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年开始的第一周,其实就是一个同学之间相互熟悉,老师稍微认认人的阶段。
这本应是最简单的,但是冉冉已经感受到了一点微妙的力不从心。
“你说你以为这里应该都是学生?”
说这话的哥们微微吃惊地张开了嘴,一只眉毛高出另一只一些,对此很不理解。
冉冉垂头丧气地表示:“啊,我现在已经知道自己想的太简单了。大家看起来都挺厉害的。”
头发堪忧的那位有工作经验,笑的憨厚的也是环艺出身。
全班六十多号人,居然只有几个人是非专业科班出身,而冉冉又是他们里面年纪最小的。
实在是信心不足啊!
“其实还好啦,他们也没有那么厉害。”
小哥张口就是温暖的话语,冉冉不由得投过去一点感激的目光。
小哥话锋一转:“不过你的确是基础最差的那个。”
冉冉含泪表示:“……谢谢您的实话,崔千里同志。”
——其实她早该想到这个局面的,毕竟,刚开学那天,崔千里就已经表现出一点非常人的特质了。
冉冉不是自愿坐在进门处第一排第一个的。
这个位置很显眼,但是同样也伴随着风险。摸个鱼打个盹,很容易给老师留下坏印象。
她本来想往中间和其他女生一道,但是全班十五个女生,十四个都住宿,她们已经互相占好座位,身为最后一个例外,冉冉也只好另寻他处。
周围的男同学也都默契地避开了这里,留下冉冉一个人在门口显眼。
一直到崔千里姗姗来迟,她才有了同桌。
他直接看也不看就往这个位置坐下了!然后就开始打瞌睡了!
顶风作案还这么有松弛感,真乃神人也。
但一小时后,冉冉就知道了原因:崔千里的画功,对这个教室里的人来说,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好消息:同桌是学神。
坏消息:差距也太大了。
两台显示器一左一右,一张磨蹭了半天还是看不出什么的草稿,另一张已经初具规模,色彩丰富了。
再往更右侧的屏幕看一眼,进度虽然也不如崔千里块,但是依旧比冉冉的好多了。
冉冉“啪”地一下捂住了脸。
身后传来了一声轻笑,冉冉一回头,看到一个一闪而过的轻蔑笑容,来自那个有工作经验的大哥。
看到冉冉回头,他略微敷衍地点了一下头,然后就去搭讪崔千里了:“嘿兄弟,你画的不错啊。我看你年纪不大,没想到画的这么好,以前学纯艺的吧。”
崔千里点头:“我是国美油画系的。”
一言既出,震惊四座。周围人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过来,顺带着也都看到了对比惨烈的三张画面。
冉冉轻轻咽下一口口水,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上学的时候,考试卷稍微一盖就可以藏好了,而在这里,显示器又搬不动。画得好和不好,简直是一目了然。
也就是传说中的,大型公开处刑现场!
偏偏这时候,崔千里还要毫不见外地凑过来说一句:“你为什么不直接用色块起稿?厚涂这样更方便啊。”
冉冉把眼睛闭上深呼吸了一下,小声承认了:“……我不会。我之前不是美术生。”
“哦这样啊难怪了。”崔千里点点头,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那你得多练练了,要不然按照你进度,这几天你很难画完了。”
“……”
好消息:学神很善良!
坏消息:这是我几天就能解决的问题吗?
旁边的大哥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颇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感觉。
……不就是学吗!别人可以她也可以!
冉冉徐徐吐出一口气,在心中暗暗发誓:
我,冉冉将从今天开始学习,永不停止!我将不看剧不生病,不玩游戏不水群。我将爆肝画画,生死如斯。我就是黑夜中的暗哨,黎明前的守卫。我会将生命于荣耀献给场景原画,今日如此,日日如此!
……
稍微熟一点之后,冉冉才分清了周围这群人谁是谁,又忽然多出了什么外号。
像崔千里,因为画的又好又快,年纪也不大,所以被人喊做了“天才哥”。
而后排那个大哥叫做韦一荣,因为之前就在游戏公司工作过的两年了,所以人称“社会哥”。
他虽然态度不太好,但是也很会做事。集体总有些公共事务,就是他负责的。借助这个便利,他和老师们熟悉的很快,也就带回来了一些消息。
——比如,“陈老师说,下个月分享嘉宾就会过来上第一堂课了。”
“时蘅啊!”
冉冉的眼睛噌一下就亮了。
社会哥韦一荣鄙夷地看了一眼她:“你不要这么不懂礼貌,要喊老师啊。你这样,到社会上怎么混。”
话糙理不糙。冉冉赶紧虚心的点头,表示自己受教了。
社会哥这才满意地转头,继续分享消息:“陈老师说,时老师自己的项目都很吃紧,所以一共也只有三次分享课,大家伙还是要珍惜的!”
旁边有人“咦”了一声,然后翻出来手机上的一个界面给大家看。
“时老师的项目,好像就是这个《禁区默示录》?这两年可火了,我一直打呢。”
冉冉赶紧把脑袋也伸过去围观。
她是个pc端和主机端玩家,平时国产游戏玩的少,连王者荣耀这种moba类(多人在线战术竞技游戏)都不玩,更不要提其他的手游了。
但,即便是她,也知道近两年热门的手游都是什么花红柳绿的样子——不外乎就是一些娇媚的女性角色在屏幕中间反复摆造型,战斗系统依赖抽卡冲数值搞排行榜。一到逢年过节就是一堆限量版皮肤和新角色,大家一边在社交媒体上骂骂咧咧一边充648。
而这个游戏的主界面,从里到外地透露着一种灰败的感觉。
一阵风从远处刮过来,卷起片荒芜大地上的苍凉。朦胧的雾气拨开,慢慢露出标题和其他UI,随后是一个少女的身影从剪影到清晰,挥舞了一下手中的重剑,耍出一个漂亮的招式,最后又转身单手依靠在剑上,稳稳站定在屏幕中间。
令冉冉感到惊喜的是,这个看板娘并没有扭来扭去,也没有到处露胳膊露大腿,而是保持了和世界观一致的废土风格的机甲类装束。
不知道玩起来怎么样,但就这个美术风格来说,已足够耳目一新。
围观的人够多,手机主人也跟着热情高涨。
“怎么样,这角色帅吧!我上周花了不少钱吃了保底才强娶的啊!可惜默示录就是一点不好,女性角色穿的也太严实了。”
“……”
冉冉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
社会哥在电脑上开始搜索关于时蘅的消息,但基本上没什么收获。
时蘅的微博上干干净净的,几乎只有作画内容分享以及和一些大佬之间的互动。
大家也跟着看过去,一边煞有介事地讨论。
“哦这个大佬啊,时老师的人脉真强大。”
“天啊,这个外国的概念设计师也和时老师是互关吗?”
“这个设计好好看。”
“感觉相比之下,陈老师的画就不那么……”
周围安静了片刻,大家伙你看看我看看,谁也没先说话。
……这也不能怪说话的人乱说话。时蘅的微博简直就是一个高端大佬的交流现场,还有很多国外的3A游戏设计师来用英文评论的。
相比之下,陈老师挂在招生首页的那些图就显得有点落后了,有点像好几年前的那种油腻腻的画法。
社会哥干咳一下:“但是教学嘛,和自己画不是一个性质啊。陈老师在这当了七年的老师,教学经验多丰富啊。”
有人给台阶下,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纷纷附和起来。
社会哥赶紧关掉了微博页面,转而进了TTA的官网。
TTA数字艺术平台,是国内目前为止最大的一个数字艺术分享平台。相关从业人员几乎都会时不时上去搜罗一下有没有什么精彩的同行分享。
而它每年一次的全球性质的比赛,更是重头戏。
时蘅就是从这个比赛中脱颖而出的一匹黑马,在第一届大赛中力压许多社会人士,成为了那一年的特等金奖。
自此,他的名字才进入了大众的视野。
社会哥一拍大腿嚷嚷起来:“看,这是时老师当年的冠军照片呢!嚯,好帅好年轻!”
又是一群人蜂拥而上,冉冉原本站在社会哥背后的位置,被人往前挤到了几乎贴到了社会哥的屏幕前,一下就直面上了屏幕。
冉冉的眼睛蓦然睁大了。
第一届的冠军,TTA给出了十足的待遇,那张照片被悬挂在网页的最上端。
照片上的男子并没有直视镜头,而是漠然地侧过去望向了远方。
但是这个瘦削的侧颜,还有这个微微卷曲的发型和这个不好惹的气场,分明就是之前在办公室外,冉冉遇到的陈老师身边那个人!
……我居然曾经离大佬这么近而不自知?!
冉冉震惊到嘴巴张成了一个o形,刚想说什么,又硬生生闭上了嘴。
当时陈老师也没有介绍这件事。万一是人大佬低调,生性就不爱张扬呢?还是不要给别人添麻烦了。
退出了人群,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好,冉冉没忍住嘴角上扬了一下。
崔千里被人群吵醒,锤了一下自己的后脖子,睡眼惺忪地问她笑什么。
冉冉摇摇头,不打算说。
崔千里哦了一声,又埋头睡了起来。
冉冉微微一笑,把秘密深藏在心底。
这种干劲满满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了星期五,也就是要开始讲解摸底测试的课上。
按照流程,老师会花一下午的时间给大家点评讲解,之后还会轮流到位置上给大家改图。
这是冉冉最期待的环节,也是实体培训班比拟线上网课最大的好处。围观改图,是最容易找到自己不足查漏补缺的时候。
为此,冉冉今天特意买了一杯咖啡,防止自己下午听课犯困。
但是她等啊等啊,一直讲了四十多张,她都没有看到自己的图。
此刻,冉冉还抱着一点乐观的心态想这不过是第一次讲解而已,后面还有改图环节呢!
但到了私下轮流改作业的时候,陈老师就只是改图,甚至没有说话。
冉冉鼓足勇气举手:“老师我想问一下这里为什么……”
“别着急。”陈老师打断了她。“你先看啊,难道我画的你觉得不好看吗?”
冉冉疯狂摇头:“啊那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陈老师满意地点头,并不给她继续问问题的机会。
“那就行了啊。你先把基础打好再去思考别的啊。”
是这样吗?冉冉有点困惑地想。
所以,直接把我先前画的部分全部涂掉重新画一遍,也是正常的改画流程吗?
冉冉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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