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中午,戚砚林听说祁同玉已被放出来,特意提着好酒拜访。
祁同玉刚起床,泡了个舒心惬意的热水澡,擦净身体,抹上精油,特意用洗面奶洗了两遍脸,盖上面膜,只裹了件浴袍就从卧室里出来,看见四仰八叉躺在沙发上的戚砚林,见怪不怪,一脚把人给踹走:“起开。”
戚砚林见祁同玉已蹦上沙发舒舒服服地躺好,耸了耸肩,松开两颗扣子,一屁股坐地上:“你说你这是怎么了,吹灯烧胡子,太倒霉了,警察怎么偏偏就找上你了?”
“这你要问宋温,拜她那通电话所赐,我差点就变成杀人犯了。”
“宋温给你打过电话?她说什么了?”
“稀里糊涂的,只说要我救她,”祁同玉闭着眼睛说,“我还以为她喝醉了,毕竟凭她和陈甄的关系,再怎么着也不会找到我啊。”
戚砚林闻言沉默再三。死者不能复生,眼下有再多的疑问,能回答的人也已到了九泉之下,将所有的秘密埋葬了。
“不管怎么说,能放出来算好的,后来警察找到证据了?不怀疑你了?”
“我也不知道,只说让我后续配合调查。”祁同玉腾地坐起身,撕开面膜,“差点忘了!戚二,你帮我个忙。”
正常来说,拜托人之前不应该加个请字吗?戚砚林闷闷地想,但还是点头:“你说。”
“帮我查查,你那天派对上的所有宾客,”祁同玉脸上湿漉漉的,眼睛瞪得老大,“我怀疑是有人要害我!”
“想害你的人还少吗?”戚砚林脱口而出。
祁同玉便笑了。
看不惯她的人有很多,嫉妒,愤恨,怨怼,每当她从形形色色的人群中捕获到这些情绪,她便觉得很开心,有种成功报复世界的意味。
戚砚林说得没错,想害她的人,还真不少。
但大多都是懦夫,敢杀人的,没几个。
“总之,你去查查。”祁同玉扔下一句,走回浴室洗脸。
冰镇过的山泉水悉数倒进脸盆里,她扶着洗手台,低头,完全浸入三秒钟,再猛一抬头,带起水花四溅,脸上,包括额前鬓发,全湿了。
冷静。祁同玉跟自己说。
现在不是过分忧虑的时候。一定要冷静,仔细想想,到底是谁?
回忆了一圈,却没有头绪。
戚砚林在外头喊她:“出来喝酒!”
“来了。”祁同玉答得不耐烦,扯了张面巾纸,擦干脸,对着镜子给自己做了全套的眼保健操,这才走出去,下楼,又恢复了往日的淡然。
人上一百,形形于色,林林总总。有的人骂她贱,心机,拜金,不怀好意,面面俱到,她都不在意。
早就将一切抛下了,包括绕山而行的车尾气,夜里经常停电,需要靠点蜡烛照明的矮房子,围墙边绿得坦荡的青苔痕,疾风中赤着脚狂奔过去,看到久经暴雨冲刷后的逆着光的轮廓。一切可以诉说或不能诉说,她全部丢弃,凶狠地抹杀掉心中那一方净土。
客厅里,戚砚林刺啦一声开了酒,将深红色的酒液倒进醒酒器里。就这离开一会儿的功夫,茶几上就多了两个塑料饭盒,虾饺,烧麦,叉烧包,戚二刚出去买的。
“猜到你没吃早餐,”戚砚林看了一眼厨房,“粥,豆浆都有,我放电饭煲里温着了。”
祁同玉坐下来,夹起一颗虾饺吃了,抬手夺过高脚杯:“先喝酒。”
两人碰杯,各自就着早点小酌,戚砚林来这儿本就别有所图,见她情绪还算稳定,开始旁敲侧击:“你被关在公安局里的时候,见到李未明了吧?”
祁同玉表情明显变差了:“问这干什么?”
“他是我偶像啊!”戚砚林谈论李未明的语气,就像乐迷谈论周杰伦,影迷谈论张曼玉,“他在推理界可有名了!协会成员都叫他明神!”
“你们协会?”
戚砚林爱好多,想一出是一出,做事三分钟热度,祁同玉也摸不准。
“是我跟一帮志同道合的好朋友成立的推理协会,会员制的,想加入不用交会费,但每年要赞助一次活动费用,”戚砚林笑嘻嘻道,“怎么样?你要不要加入?”
“谢了,不感兴趣。”祁同玉礼貌婉拒,想起戚砚林说的什么明神,狐疑问,“李未明也是你们这破协会的成员?”
“哪儿能呢,”戚砚林笑笑,用瞻仰遗迹般的虔诚神情说,“李未明是我们的信仰。”
祁同玉呵呵一笑,让他滚。
*
*
李未明伏案工作至夜半,完工一篇论文,一本国外推理小说的译作,收尾部分,穷凶极恶的罪犯被逼至陌路,饮枪自尽,场面分外悲壮。译至“夕阳在天边留下一抹血色的余红”,他拧眉思索片刻,总觉得语句不顺,遂放下笔。
窗外的夜色已彻底沉了下去,凌晨四点,城市陷入深睡,那是一种萧瑟的寂静。
李未明扔下满桌文稿,去洗了个澡。
他住在州海大学附近的商品房,两百米平层,装修风格是冷灰色系,淋浴间呈半开放式,与主卧相连。这是他的私人领地,从来没有邀请外人进来过,凌晨四点半,门铃却响了。
李未明正好冲完水,扯了件浴袍披在身上,腰带松松垮垮地系着,出去开门。
乔彤两手拎着袋子,保持标准微笑,在门外站了许久 。购物袋过于沉重,勒得她手腕发红,暗暗叫苦,等门一开,她瞬间觉得再苦也值得了。
有个词叫“湿.身.诱.惑”,但乔彤觉得这个词也匮乏。站在眼前的人,灰色浴袍,湿的身,黑的发,乔彤发现她无法自控,目光如过电般快速移动,停留在他锁骨上的水珠已有下滑趋势,像甘霖,乔彤想舔一舔。
“乔小姐,您也有梦游的习惯?”李未明笑得隐晦,靠在门边问。
“不是梦游,特意来看你的。”乔彤表现得很娇羞,“我家里人管得严,只能这时候出来,万幸你还没睡。”
“乔小姐特意来一趟,怎能让你扫兴?”李未明侧过身,请乔彤进来,拿拖鞋,倒酒,打开暖气问对方温度适不适应,礼数周全,风度绅士,非常妥帖。
乔彤在客厅坐下,用欣赏的眼光打量着四周,一边说:“别怪我找人打听你住址,听说你从来不请人上家里坐客,我想做你的第一个客人。”
李未明便说,荣幸之至,又问:“您找谁打听的?我不记得有跟外人讲过我住在哪。”
“戚二啊,”乔彤转着酒杯,故作神秘,“他成立了个推理爱好者协会,专门研究你的。”
“研究我?”李未明笑了笑,“我就一普通人,有什么好研究的?”
“普通吗?”乔彤剐他一眼,“可不普通。”
她和戚砚林的关系本就停留于表面,毫不留情地把他卖了:“我善意地提醒你一句,离戚二远一点,最可怕的就是脑残粉,他为了打听你的住址,还派人跟踪过你呢。”
“跟踪?”李未明来了些兴趣,“难怪他知道我的住址,还告诉了你——这事别人知道吗?”
“不知道,”乔彤立马摇头,有邀功的意思,“我让他别再告诉其他人,你不想让外人进的家门,我想只有我一个人可以进来。”
李未明笑意收敛,唇角勾出微小而又危险的弧度。
“来的路上给你买了点礼物,不怎么贵重,你别嫌弃。”乔彤打开那两个购物袋,把东西一件件拿出来,路易威登棋盘格双肩包,爱马仕小牛皮腰带,欧米茄海马潜水表,都是衬他气质的暗色款。
这之前,乔彤还送过不少东西,李未明一概不收,这回她也不抱希望。果然,听见李未明低沉的笑声:“乔小姐,私相授受可不好。”
乔彤见他把礼物推了回来,不免心浮气躁,没克制住表达欲,话说得万分直白:“我喜欢你,想对你好还不行?”
李未明并不惊讶,黑白分明的眼睛染上两分揶揄的笑意,提醒道:“乔小姐,您可是有婚约在身的人。”
话说得没错,乔家与戚家将要联姻,乔彤又是独生女,这个艰巨的任务便落在她头上,对象是戚凯源的大哥戚平章,乔彤见过两面,人倒是不错,可惜样貌不尽人意。
但乔彤想得开,如果没有遇见李未明,她从未如此想过得到。人来这世上走一遭,总得为自己活一次,只要两情相悦,乔彤宁愿放弃家产。
只要李未明答应,一切都好说。
李未明见她不退步,只能用老方法,灌她酒。乔彤爱喝,能一直喝,到醉透了为止,李未明便舍身相陪。
天色将亮未亮之际,乔彤终于喝高了,打着酒嗝,在宽大的沙发上肆意滚了一圈,嘴上嘟囔着:“未明,你总是拒绝我,你有过喜欢的人么?”
“没有,”他回答得干脆,“但有过很讨厌的人。”
“讨厌?怎么个讨厌法?”
吃寿司郎,芥末沾满嘴,给你辛辣的吻。随便亲人,骂人,拥抱。边界感缺失,用你的浴室洗澡不放浴帘。面不改色撒甜蜜的谎言,说相爱的人就该住在一起,未经允许搬来你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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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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