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医十分温顺地走出房间,顺便带上了门。
此时留在室内的只有七人,卫舒,姬憬,于烟景,两个节度使的亲信,还有躺在床上的两位。
卫舒将卫黎伙同王宫侍卫统领,围住王宫,杀了老羌王,又将几位殿下囚禁的事一一道来。
于烟景坐在太师椅上听着。
“本官想知道你是怎么带着两个累赘逃出来的?”
卫舒反驳道:“两位殿下不是累赘。”
于烟景不置可否,“你继续。”
卫舒喝了口茶,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已经讲完了,接下来需要讲的事情,是真话掺着假话的技术活。
“老羌王死前,交给了我一支私卫,让我襄助大公主。卫贼想让我帮她成事,哄骗大公主。我不愿意伤害大公主,于是假意投诚卫贼,实则暗中疏通关系,最后趁乱逃离了羌王宫。”
“……”
于烟景轻敲桌面,“你口中的那位大公主,可是一路去了圣京,你是怎么帮他弄到通关文蝶的。”
卫舒没想到于烟景不关注卫黎的情况,反而问这种细枝末节,“那份通关文蝶是伪造的…”
于烟景嗤笑出声,“你在跟我开玩笑吗?你有多大的能耐,能伪造出一份在圣朝畅通无阻的通关文蝶。”
卫舒一时噎住,心道要遭殃,姬憬也有些不快。这人怎么对着细枝末节格外在意,何况那个楚樽月用的是她姬憬的通关文蝶。
姬憬打岔道:“想来通关文蝶这种东西,也没有什么人敢伪造。负责检查的人,没有那么仔细,也是有可能的。”
卫舒连忙补充道:“不管有没有被发现造假通关文蝶,结果都是我们想要的。
被发现了,伪造通关文蝶这种大事,一定会被上报到像节度使这样的大人物手里。没被发现,就像大公主那样,到了圣朝的最中心,天女脚下。”
于烟景盯着卫舒半晌,缓缓开口:“你说的倒也不为是一种解释。”
卫舒松了口气,精神松懈下来后,一阵晕眩感涌向大脑。
于烟景见卫舒一副随时都有可能昏过去的状态,摆手道:“你先下去休息吧,不急,殿下得五天后才能来。”
卫舒连忙行大礼,“多谢大人抬爱。”
姬憬吩咐侍从扶着卫舒回去。
卫舒又向着姬憬行大礼,姬憬摆摆手,“去吧。”
姬憬起身坐到书桌前,拿起一张信纸摊平放在面前。
“殿下此时想来应该在阮盈所在的青州,于大人觉得,给殿下写封信件告知是否得当。”
于烟景不置可否,“陛下此举本就有意历练殿下,殿下也当知道今日发生在这里的事情。”
“既如此,你休书一封便可,到时候我加个落款,便不多留了。”
姬憬这下是真诧异,不是假诧异。
“于大人不多坐一会吗?这才没一会,我那侍从还没回来呢,你就着急回去。”
见于烟景铁了心要走,姬憬便不在挽留,而是送于烟景出门。
门口握住于烟景的手,道:“于大人的到来,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上房早早就为于大人准备上了,你别嫌弃。”
于烟景听完姬憬这话,忍俊不禁,“姬大人府邸若是蓬屋,那这天底下可就没有广厦了。”
“冀州的建筑,样式倒是与幽州不同。”
“俗话说,百里不同俗,千里不同风,咱们两州虽然相近,不同之处却是多得很呐。正好于大人还能在这冀州城待上几天,不如我陪着于大人好好体验一下风土人情。”
正说着,姬憬的侍从送完卫舒回来。“杨毓,送于大人去上房。”
姬憬的侍从正是杨毓。
拦住要继续相送的杨毓,于烟景反握住姬憬的手,“就这么几步路,不用送。”
姬憬看着于烟景的背影,问旁边的杨毓。
“你说,于烟景信了今天这出戏吗?”
杨毓低头,“属下不知,但是依照于大人的行为语言来看,应当是相信的。况且,卫舒也没露出破绽来。”
“但愿吧。”姬憬觉得有点累,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
从她选择走这条路,并踏出第一步的时候,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再也回不了头了。
陛下这位仁君会让她比死还难受。
站了几息,姬憬吩咐杨毓道:“你去看看楚墨月和楚予之的情况,晚时向我回报。”
“是。”杨毓领命,一刻不停出发。
于烟景这厢出了书房,走在去客房的路上。
侍从附耳悄声道:“大人真的决定住在姬府?”
于烟景轻声笑笑,“姬府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怕什么?”
侍从抿唇,默默跟上。
于烟景边走边想着临出发前,陛下加急给她的密令。
襄助殿下,除掉姬憬。
于烟景不知道姬憬做了什么,引起了陛下的杀心,不过,那都不重要了。她要做的,只是执行陛下的命令。
一阵风吹落树梢的枯叶,于烟景拂落肩头的叶絮,天渐渐凉了,得在入冬前解决完所有的事。
*
青州,姜婳几人在军中住了一晚,第二日一早回了青州城。
因着姬憬的来信,出发日期提前,加速整装。
姜婳可谓是一刻不得停歇,一时有了五岁时刚刚进学的忙碌感。
太傅曲初静历经三个皇帝,高祖皇帝尚在世时,便已初露锋芒。世宗皇帝在位时,更是深受姜婳祖母的器重,成了当时的太女,如今圣上的老师。
姜婳和她尊贵的老娘,同为曲初静的学生,算起来,还是师姐妹。想到这里,姜婳不由得感到几分好笑,等她年后娶陆今安进东宫,再生个皇孙,小老太太到时候就是教过三个皇帝的太傅了。
手头的活忙完,姜婳伸展筋骨,消解疲劳。恰好曲青黛抱着猫进来。
“你倒是清闲,你家太女都要累死了。找到您怀里那位的主人了吗?”
“找什么主人,它现在是我的猫,将来也是。”曲青黛摩挲着白猫的下巴,白猫舒服地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殿下今天累了一天,想来疲乏得紧,府上有一处温泉,泡一泡,能让殿下睡个好觉也是好的。”
姜婳记得阮盈前天跟她提过这个温泉,现下疲乏的很,倒是个好去处。遂答应下来。
“最关键的是,有特殊服务。”
姜婳手里的动作一顿,头也不抬,“你穿条裤子吧。曲家怎么出了个你?”
曲青黛把猫放在桌子上,凑到姜婳跟前。“京成家里管得严,这不是好不容易有机会出来放纵一下嘛。放心放心,给殿下安排的一定是正经的服务。”
温泉在府上的西南角,占地面积颇大,且分出了大大小小七八个汤泉。
给姜婳准备的自然是最大、最奢侈的一个,曲青黛在姜婳隔壁,两人之间有一座假山隔着。
姜婳褪去身上的衣物,踏进温泉之中,舒畅感流遍四肢百骸,姜婳不由轻叹,连日奔波带来的疲倦消解了些许。
趴在边沿上闭目养神,耳边传来脚步声。睁开微微阖上的眼睛,来人穿着飞天服饰,让姜婳想起了敦煌当时进献给母皇的画卷,画上的人也大多穿着如此。端着金盘,面上带着珠帘,标志性的金发碧眼。
“做什么?”
燕霖将金盘放到姜婳手边能够到的地方,跪坐下来,垂眸温驯道:“奴服侍殿下沐浴,为殿下按摩解乏。”
姜婳复又阖上双眼,“你先哎给本宫按一按肩颈,看看你有没有本事在身上。”
“是。”燕霖跪到姜婳身边,把姜婳披在肩上的湿发收拢起来,搭在一边。手攀上姜婳的肩头,开始施力。
“殿下觉得力道怎么样?”燕霖边捏边问。
“还不错。”姜婳懒洋洋道。
“服侍人的功夫不错,你是哪儿的人?”
“奴原先在敦煌一带,后来被卖到中原,阮大人当时买下了奴,带了回去。”
听着燕霖的声音渐渐哽咽,姜婳挑眉。“怎么,不愿意?”
燕霖摇头,“奴不敢,只是想起了伤心事,一时伤怀,不是不愿意。”
见姜婳没有制止他的讲述,燕霖说出那套风尘男子标配背景故事。
好赌的妈,生病的爸,尚在幼年的妹妹和破碎的他。
姜婳听完陷入沉默,这一套说辞好耳熟,曲青黛赎回去的好几个小倌都是这个人生经历。
定定看着美人垂泪,“确实是个可怜人,本宫赏你个镯子。”
燕霖擦去眼角的泪水,“多谢殿下赏赐。”
一声猫叫传来,曲青黛那边的猫一路翻过假山,窜进燕霖怀里。曲青黛披着外衫跟过来。
“你抱着的是本姑娘的猫,还给我。”
燕霖似是被曲青黛的话惊到,顿了一会说道,“这明明是我的猫,怎么就是你的猫了。”
说完燕霖坐在地上,把猫举到和脸一样的高度。“毛团,你要急死我,我还以为你被坏人抓走了。”
姜婳对着‘坏人’曲青黛一撇嘴,曲青黛双手环胸冷哼一声,“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了?它身上又没你的名字。”
燕霖没想到曲青黛不按套路出牌,按以往的经验来说,会还回来的呀,就算想要,也会花钱买下来,他靠这一招,卖了好几只波斯猫了。怎么这人颠倒黑白,搞强占。
见姜婳没有发话,燕霖尝试争取一下。“这猫是当年分别之时,我妹妹送给我的,我一直拿它当自己的家人。”
不等燕霖说完,曲青黛打断他的话,“让我来说,这猫是我母亲送我的十八岁生日礼物,我因为太过喜爱,是以一直带在身边。”
燕霖转而把求助的目光转到姜婳身上,姜婳没注意到燕霖的目光,见曲青黛只批了外衫,示意曲青黛到自己身边。
“你也不怕着凉了,快下池子里来。”
曲青黛也对着姜婳一撇嘴,慢悠悠地钻进汤池子里。对着燕霖吹了个口哨,“小子,你应该不知道我的身份吧?”
燕霖想不出来她能有什么身份,摇摇头道:“奴不知。”
曲青黛单手撑着侧脸,语气带着骄矜:“家母太仆卿曲图南,祖母太傅曲初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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