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南疆四术,灵术和巫术总是天然地自居更高一等,所以,眼前的这个小男孩,能说出“蛊师而已,很厉害吗”,便已昭示了他的身份:巫师之神尊艾。
芳菲强装镇定,笑了笑,“中原文化中,‘艾’指的是年过半百的男性。没想到这一任的尊艾,竟然还是一个小孩子。也对,毕竟上一任才死了十年而已,死在……我师父手上。”
这言下之意是:老的,我师父杀的;小的,想被我杀?
“哼,很快你就笑不出来了。”小男孩抬起双手,释放出更多黑气,口中念念有词,“暗夜天幕。”
明明没有什么动静,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山林中的气氛变得诡异了起来,明明是夏日,却竟然忍不住打寒颤,总觉得背后、四周有什么阴森森的东西。
而灵力强大的术士们则无比清晰地看到了,那些被尊艾召唤出来的,黑气缠绕的灵鬼。
灵鬼扑向毫无防备的人们,吸食他们的灵魂,将活生生的人变为空壳。
“万蛊齐鸣。”芳菲眼瞳中紫光一现,整座山林震动起来,密密麻麻黑压压的蛊虫从地下涌了出来,扑向灵鬼,努力啃食。
但灵鬼并无实体,不论是啃食还是腐蚀,效果都不明显,双方只能勉强制衡,无法像对付人那样实现瞬杀。
南疆四神,每一位都有一个大杀招。可控制世间万蛊的万蛊齐鸣,是圣童的绝招。而能御使四方灵鬼的暗夜天幕,便是尊艾的绝招。
芳菲开了万蛊齐鸣,便不再管那些灵鬼。随意走了两步,一脚踢起落在地上的一把剑,握住剑就冲尊艾杀过去。
她的师父教过她,遇到其他“神”,术法解决不掉的时候,就直接解决术士本人。
无需预热,直接用上昙灵剑法,这脱胎于祭祀舞的剑法,天生对灵鬼有压制作用,对巫师也能造成更高的伤害。
但尊艾是浮空状态的,行动比常人更灵活,上下左右前后任意闪避,根本不受常理束缚,纵是芳菲都一时无法伤到他。
“浮世幻梦。”一个空灵的声音突然响起,一道紫粉色的光芒扫过全场,却又似乎什么也没改变。
从桃花谷的阵营中走出一个粉衣女子,冲着芳菲微笑点头,“现任仙姑,受邀前来。”
桃花谷一直是南疆幻术门派之首,除了门派的硬实力之外,另一个原因就是,桃花谷是首任仙姑开创的门派,而后历代幻术之神仙姑都隐居在桃花谷附近的山中。
然后,她转向了尊艾,“你已经陷入幻境,我们能看见你,你却看不见我们。你已经没有胜算了。”
“传说中一醉芳华,能迷倒八荒众生的浮世幻梦?也不过如此。我虽看不见现世,但还是能动嘛。”尊艾满不在乎。
“呵。”粉衣女子轻轻一笑,又一道紫粉光芒闪现,尊艾不再动弹,“他已经完全坠入幻境了,趁现在。”
芳菲没有迟疑,提剑刺下,却被对方的护体黑气弹开。
“大意了,尊艾的护体黑气竟然这么强,无意识状态下也能自动起效。”粉衣女子皱眉,“我虽是仙姑,但你应该也察觉了,我们的绝招对彼此效果有限,浮世幻梦恐怕也困不住他太久,得想办法破解黑气。”
藤蔓的分支伸过来,影月家的女孩儿打出灵力,她的治愈系灵力也有净化的作用,对巫师是顶有用的,但对上尊艾的黑气竟是毫无作用。这就是人和神的差距吗?
“千年来都几乎不露面的仙姑,这次竟然舍得出现了?”蓝莲家的女子也坐在一支藤蔓分支上凑了过来。
“你们有句话说对了,南疆,是神的领域,本就不需要王。”仙姑借用这句话解释了她的动机。
“只差神女就到齐了呢。四神若是到齐,岂不是众神之战?”蓝莲家的女子有些唯恐天下不乱。
“神女!对了!”芳菲却是立刻想起了什么,取出那颗剑灵珠。闭目念咒,在收回万蛊齐鸣的瞬间,轻声念出:“圣辉月华。”这是属于神女的最强绝招,有着最强的净化和守护之力。
银白的灵力冲出剑灵珠,这是来自神女的力量。灵力自剑灵珠开始发散,犹如一道结界从一个奇点迅速张开。银白灵力所到之处,灵鬼化为磷粉,尊艾身上的护体黑气也被这道灵力消解。
芳菲在黑气消散的同时,再次朝着尊艾心口刺出长剑。
谁知,尊艾竟恰好脱出了幻境,及时抬手握住了剑刃。
“咔”剑刃碎裂。
芳菲却是勾起一抹笑。
尊艾看着手心的血迹,突然察觉到体内的剧痛,朝着自己拍下一掌,呕出的血中有一只噬心蛊。
“你……”尊艾抬头想要攻击芳菲,却惊觉芳菲不见了踪影。忽地,脖颈一凉。
芳菲早已闪身到了尊艾背后,用芳菲扇的刀刃割破了他的颈动脉。
看着尊艾倒下,没了气息,所有灵鬼也散去。
天光破晓,夕阳晚霞,橙辉洒落,为山林镀上金边。
芳菲也收了剑灵珠,故作轻松,“尊艾,确实比一般人难对付一点。”
抬头看向巫州城,城墙上已经齐刷刷跪了一地。木锦家的少女坐在藤蔓顶端冲芳菲笑,“如你所见,摆平了。”
“多谢。”芳菲道谢。
转身,中原这边,蘋王的人已经全灭。其他的人“被迫自愿”听了红枫楼众人,和卿云他们,基本是胡编乱造的悲伤故事,大致也懂了他们误会了武林盟主和芳菲,某些诸侯和南王都是混账东西,盟主和芳菲是里应外合替天行道来的。
这一战,终于落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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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过散落着银白色梦昙花种子的草地,有一不起眼的屋子,一个也该有四十多的绯衣女子,正在屋边喂鸡。
“晴姨,师父找我?”芳菲跑向了那个绯衣女子,那是简晴,是她师父的心悦之人。
简晴转身,看到了飞奔而来的小姑娘,“钰儿回来啦,想做的事都做完了吗?”
“嗯!”芳菲用力点头,“师父呢?不在吗?”
简晴微微偏头转向小屋,示意了一下,“在呢,这会儿许是睡了。”
“哦。”芳菲也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转过门厅,进了房间。静悄悄的房间里,只能听见窗边纱帘被微风吹拂的沙沙声。
背靠床头坐着一个蓝衣女子,合着双眼,搭在身上的手边有一本翻开着的书。像是看着书,然后困极了,便睡着了。明明看起来要比简晴小上几岁,她的头发却已经全白了,肤色也透着几分苍白。
这位蓝衣女子便是芳菲的师父,昙族神女,余霁。
察觉到有人靠近,余霁睁开了眼睛。
“呀,师父,吵醒你了。”芳菲有些歉意。
“是钰儿呀。”余霁起身坐正了些,合上了落在手边的书,“本就没睡,只是有些眼晕,歇一歇。”
说话间,向着芳菲伸手。芳菲也很配合地坐到床沿上,凑近过来。
余霁轻轻拂过芳菲的脸颊,微笑着感叹一句,“钰儿长大了。下山的时候,还只是个十岁的小娃娃。”
“嗯,多谢师父的教导和帮助,我才能做到这一切。”芳菲难得露出了很温顺的姿态。
余霁微微笑着,替芳菲理了理耳边的碎发,“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芳菲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然后终于决定了,“我想去饶州看看。”
“去找爹爹他们吗?”余霁猜到了徒儿的心思。
“嗯。不论结果如何,我都想亲眼确认。”芳菲低垂着视线。
“去吧,也是应该的。”余霁轻轻拍了拍芳菲。
“师父,我这次还带了些草药回来,您让晴姨煎了试试?”芳菲说着,取出了回程上找齐的药材。这是她问了爷爷配出的方子。
余霁看过药材,忽地流露一丝惊讶与欣喜,“师叔他,现在还好吗?”
“诶,师父怎么知道是爷爷配的方子?”芳菲有些意外。
“因为,知道雪樱兰的人很少啊。”余霁拨弄着其中一味草药。
“我在江宁遇到了爷爷,他和奶奶都还好,无灾无病,虽然当年战乱中受了点伤,但也已经不碍事了。他们还收养了一个孤儿,一起在江宁开了一间药铺。”芳菲如实相告。
“是吗。”余霁忽地想起了什么似的,笑了,“若是他知道了,还不知会怎么闹脾气呢。”
“嗯?”芳菲没听明白,眨了眨眼睛。
余霁只是微微一笑,揉了揉芳菲的脑袋。然后从芳菲怀里掏出了那颗剑灵珠,掌中灵光闪现,本来已经耗尽灵力而黯淡的灵珠,重新绽放出光彩,“去吧,这里到饶州可不近。路上小心。”
芳菲接过重新充满灵力的剑灵珠,起身走到床边,拜别师父,“师父,您也要保重。”
“嗯。”余霁微笑着,注视着芳菲离开。
简晴恰好抱着箩筐回来,回头看向已经下山的芳菲,问向余霁,“钰儿这是又走了?这么急?”
“咳,咳咳……”余霁一手掩在唇上,一手撑着床沿,忽地咳了起来,血滴从指间滴下,“我赶她走的……咳咳……再不走,我也忍不住了……”
简晴急急上前,扶稳了咳得有些脱力的人儿,心疼皱眉,“好好歇歇吧,这书也别看了,你要是想看,我念给你听。”说着收起了床上的书册。
“放心吧,我这身子,虽然好不了,但也死不了。在灵力耗尽前,梦昙花怎么也死不掉的。”余霁靠在简晴怀里,微微闭上眼睛,轻轻说着安慰的话儿。
“那也不能乱来,养养好,人总归也能舒服点。”简晴轻轻伸手覆在余霁胸口,感受着下边有些凌乱的心跳。
“好,听你的。”余霁往简晴怀里又钻了钻,彻底放松下来,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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