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三爷从外面回来,还带回来一样东西,放在穆姝面前。
这东西不是别的,是类似朱砂似的东西,天然带着一种暗香,这是当年乌林家族长老在高山上松石连同鹿血,专门炼制的油融合而成。
穆姝在她母亲的笔记中看到过,此物名为流霞,会发出光亮,色彩格外引人注目。
曾三爷看着穆姝目光一直在流光上面,开口:“夫人,此物数量太多,若是搬运起来,恐……”
穆姝朝着曾三爷摇摇头:“放心,这些东西不会离开桑柴。”
曾三爷眼中闪过惊讶,看着穆姝的眸色中闪过惊讶。
穆姝看着三爷:“桑柴城若是回来,就离不开白头翁。”
这把双刃剑,会伤人,但也是把利箭,锐不可当。
曾三爷眼中带着疑惑,穆姝将之前的地图重新放在桌上。
“地图中已经重新布置好了地点,想要引蛇出洞,就要乱起来。”
曾三爷看着地图上的炭笔勾勒痕迹,他有点明白穆姝要跟什么了:“万万不可,夫人,咱们的人手不够,就算乱起来了桑柴城,可根本受不住,何况即使油白头翁,还有大军在外,骑兵还在永城。”
穆姝摇头:“现在不是考虑安不安全的时候了。”
只要有机会她要赌一赌,赌那一线生机。
如期安排人运送流光材料,用以抵抗白头翁。
穆姝跟阿春的约定是平山后面的客栈中,已经有安排的人手,他们会成功护送流光离开,按照答应的分出一成交给原本待命的人马。
虽然身处异地,穆姝敢和阿春做这笔生意,有赌的成分,其中更重要的是外族现在人马离心,乌林太后的回信还未送达,但现在按照形势开看不仅是大凉民不聊生,乌林也饱受战争折磨,即使在桑柴撕破脸,也不会再碰傀儡这块禁忌。
出城的队伍还未走十里,按照路上的标记,顺利到了山下,队伍速度减缓,拐角路口碰上早已等在原地的人。
曾三爷领在前面,身边是佟正负责跟随,本来想守在穆姝,现在人手缺少,便跟着来护送流霞。
原本不知道这些东西,后面渐渐熟悉,发现那些石头就是可以破解的解药,心里觉得神奇。
曾三爷坐在前面的马车上,身子跟着山路颠簸,不妨碍手里拿着酒葫芦,身上的酒气隔着很远都能闻到。
转头看向身后的佟正,朝他招了招手。
佟正不解,还是迈步过来,坐到一边的车前板上,对这个满身酒气的人还是表示奇怪,在亲随中显得实在有些离经叛道。
曾三爷把手里的酒壶朝他摇了摇,示意给他来一口。
佟正摇头,便是不用了,素来他也不喜喝酒。
曾三爷脸上不羁,咧嘴笑出声:“哎呀呀,夫人身边还都是周正的君子。”
曾三爷从怀里掏出一张叠放整齐的纸,递到佟正面前:“小兄弟,当下有个任务交给你。”
佟正皱眉,打开折纸,放在手里,看到里面的内容之后,眉头紧皱,用力压低声音:“这是何意?”
曾三爷抬手灌了口酒,探身靠近一边的围栏,原本嬉笑的眼神里带着严肃和杀意,带着岁月的厚重和威压。
“这些人不对劲,你往山上走,那里才是真正的流霞,回去之后别回头,去永城找月将军。”
佟正捏着手里的图纸:“可是主子现在还在城中——”
曾三爷把手里的酒壶揣到佟正手里,满是褶皱的脸上带着急促:“都是夫人的命令,现在所有人的命都没有这些流霞值钱!!”
佟正看着他历经沧桑的眼睛,原本要说出口的话,现在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想到穆姝必定早已安排好,只能点头答应。
从马车上跳下来,现在人马多,人口动向显得不明显。
转头看着曾三爷,握着手里的酒壶,心里奇怪明明素未平生,却约的难得亲近,想伸手把怀里的酒壶还给他,没想到却等着他先开口。
“我爱喝桃花酿,等下了山打满了再给我。”
*
山上一个时辰,城中彷佛一天来过,担心伴随着紧张煎熬,每个人都是各怀鬼胎。
没等来客栈的消息,反而是城中先乱起来,客栈里不知缘由的起了大火,里面住宿小厮赶忙往外跑。
浓烟弥漫整个一楼,二楼住宿的楼梯被烧断,阿春赶来,客栈外面都是围观的百姓,环顾四周,却久久没有看见穆姝的身影,心里暗道一声糟了,快步跑到客栈后院外墙,翻身一跃,冲进客栈。
浓烟堵路,只好顺着二楼的阳台进去,心里越来越不安,冲进房间,正好看到躺在房间地板上的穆姝。
因为吸入浓烟而逐渐意识模糊。
阿春直接把人抱起,眼睛已经被眼熏得睁不开,只能误打误撞的往前走。
终于到前面阳台上的出口,顺着下面的青砖,硬生生地滑下去。
怕穆姝伤到,用身体垫下身下,结结实实地摔在底下的青石地板上。
到一块空地中间,才缓缓把穆姝放下,匆忙离开的时候穆姝已经醒了,缓缓睁开被浓烟熏得泛红的眼睛,声音沙哑无力:“阿春……你究竟是谁?”
“……”阿春背后被散落的石子扎得渗血,转眼间便已经是整片鲜红,眼神逐渐复杂,最后认命似的叹口气,起身要把穆姝抱起来:“差点都死了,还是忘不了刨根问底。”
穆姝透着面具看着阿春的眼睛,病态惨白的脸色中带着柔和,积蓄在心里的话,成了多年来的歉意。
“对不起……”
阿春突然愣住,伸出的手也愣在原地,一瞬间避开她的眼神。
“跟我到什么歉。”
“杨俊,我知道是你。”穆姝缓缓从地上做起来,那双琥珀似的眼睛此刻盛满悲伤,眼泪顺着眼眶往下流,语气平淡但却像是歇斯底里,艰难开口:“仇恨把我们变得都不像人了,杨俊……”
阿春愣在原地,看着穆姝的眼神也带着眼泪。
空气彷佛静止,两个人都停在原地,小时候的玩伴现在已经变成了面目全非的模样。
穆姝抽泣着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我不该忘了你,我不该……”
杨俊沉默了许久,缓缓伸手摘下手里的面具。
面具下是清秀的少年,那双眼睛一如明亮,却噙满泪水:“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穆姝眼睛看着他,眼泪控制不住,不断用袖子抹掉:“你的名字……付春姑姑——”
“够了!!”杨俊眼神变得阴郁,像被揭开伤疤,打断了她的话:“趁我现在还不想杀人,赶紧滚!”
两人心里的伤疤此刻都袒露无遗,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阴笑打破宁静:“江夫人,现在想走,是不是太晚了点?”
顺着声音看过去,二楼阳台上贫通此刻站在上面,手里拿着奶糖,身后站着高大侍卫,但是丝毫看不出是一军领帅,在人群中俨然一个普通老头的形象。
杨俊皱眉看着有贫通,眼底不悦,不着痕迹地把穆姝挡在身后:“既然你已经得到流光,还想干什么?”
贫通眉头微挑:“流光重要,这江夫人也是个宝贝,小平川侯可是把她当成命根子,有了她,我也好多换些城池宝地。”
杨俊眼神逐渐变得凝重,知道贫通这是早有布置:“你敢动她试试?”
贫通捂住嘴哈哈哈笑了两声,一个响指,紧闭地后门打开,外面进来侍卫抬着一具尸体。
“你的狗里出了叛贼,早就把你的计划告诉了我,杨俊你想在我这做一锤子买卖,可真够黑的,当年你娘都不敢做这样的生意。”
“你!”杨俊看着抬进来的尸体,此刻明白了一切,原来贫通一早便是利用他,找出流光,套住穆姝。
转头看着身后的穆姝,眼底的坚冰不断融化,压低音量:“我拖住他们,外面还有一队人马,你出去——”
话还没说完,穆姝就摇摇头,伸手摁住他的手,冰凉的指尖彷佛能感受到心跳。
迈步走到他前面,抬眸看着贫通,嘴角是淡淡的笑容。
“贫通将军,当年桑柴一战,你仓皇逃窜,即使到了今日,边境似乎还流传着带你名字的童谣。”
贫通面色不变,彷佛视若无睹,眯缝眼打量穆姝,语气间满是讽刺:“你是郭瑾的女儿,还是真是作孽。”
并不废话,直接伸手拿起身后的弓箭,瞄准穆姝。
穆姝眉头轻挑,脸色却是临危不乱:“将军想要流霞,还请看一眼平山。”
贫通看着穆姝气定神闲,心里却莫名闪过不安,转移视线朝平山方向看了一眼。
原本如常的平山,此刻燃气浓烟。
“你干了什么!!”贫通声音陡然提高,毒辣的眼睛死死盯着穆姝。
穆姝因为身体虚弱而步伐踉跄,幸亏身后的杨俊身后扶住她,捂嘴费力咳嗽两声,眼睛里带着轻蔑:“若是不出意外,东西已经快到永城了。”
什么!!贫通眼睛猛然瞪大,眼睛里是不可置信和震怒,此刻门口急匆匆跑进来一名暗卫,语气慌张:“将军!送到上下客栈的不是流霞松石,而是车车干草,刚到里面,就起了大火!”
贫通目眦欲裂,握紧手里的箭矢朝穆姝猛射过来,杨俊见状不妙,闪身要挡在穆姝身前。
还没动身,就听二楼一身惨叫,贫通手里的弓箭被人打掉,藏在角落的卢曼突然出来,手中臂刀不声不响将身后的侍卫解决,身形鬼魅般挟持住贫通。
穆姝看着卢曼动手,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刚要转头,便听见身后响起一阵弓弦声。
“小心!!”
杨俊伸手拉开穆姝,迈步挡在她身前,破风而出的箭矢来势汹汹,一道闷哼响起。
“杨俊!”穆姝彻底愣住,看着面前的少年,跟时间年前的画面的逐渐融合,鲜血伴随着眼泪。
卢曼在高处看的清楚,赶忙出声提醒:“快躲开!!”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不知从哪里飞出一道影,直接了解躲藏的弓箭手。
贫通性格素来谨慎,早在暗处已经安排了弓箭手,以防不测,可那道影子,却仿若无视,处理的干净利落。
穆姝没余力分心,抱着杨俊,此刻整个人都有些崩溃。
杨俊死死把穆姝护在身前,脸上越来越苍白,带血的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眼神少见的温柔:“穆姝我好恨你,我想让我母亲回来,可你也一样可怜,活得不人不鬼,我想逼你做选择,我想看你自私的把什么狗屁为人摔到一边,没想到你还是一样傻,我也明白,我也会做一样的选择,你命好,因为受伤不记得那些事,可是我却记得,记得那些仇恨和血腥。”
穆姝感觉几乎无法呼吸:“你别说话。”
杨俊一口鲜血从口中吐出来,那只箭又准又狠,直射心窝,此刻完全靠着信念支撑:“穆姝,我赢了吗?”
穆姝紧紧保住他,感觉体温一点点流失:“不许死,呜呜……杨俊,你不是要报仇吗?你死了怎么报仇……”
杨俊摇了摇头,反而是笑着跟穆姝道歉:“对不起啊,当初永城是我送的消息,也是我暗中设计,云关的白头翁,京城,九门都是我,我想看你坠入深渊,你却一次次走在正确的路上。”
“别说了……我求你别说!杨俊,不要……不要走!”
耳边传来阵阵脚步声,暗处缓缓走出来。
手拿星月弓的江翊看着穆姝和杨俊,缓缓放下手里的弓箭,眼底的波澜渐渐涌动。
罗玉林带来的暗卫封锁了桑柴,顺势将贫通劫持为人质,转眼间局势发生了捏转。
阿瑶走过来,看着穆姝抱着杨俊,而鲜血已经顺着地面连成一片。
穆姝抬眸,眼眶通红,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抬眸看到阿瑶,伸手紧紧抓住她的衣袖,满脸泪痕:“我求你,救救他,救救他!阿瑶你救救他!!”
阿瑶眼底动容,似乎从来没见穆姝这样,伸手探寻脉象最后只能叹一口气,握住穆姝的手:“让他好好走吧。”
穆姝心里恐慌,耳边不断响起嗡鸣声,连同当年往事的最后一根联系也断了……
什么都没有了……
*
处理好杨俊的丧事,穆姝才注意到一直守在外面的江翊。
两个人已经好久没见过面,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江翊看着穆姝,心里的话想说的话很多,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关于杨俊,桑柴,流霞还有很多很多。
江翊迈步靠近,伸手想抱住穆姝,没想到却被她不住痕迹地躲开了,眼中带着暗淡,情绪无处可以宣发:“我累了……”
只是说了一句,便心虚似的落荒而逃似地离开。
江翊看着穆姝,心口控制不住地刺痛。
夜色渐渐昏沉,穆姝却一直守在杨俊的墓碑前,城中的事情太多,几乎忙的脚不沾地。
阿瑶走到穆姝身旁,默默坐下:“心里不好受,就哭出来。”
穆姝手里握着那龟壳面具,拼尽全力克制心里的浮动。
杨俊要的是穆姝的选择,而偏偏穆姝又知道里背后的一切。
“穆姝你这样,对他很不公平。”
穆姝缓缓抬眸,眼眶里盛满复杂,声音近乎沙哑,心中的思索似乎早就有了答案。
“他不必重复这场悲剧。”
阿瑶理解穆姝的痛苦,却也对两个人无能为力,身后一把抱住穆姝的肩膀,颤抖的脆弱一览无余,轻叹口气:“我支持你做的所有决定,唯独一点,好好照顾自己。”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白色药瓶:“它可以止住你身上的病痛,只是别贪心,过了药效就好好休息,不然到……后面,就没用了。”
穆姝埋在阿瑶的肩膀里,疲惫的心没有依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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