抬眼望过去,紧紧看着苏舜臣的眼睛,他对苏舜臣要保下苏舜钦这事也心存不满。
“只是没有他的行踪。”玄色点道。
“有的。”沈清河说着,目光始终落在苏舜臣身上。
“有的。”苏舜臣终于接话,“今日萧家弹琴,引来百鸟朝凤,我在人流里,见到了他。”
“舜臣,我知道你们关系匪浅,但如今……”玄色叹道。
“我会查清楚的。”苏舜臣只说。
祝守玄只看着他的眼睛就知道,他在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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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鸟朝凤后的几日,长安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依旧是热热闹闹的,彷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直到坊间有传言,华清楼四楼的琴师,像是苏舜钦。
华清楼四楼,并非寻常贵人能上去,但下面几层,却是闹得沸沸扬扬,夜夜人满为患。
多少人慕名而来,只为了看苏舜钦是否当真是恶鬼。偏得他名声在外,如今华清楼附近多了许多巡护。
然而一切并不如人们所愿,连续来了一个月,从春日花落尽到夏日瓜果香,始终没有看见苏卿的身影。
渐渐来的人少了些,有人说,苏卿在此,也许是华清楼掌事放出消息骗人来的;也有人说,这两人关系非凡,说不准苏卿就被掌事藏在五楼上,生怕别人伤了他。
不管是哪种,苏卿始终都没有露面。
林观蘅连月来都跟在榻月左右。自从箫肃音带来吉兆,华清楼生意如初,她终于看到了榻月平日忙碌的样子。
每日例行三楼四楼绕一圈,总有些生意要谈,常常在酒桌上大杀四方,总算把某些生意拿下了,今日也不回听水楼,累了就往五楼去。
有两次榻月喝得烂醉如泥,林观蘅送她上去过两次,也就是那两次,她看到了苏卿。
苏舜钦往往是一身暗色的衣袍,从她手里将榻月接过去,而后将人打横抱起来,转入屋子里。
近日来榻月喝醉愈发频繁,林观蘅从人堆里把榻月捞出来。刚一上五楼,榻月便醒了。
林观蘅有些震惊:“你没事?”
“有事,胃里像是有火在烧。你待会去给我准备一碗粥,一碗茯苓汤送上来。”榻月吩咐道。
林观蘅见她无事,自然是放开了。
榻月却喊住了她:“等一会儿再回去,别让他们看出破绽来。”
“近来为着苏卿的事,那些人天天灌酒,忒欺负人了。”林观蘅打抱不平道。
“多的是人想取代我,越是这时候越要稳住。”榻月道。
刚到屋子里,就看到苏舜钦坐在窗前。楚石送信的机关神鸢落在窗前,腹中的字条已经被苏舜钦取出来了。
榻月坐过去,接过那张字条,上头写着:“天机阁程明,尸首发现于里山南,五脏尽失。”
只最后一句“五脏尽失”,已经很明显了,这事儿算在了苏舜钦头上。
榻月看了他一眼,苏舜钦则是一脸无辜的样:“不是我。”
榻月烧了字条,悠悠道:“每次都说不是你,嘴里有几句能信的。”
苏舜钦贴着凑过来,笑得明媚又张扬:“我在等你,我很想你,这是真的。”
榻月往后缩了缩,手边没有趁手的玩意儿,只好拿宽袖一挡,一副含羞的样子:“这话别说给我听。”
“那你想听什么?我都能讲。”苏舜钦继续笑着,翻身起来。
榻月避无可避,躺倒在榻上,只觉得脸上滚烫,不敢去看苏舜钦那双眼睛:“你该先想想,天机阁的人找过来怎么躲?那人的死又怎么解释?你要一直躲在这里不成?”
苏舜钦若有所思:“这倒是个问题。不如我往城外避暑山庄去,把这几日的热度降一降,省得给你找麻烦。”
“麻烦都快解决了才说这话,太没诚意了。”榻月道。
苏舜钦贱兮兮地凑过来,握住榻月的手放在自己心口,道:“我的心在这里,你要剖开看一看吗?”
说着就握着榻月的手扒开自己的衣服。
榻月眼疾手快收回了手,苏舜钦手却没停下,榻月低骂一句。
话还没说出口,苏舜钦已经吻了上来,温热的气息在两人中间来往,逐渐升温,而后化作红潮爬上两人的肌肤。
只有门外一声钝物落地,是林观蘅把东西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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