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姝从香苑出来已经夜色渐渐黑沉,正好看见外头等着的谢忱。
谢忱面容严肃看着穆姝。
穆姝停住,看着他凝重的眼神:“怎么了?”
谢忱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阿瑾,你到底要做什么?”
今日之事反倒像在她意料之中,谢忱开始觉得古怪并未放在心上,如今一看,不仅敲打了孟图,还安抚住了汪颌的夫人,一举两得,处处透着巧妙安排。
穆姝顿住,不过瞬间便恢复如常,抬眸看他:“你猜到什么了?”
谢忱敛去平日里的大大咧咧,眼底尽是严肃:“你去将军府不仅仅是为了试探孟图吧,其中一个原因是因为宋城的粮草,因为你知道九门要出事,而且你也不想阻拦,江翊不在九门,你便入局搅动,那些狼子野心的老将才会慢慢隐露,孟图不重要,重要的事他手里的筹码,乱起来绝不能耽误这场混乱。”
穆姝挑眉,听的来了兴致:“你怎么这么笃定?”
谢忱轻叹一口气:“你不是鲁莽的人,把粮草汇集在宋城,而不是由洲,证明你已经有了掩人耳目的计划,甚至在京城便已经安排进去,可你不会不知道,这是错一步便万劫不复的险棋。”
夜色袭人,晚风中带着凉意。
穆姝抱着手臂,墨发随风盈盈垂动,渐渐收起笑意:“谢大哥,你既然知道此局危险,便不要了解太多,冬青姐情况好不容易状态好转,你不该考虑这些。”
他们是她的朋友恩人,穆姝希望帮殷冬青稳定病情之后,就送他们离开九门。
空气陷入沉默,过了许久谢忱才有动静:“我打算去宋城。”
谢忱想帮穆姝。
穆姝皱眉,想都没想便开口拒绝:“不成,冬青姐还病着。”
谢忱反而面色坦荡,抬眸对上穆姝的眼睛:“你给冬青的药,是阿瑶留给你的,是不是?”
穆姝皱眉,这人还真是神通广大吗,什么都知道,并没接他的话,避开话题:“冬青姐对我有恩,我们又是朋友,是我应该做的,不需要你们做什么,当初在京城不也是帮我吗?”
谢忱似乎早就做好了决定,眼神平静地摇了摇头:“我不仅要去宋城,也要去找阿瑶,你们两个好好在九门,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江翊不死也要疯了,之前我的感觉不强烈,有冬青在身边,可知道她病了,自己却无能为力,才渐渐明白你的感受,那些命中注定的安排,没人能轻易撼动,阿瑾,你我能做的只有珍惜眼前人,我看你如妹妹,亦想你好好活下去,没有什么仇恨,值得把自己都搭进去。”
之前谢忱对穆姝有误解,包括司潜的事,总觉得她在拉着所有人一起沉沦,其实她才是最没有依靠的人,从京城出来,她已经给他们安排好后路,却没留给自己。
穆姝喉咙哽咽,一时间说不出来。
谢忱叹了口气,目光柔和,一字一句嘱咐:“穆姝,你身上寄托了好多人的希望,你若死了,他们都活不成了。”
————
此刻东源风沙漫天,边境外族屡屡侵犯,阮家出征边陲,已经足足半月,战况却越发僵持。
阮通外账回来,脱下带着一身疲惫的衣袍,进内堂就听见婴孩的哭声。
内帐之中妻子正抱着孩子左右踱步,睡梦中的孩子睡得不安稳,脸上是不正常的红润,最近温度直下,帐中后半夜寒凉,孩子一直病着。
看了郎中开了药汤,每次都是软硬兼施,费一番力气灌进去,小孩身子虚弱黏母亲,妻子便只能整夜抱着哄睡。
阮通轻轻走进内室,净手靠近,示意他来抱孩子,让她歇歇。
阿兰满脸疲惫,对上阮通眼神的瞬间,紧皱的眉头慢慢舒缓,对他笑着摇头:“怎么回来没有动静,后厨给你备了晚膳,孩子等会睡下,不必担忧。”
阮通欲言又止,知道自己只能添乱,抿唇伸手轻轻拍了拍阿兰的肩膀,还是听安排放轻动静出去。
晚风带着凉意,一天操练安排没顾得上吃口热饭,眉眼间带着疲惫,转身到外账,看到早就备好晚膳,伸手挥散周围侍从,拿起碗筷吃饭。
“怎么心事重重的?”
温柔的声音从面前传来,阿兰走到身后替他捏肩。
阮通摇头握住她的手:“孩子睡了?”
阿兰点头:“嗯。”
阮通叹了口气,关外不像府上,条件艰苦,转头看向妻子下淡淡乌青:“辛苦夫人了。”
阿兰并不在意,迈步走到丈夫身旁:“现在已经很好了,阿玥从京城送信,还采买了宫中的药草给父亲,言谈间长大了不少,反复嘱托叫你不必担忧她,放心放心。”
说着把手里的信件放到他手上。
阮通放下手里的木筷,像是打动某种决心看向妻子。
“最近不太平,过两日我会派人把你和孩子送走,府上现在不安稳,你们就先到父亲身边,他身边有亲随,比这里安全,你和孩子也舒服些。”
阿兰脸上的笑容敛起:“这里很好,我每天看到你回来,心里就安心。”
阮通眉头微皱:“听话阿兰,这次你们先去,等平定了,我再去接你们,就当为了孩子。”
“军中出了什么事?你别瞒着我。”
阮通不准备瞒着妻子,只是避重就轻道:“粮草匮乏,民心不定,现在军中上下已经有了分歧。”
妻子伸手握住阮通的手,看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脆弱:“情况凶险,你我是夫妻,我怎么能丢下你。”
阿兰心疼阮通,千斤重担压在他身上,现在东源完全就是带刺的钉子,一方面要对外御敌,一方面要面对君王的猜疑,防止功高震主,东源的情况要比南境还要复杂,这里地广人稀,外族的侵略从来没有停滞,草原辽阔,起兵更加凶猛。
九门有当初整理兵将齐聚抗敌,而东源从没有这样的时候,当初阮通还对朝廷心有期待,但是看到郭家云关的惨案,其中不仅仅是蹊跷,还给边疆将士敲响警钟,君心似虎,若不是心有猜忌,有所防备,云关怎么会怎么块土崩瓦解。
阮通稳了稳心神,态度鲜少坚决:“阿兰,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我不怕死,你给我生了个儿子,阮家便有了延续,就算天不假年,也不会有后顾之忧。”
妻子是个坚强的女人可是听到丈夫说出这样一句话时,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夫妻之前没来得及再说其他,府中侍卫匆忙来报。
还没汇报,阮通就猜到消息,不动声色地松开妻子的手,身上甲袍未卸,就又要出城迎战。
阮通身上被血腥侵透,独有面对家人的时候才会展露那一丝人性。
尸山血海中做出来的人,他的心不断锻造,可就算是在刚强的人也会有软肋。
江翊的例子便是活生生的例子,皇权之前的那双手会不断里利用人性,牵制权力,不管你想要还是不想要,总是你叫不得安宁。
年少时总崇拜英雄,可知有多少人痛恨英雄,英雄不是无缘无故,而是无数阴谋鲜血不断累计。
多少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才能出这么一个英雄。
而他们其中又是谁的儿子,谁的父亲,越是参与战争,阮通心里就会越清楚。
父亲重伤不能上战场,当初要将兵权虎符送还京城的原因,他到现在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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