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冬日的晴天本就不多,眼下细雨初歇,周围还余下少许凉意,激的齐瑄一阵寒颤,等到齐非晚命人又加了个暖炉,他将手放上去,才慢慢缓过劲儿来。
“阿姐,你去过京城吗?”齐瑄吃着果脯问她。
“去过几回。”齐非晚抬头,将手中的兵书放在了一旁。
“那京城好玩儿吗?”
齐瑄来了精神,他对繁华热闹的地方一直都很向往。
齐琛却不是他那般爱闹的性子,拿起一枚刚吃过的枣核丢在了弟弟身上。
“阿姐去京城是有要事要办,又不是去逛街游玩的,怎能这么问?”
“去过自是知晓的,我就好奇,问问怎么了?”齐瑄很不服气。
齐非晚看两个弟弟吵闹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她这两个弟弟虽是同胞双生,可不论长相还是性格都完全不同。
齐琛个性沉稳,擅武艺,齐瑄性格跳脱,极擅策术、精通书画,因而两人时常说不到一处去。
不过吵嘴归吵嘴,兄弟两人的感情还是很好的,从前两人若是和其他孩子起了争执,都是齐瑄出主意整人,齐琛去实施,两人配合之默契,使得泉州的孩子就没几个敢和他们做对的。
“好了,回京的路上怕是不太平,你二人莫要再闹了。”
两人见齐非晚神色严肃,也都住口了。
瞧着齐瑄神色不悦,齐非晚松了语气又说道:“京城自是要比泉州繁华的多,也要大的多,你若想见识,正好此次回京赶上上元节,必定热闹非凡,回头我同爹娘讲,许你们出去玩儿。”
听闻此话就连一贯沉稳的齐琛面上都露出喜色,齐瑄更不必说,两人只听过长安城的盛名却都没见识过,心下的期待又多了几分。
“那阿姐定要和我们一起,我阿姐这么好,到时定会将京城那帮贵女全都比下去。”
齐瑄的脸上很是得意,在他心里,他的阿姐就是全天下最出色的女子。
“你当阿姐和你一样爱显摆啊。”
“你不和我争两句会死啊。”
……
这才没过一会儿,两人又吵起来了,到底都是孩子心性,回京前交代他们的话怕是早已忘在脑后了。
约摸过了两个时辰,马车行至一片竹林,齐非晚感觉到周围静的有些反常,甚至觉察出了一丝杀气,莫名掀起车外一股不属于南方的寒风。
握紧手中长剑后,她立刻叫醒了还在睡梦中的齐琛和齐瑄。
剑柄轻轻抬起帘帐的一角向外探去,看似竹影斑驳,四下寂静,却不知深处藏了多少危险。
此时齐桓也觉察出不对,两人对视一眼,立刻叫停了马车。
“阿姐,怎么了。”齐瑄还有些迷糊。
“林中有些不对,你二人小心些”
两兄弟瞬间清醒大半,齐琛将怀里的匕首拔出,又将弟弟护在身后,齐瑄也从袖口翻出事先准备好的石灰粉,警惕的握在胸前。
齐桓下车后第一时间来到他们身边,“看来这是有人不想咱们平安回京啊。”
“父亲觉得他们来了几人。”齐非晚面无惧色的问道。
“依为父观察,林中约摸有十数人的气息。”
齐非晚将两个弟弟拽至身后,“孩儿与父亲所料人数差不多。”
“那便按之前商量好的办。”
齐非晚点头,齐桓便带着齐琛和齐瑄两人上了另一辆马车,掉头走向旁边那条小路。
齐非晚一人站在原地,身量虽较同龄女孩儿略高但还是有些瘦弱,分明是矜贵优雅的样貌却偏又生了一双淡漠疏离的眼睛,瞧着颇让人生出几分怵感。
等了良久方才开口道:“几位在这儿埋伏多时了,何不现身一见。”
齐非晚这些年的事迹京城那帮人是听说了的,但饶是这样,那几人也没料到齐桓会将自己十三岁的女儿独自留在这里,在他们眼中齐非晚无疑是自寻死路。
话音刚落,竹林深处便出现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齐非晚按耐不住的压了压剑鞘,美目一扫,便如利刃一般,看的让人直冒冷汗,手中长剑出鞘,剑锋所指更是令人不寒而栗。
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十几名杀手的目光俱是落在齐非晚身上,片刻过后皆腾空而起,兵刃直冲齐非晚袭去。
只见她衣衫飘动间,便晃出了数个人影,身法轻灵飘逸,内力却霸道刚猛,不过几个闪身便已解决掉了半数的人。
“几位若是有谁愿意供出你们的主子,我倒是可以考虑留他一命。”
那几人抬头瞧见齐非晚脸上寡淡的笑意,如坠冰窟,他们做杀手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如此骇人的气势,明明面前是位俊俏的小姑娘,可那笑落在他们眼中却格外刺目。
她轻抚了抚自己纯白的衣摆再度开口:“考虑清楚了吗?”
静默片刻,“那就都去死吧。”
齐非晚刚欲动手眼前却突然一阵模糊,剧烈的头痛随之而来,“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蓁蓁不厚道啊,这么多玩具也不叫上我一起?”
后方一抹艳红的身影突然出现,脸上带着重逢的喜悦,却不是与齐非晚,而是与这世间。
“你……你又是谁?”
他们瞧见那红衣女孩与齐非晚有着一样的容颜,但穿着气质却比齐非晚更艳。
“你怎么出来了?”齐非晚语气不悦道。
“自然是来帮你的,三年了,再不出来杀几个人我就要憋疯了。”那红衣女孩面目突然狰狞,疯狂的冲齐非晚嘶吼着,怒气震的竹林沙沙作响,天色都跟着暗了几分。
“鬼……有鬼啊。”幸存的杀手无一不是抖如筛糠。
那红衣女孩甚至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伸手便隔空捏起了五人,赤红的内力不断钻入他们体内,痛苦的呻吟响起,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渐渐胀大,最终爆体而亡。
有两个死相稍好些的也算留了个全尸,但也都七窍流血,双目外凸,看着极为诡异。
那红衣女孩在杀过人后,眼中的猩红稍退了几分,似是略有些满足。
“你这是做什么,他们这样的死相会给齐家招来猜疑,你为何不与我商量就擅自做决定。”
“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明明说好的每三个月便放我出来一次,你却用内力硬是压了我整整三年,是你先不守信用的,那就怪不得我了。”凄厉尖锐的喊声再次响起,在这静谧的竹林深处显得格外刺耳。
齐非晚因为她的突然出现而头痛欲裂,深吸一口气后说道:“绯绾,你先冷静一下,现在不是时候,爹娘有危险,我得去救他们,等回了京城我们在说。”
绯绾根本就信不过她,她太久没出来了,绝不可能回去,可她们若同时出现,时间久了必有一方要陷入沉睡,齐非晚现在状态不好,万一没争过她必定要坏事。
一想到齐桓他们可能会有危险,齐非晚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心下一横,强行运转摩罗双生诀,额间红莲闪烁,手中内力凝成的金色漩涡生生将绯绾吸回。
“齐非晚,你敢这么对我,我出来必定宰了你。”
齐非晚收回内力,额间红莲也随着绯绾的回归而消失,林间又恢复了平静。
先是被绯绾强行冲出体内所伤,再又运转了摩罗双生诀,齐非晚的身体也遭受了重创,但她担心齐桓的安危还是摇摇晃晃的追了上去。
其间发现路上都是散落的弓箭,还有一些死去的齐家护卫,心下的担忧不免又加重了。
快步往前走了一段路后,发现一家官驿,齐桓的马车就停在门口,门前还站了不少护卫,但看着并不是齐家的人。
她刚欲动手便听见齐桓朝她喊到:“蓁蓁住手,这些都是陛下派来接应咱们的人。”齐非晚这才放下心来。
紧接着就问:“父亲,你们怎么样了,我见路上都是死尸,阿娘和弟弟们都还好吗?”
齐桓面色有些难过:“阿琛被毒箭射中了,大夫说若不解毒撑不过三日,阿瑄被人追落山崖,已派人去找,到现在还下落不明。”
齐非晚听后面色凝重:“进京可有法子解毒。”
“大夫说京城的草药更全,医治手段更高明,若能进京,阿琛必定性命无忧,可现在阿瑄找不到了。”
“父亲先带母亲和阿琛进京,务必治好阿琛,我去山崖下找阿瑄。”
见齐桓还有些犹豫,齐非晚利落地将他推上马车,催促道:“阿琛如今生命垂危,再晚就有生命危险,父亲放心,我一定会把阿瑄平安带回来的。”
齐桓听后又嘱咐了她几句,最终带着齐琛他们先走了。
看着父母平安离开,齐非晚这才运起轻功朝山崖的方向飞去,那边派出去找人的士兵都说没有消息,齐非晚厉声命令他们再去找。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之时,她发现山崖右侧有一块较大的空地,若能站在那里,山崖下的视野会清晰许多,她立刻找来绳索,借助轻功慢慢落在了那片空地上。
随后便发现山崖下方有一洞口,但因方向不对,她始终看不见里面是否有人,便冲那边喊:“阿瑄,你在吗?”
见许久未有人应她,心中不禁失望,就在她准备朝别的方向再探时,下方突然传来一阵虚弱的声音:“阿姐,我在这里。”
齐非晚心下一喜,连忙说道:“阿瑄,你再坚持一下,我马上救你出来。”说完就再次绑好绳索准备下去,但由于距离较远绳索不够长而吊挂在了半空。
她无法只得割断绳索冒险朝下跳,但因为下落的冲击太大,在洞口上方被树枝刺穿了肩膀,伤口在不停的流血。
但见自家弟弟虚弱的靠在石壁上也顾不得疼痛,捂着伤口急忙赶了过去:“阿瑄,你还好吗?”
见齐瑄没有反应,只是嘴里一直喊冷,便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发烧了。
齐非晚心急如焚,可又因为受伤无法带他离开,只能朝悬崖上方呼救,结果却并未有人答应。
眼见天色变暗,再喊下去也是无果,她便又朝里走去,拿了些树枝,取出打火石生了火,再将自己的外衣脱下盖在了齐瑄身上,随后在他身旁坐下,将人搂在了自己怀中,又用内力护住了他的心脉便沉沉睡去。
第二日清晨,齐非晚醒来,发现齐瑄的情况愈发严重了,若再不医治,怕是情况不妙,刚想要再向上呼救就听见上面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下面有人吗?”
齐非晚赶忙答应:“老人家,能麻烦你找人来救我们一下吗?我弟弟受了伤,需要尽快医治。”
那老人连忙喊道:“姑娘你稍等,我这就找人来救你们。”
一刻钟左右老人找来了两名年轻男子将他们二人救了上去,还找了大夫为齐瑄治伤。
“姑娘,我看你肩上的伤也不轻,老婆子我也略懂些医术,处理些外伤不是问题,不如我帮你清理一下吧。”
那老人的妻子面相和善,她正需要人帮她处理后面的伤口,闻言欣然答应。
“那便麻烦婆婆了。”
换完药,那妇人找了一套她小孙女的衣物给齐非晚穿,虽有些不合身但总比没有强。
“劳烦婆婆先帮我照看一下弟弟,我出去一趟马上便回。”
见老人爽快应下了,她飞快朝外走去。
齐非晚一直奇怪,皇帝派来的那些人明明就在不远处,怎会听不见她求救,她要回去一探究竟。
没过多久她便赶到了山崖边上,在那周围发现了不少尸体,有皇帝派的那些人,也有一些是她在竹林中碰见的那群黑衣人。
如此她心下便明了许多,又在那黑衣人身上搜了几下,发现了一枚令牌,这令牌她认得,那帮杀手是黎家派来的人。
齐非晚原以为应是柳家派人来的,却不曾想最先坐不住的竟是黎家,思及此处她也不便多做停留,转身运功离去。
只是还未走到老人家中便听见一道清脆焦急的声音,“你们是何人,放开我,我要去找我阿姐。”
齐非晚一听,赶紧跑进去制止,齐瑄看见她,立刻冲上前去一把将她抱住,抽泣着说道:“阿姐,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不见了呢。”
“多大了,怎么还这般沉不住气。”虽这么说着但还是轻抚了下他的后背。
“这孩子醒了找不见你,非嚷着要出去,拦都拦不住。”老人见状笑着说道。
齐瑄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以后可莫要这样了。”
齐非晚又让齐瑄修整了三日才准备离开,老人本想多留他们几天,但见他们说怕父母担心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临走前齐非晚还偷偷在老人枕头下压了一块价值连城的玉佩,算是她的一点心意。
两人租了一辆马车便朝京城的方向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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