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先是说明来意,有亲戚查出是脑叶肿瘤,具体是颞叶肿瘤,想到容城来做手术进一步治疗。
接着就是:【听穆秋吟说你这几天可能都不出门诊,那什么时候会恢复?】
何酌修看了一愣:“???”
穆秋吟说的?她怎么知道他不出门诊???
刚要问,就反应过来了,是因为老何。
穆秋吟知道老何对他来说有多重要,在唯一的亲人面前,什么工作都变得不再重要,他肯定会请假,排出时间来陪老何治疗。
至少是前几天最危险的时候他必须在场。
所以这几天他肯定会停诊。
思及此,何酌修不由得苦笑,该说不说,最了解他的人,还真就是穆秋吟。
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冒头替他说话。
就不怕被人议论他们藕断丝连?
搞不懂,他失笑的摇摇头,回复同学:【我爸出了点意外,在一附院这边住院,我门诊大概要三四天才会恢复。】
【林立:那你有哪位医生可以推荐一下么?】
【何酌修:孟涟医生,或者谭楚樾主任吧。】
【林立:[大笑]既然你和穆秋吟都推荐了孟医生,看来是真好,谢啦!】
得到想要的信息的同学道谢后很快下线,何酌修退出聊天界面,找到开了免打扰的班级群点进去看了眼,果然看到穆秋吟的发言。
他下意识的点开穆秋吟的头像,试图去看她的朋友圈。
什么内容都没看到,只看到她的朋友圈封面和头像。封面是她和猫一起坐在台阶上的背影,头像是她抱着猫一起。
他这才想起来,他们早就互删了好友。
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感顿时油然而生。
老何的病情进展在何酌修和他的主管医生的意料之中,脑积水终究还是没能避免。
这是因为蛛网膜下腔出血容易造成蛛网膜粘连,从而造成脑脊液的循环和吸收障碍,进而形成脑积水,这是很常见的并发症。
管床的叶眉给他做了腰大池引流脑脊液术,其实就是从腰大池的位置放一根导管进去,把脑脊液放出来,每天引流三百到五百毫升。
所以老何只能侧躺,以免压到导管,他问何酌修这得多久,何酌修说:“五到七天吧,引流出来的脑脊液变清了,就可以拔管。”
“真是倒了大霉哟。”老何终于忍不住叹气,“这院得住到什么时候去哇。”
何酌修失笑:“没办法,谁叫你磕到头了呢。”
他又担心店里的生意,觉得亏大了,何酌修说:“多亏几天你就习惯啦,等你好了再去赚回来,做生意不都这样?赔赔赚赚都是常事。”
事情至此已经过了四天,何酌修不能再继续待在这儿陪他了。
他开玩笑说:“我得回去上班,不然就要被单位开除了。”
“快去吧,我一个人也没事,有护工在。”老何冲他摆摆手。
何酌修应好,“我下夜班再过来看你。”
班是要上要值的,但手术可以继续停几天。
重回工作岗位,一切都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同组的一线许丹问他:“师兄你爸怎么样了?”
“算是稳定了吧。”何酌修应道,转身去看贴在白板上的病历修改通知,打发学生去护士站把上周出院的几本病历拿回来。
还是同组的一线涂骅接着说:“感觉最近车祸挺多啊,我住的那边,附近一个路口,前天发生了一起电动车跟小汽车相撞的,两辆车都车速很高,嘭——电动车的那对母子当场死亡。”
话音刚落,周围一片倒吸凉气的哇靠声响起。
何酌修也忍不住摇头苦笑:“所以说交通安全啊……”
坐在他对面也是在签病历的上级谭楚樾,这时抬头问他:“找到肇事司机了么,让他赔钱没?”
“找到了,愿意赔五十万,让我给她出谅解书。”
何酌修应完,把修改好的那一页病历打印出来,夹进病历本里,重新签好字。
“你答应了?”谭楚樾问他。
“不答应能怎么样。”何酌修笑笑,“她说是为了给高三的儿子做午饭才开这么快,不是故意撞的我爸,口口声声让我不要毁了她儿子,可是这有什么用,她致人重伤,还有逃逸情节,我就算出了谅解书,法院该怎么判还是怎么判,如果这事真的会毁了她儿子的前途,那也不是我的过错。”
所谓的毁了她儿子前途,无非就是她这事记录在案以后,可能会影响她儿子以后考公。
但到底是不是真的有影响,涂骅和许丹他们都一知半解,一时间讨论得很热闹。
唐梓文从外头进来,听到这动静,不由得震惊:“不是……你们这么闲?都没手术吗今天?”
“你这张乌鸦嘴!”许丹扭头骂了他一句。
谭楚樾从病历里抬头,啧了声,揶揄他:“当着你老婆的面说这些,你不想活啦?”
涂骅看热闹不嫌事大,起哄道:“丹啊,今晚让他睡地板。”
“住院总,总住院,又不回家,你让他睡值班房地板吧。”许丹一甩马尾,哼了声。
这下就连何酌修都忍俊不禁起来。
唐梓文耸耸肩,挠挠眉毛,转移话题问何酌修:“师兄你有时间吧?你看这周的科室讲课……”
“什么时候?”何酌修眉头一挑,嘴角含笑的问。
“今明两天?”唐梓文试探,“你准备准备?”
何酌修摇摇头:“不用准备了,就今天吧,讲蛛网膜下腔出血,我爸这不就是现成的病历么,课件共享里也有。”
啊这……
“你可真会就地取材。”谭楚樾乐不可支,指指一旁的规培生,“帮个忙,给同学们发通知,十一点科室讲课,蛛网膜下腔出血的诊断和治疗,让大家抽空复习一下。”
规培同学:秃然,太秃然了主任!
上午十一点过一刻,何酌修刚开始提问学生蛛网膜下腔出血的定义是什么,另一边的穆秋吟就在门诊一个接一个的病人里纠结,到底要不要去探望一下何酌修爸爸?
按理来说,她和何酌修是多年同学,同学的家人病了,她去探望一下很应该。
但另一方面,由于她和何酌修的关系比较复杂,要是去的话,太容易引起误会,到时候何酌修知道了,问她为什么去看他爸爸,她怎么回答?
好像是不应该去,但是……
何酌修只有这一个亲人了啊,他没了妈妈,那个死鬼亲爹倒是还活着,但早就不来往了,等于没有,如果何叔再有个三长两短,他怎么办?
这么一想,她又难免黯然。
她甚至有种很奇怪的心理,如果老何出了事,那么何酌修为了他而放弃出国、跟她分手的这些付出,就成了东流水。
“医生,你帮我看看我女儿,她肚子很痛。”
耳边传来焦急的女生,诊室里进来了一家三口,一对中年父母带着一个纤细瘦高的小姑娘。
穆秋吟低头看了眼病历本,12岁。
“先别急,去帘子后面躺下,我看看。”
小姑娘乖巧的去了,穆秋吟顺手把帘子拉上,孩子妈妈立刻跟着钻进来看。
“来月经了吗?”穆秋吟一边戴手套,一边开始问病史。
孩子妈妈抢答:“来了,去年就开始来月经了。”
“痛是怎么痛?”穆秋吟又问,“哪里痛?”
孩子刚张嘴,她妈妈又抢着应道:“就是很痛那种,腰都直不起来了,肯定是吃错东西肠胃炎。”
穆秋吟抿抿唇,转头对她认真道:“这位家长,请你保持安静,如果不能,就请出去等好吗?我需要孩子自己回答问题,你不是她,没办法准确描述她的感觉。”
孩子妈妈一噎,鼓鼓嘴,大概是觉得她态度不好,但还是老实不说话了。
穆秋吟重新问了一遍,得到孩子的描述是下腹坠痛,就像来月经时那种坠痛,还要再痛一点。
“好,有没有男朋友?”穆秋吟紧接着问。
孩子刚摇了一下头,旁边的她妈妈就要跳起来了:“医生你什么意思,怀疑我女儿不检点是吧?”
穆秋吟早就预料到家长会这样,扭头淡定的解释:“这是例行询问,女性开始来月经,就有了怀孕的可能,都要考虑这个问题,就算是我肚子痛去看病,也会被这么问,医生又不知道我没有性生活,你也一样,如果是你,我也会问你和你老公最近有没有同房。”
说得贼他妈直白,一点都不顾跟前还有个十二岁的小女孩,闹得孩子妈妈脸孔一阵胀红。
趁她尴尬,穆秋吟立刻再次询问孩子有没有男朋友,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孩子坦然大方的态度让穆秋吟相信了她。
又询问饮食,发现根本没有吃什么不对劲的东西,孩子这几天连零食都没吃一口。
穆秋吟做完体格检查,开了张超声检查单,“先去做个B超看看情况。”
孩子妈妈刚反应过来,她检查单就开出来了,一时也不好再说什么,赶紧带着孩子去做检查。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左右,他们又回来了,拿着B超的检查结果回来让穆秋吟看,满脸忐忑不安。
“医生,我女儿她怎么了啊,做B超那个医生说她输卵管有问题,怎么会呢?她还这么小!”
“别急,我先看看。”穆秋吟接过检查单一看,好么,输卵管严重感染,都已经是左侧输卵管积液(考虑脓性)了。
穆秋吟十分震惊,是啊,还这么小,怎么就感染得这么严重了呢?她一面纠结要不要给她开个血HCG检查,一面仔细盘问孩子的日常生活。
有一个细节引起了她的注意,是孩子妈妈说的,他们家的衣服都是一起洗的,大人孩子的外衣内衣,全都混一起洗,图一个方便。
穆秋吟心里一顿,问孩子妈妈:“你平时做过体检吗?”
孩子妈妈一愣:“……啊?没、没有啊,我没有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不代表没事,内衣,尤其是内裤,混起来洗可能会引起交叉感染,孩子本来抵抗力就比较低,容易发生感染。”穆秋吟说着,低头写病历,“去妇科再看看吧,看看专科医生是什么治疗方案。”
孩子妈妈回过神,忐忑的问:“这、这问题很大吗?吃点消炎药……”
“消炎药不一定有用,程度不同治疗方案不同,孩子还需要做进一步检查才能确诊。”穆秋吟把病历本递回去,劝道,“你最好也做一个检查,不贵的,就当买个安心。”
看着小姑娘还稚嫩的脸,她到底没说出那句如果太严重可能要切除患侧输卵管,省得吓着她。
病人离开诊室以后,之前想的那个问题又在她脑子里冒了出来。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要去探望何酌修爸爸了,最多……
中午吃饭时间,她咬着筷子给邵主任发信息,询问前几天刚收的那位继发性蛛网膜下腔出血的病人情况如何。
得知是病情平稳向好,便放下心来。
但没想到的是,这事居然被何酌修知道了,被他问到跟前问为什么打听他爸爸的病情时,她满脑子就一个念头:
哥你怎么这么大嘴巴!怎么这也跟他讲啊!!!
何医生:你问别人干嘛,来问我啊。
木木:……我不敢。
何医生:?岁月让人变得胆小?
木木:……是前男友让人变得胆小:)
何医生:出庭的时候带上你污蔑我的聊天记录。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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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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