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司翎从凤仪宫回来，径直回了洛羽殿，带上浮生，就往将军府走。
“我们要去哪儿？”浮生抬头看她，她淡然一笑，依然一如往常气定神闲，胸有成竹。也不知道为什么，能看到她总会让小浮生觉得很安心。
“去见你师父。”凤司翎根本没考虑，倒是很顺地脱口而出。凤司翎也不是凡人，人家根本没答应，在她这儿就好像一切都敲定了一般。
“他很厉害吗？”浮生眨了眨眼睛，深蓝色的眼眸中流露出澄澈与纯粹，但言语中却带着傲气，一如凤司翎第一次见他那样，“比你还厉害吗？”
凤司翎看他认真的模样，被他逗得想笑，也认真地思考了一番，得出了结论：“说实话，没打过，但他在我们凤界算得上是大人物了。”
“更重要的是，他体内有魔力，适合教你。”凤司翎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尽量与浮生保持齐平，压低了音量。
浮生点点头，一如既往的听话，不过他却看到她的面容渐渐凝重。
“浮生，你体内还有蛟龙的血脉，对吗？”凤司翎没有对面前的小浮生拐弯抹角，毕竟她觉得他对她一直毫无保留。
凤司翎看到他的眼神变得坚毅，却流露出丝丝缕缕的悲伤，就像埋在深处的伤口被撕裂，剥开，即使过了很久，仍能感受到鲜血淋漓的疼痛。
她轻轻地抚摸他的小手，似在安慰他，眼神坚定，却又夹杂着片刻的温柔。
“我母亲是蛟龙，不过我自从出生就被交给婆婆照顾，我其实对她也没有印象。”他鼓足勇气，说出了她想要的答案，如她所想，他对她始终毫无保留。
“我不是故意要你想去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凤司翎的眼神是温柔的，温柔得不像那个平日里清冷孤傲的凤司翎会流露出的眼神。她的温柔，似乎能融化这世间一切的冰凌，在小浮生眼中，不止此刻。
但她身上又不是只有那些女子小家碧玉的温柔缱倦，因为只要走近她的人都会发现，她的眼神始终是傲的。她的坚强，似乎能撑起一切。
“剥开伤疤，除去里面的腐肉，之后你就重获新生了。”凤司翎笑笑，好似她也经历过那样，眼神坚毅，“记得我说的，等你长大了，就能明白。”
“嗯。”小浮生点点头，似乎对自己感到很骄傲，因为只要她说过的话，他没有不照做的，也没有不记得的。虽然有些他现在还不能明白其中的深意，但是他坚信，终有一日，他会明白。
“那有了师父以后，我还可以一直留在你身边吗？”
小浮生突如其来的这个问题连凤司翎都没料到，她思索着：“他这两天会暂留在将军府，等过几日他回边疆，你就得跟他一起走了。”
她捕捉到了他眼眸深处流露出的不舍情绪，心中竟生出片刻不忍，于是故意唬他：“没把本事学好，别说是从我洛羽殿出去的人！”
说着，凤司翎站起身，牵过他的手，向将军府走去，不让自己去看他的表情。
凤司翎的身后，他下定了决心。
“参见殿下。”门口的两个小卒看见来者是凤司翎，连连鞠躬行礼。
“南将军在里面？”
凤司翎看人依然是那副清冷傲慢的模样，使得初见她的人只觉得她不可一世。这两个小卒自然也一样，被凤司翎的眼神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
“回殿下的话，将军刚回来。”其中一个小卒毕恭毕敬地回话。
凤司翎微微颔首，牵着小浮生进入将军府。凤司翎倒是对此处熟门熟路，拒绝了小卒的带领，自己就径直走进了书房。
凤司翎大胆的猜测，却总是**不离十。她推门而入的时候，南诀明正在里面闭目养神，听到声响猛然睁眼。
五万年没见，她倒是更成熟了。而面前的南诀明本来乌黑的头发，却因为生出的细碎白发而被染成了深灰色。他还是那个戍守凤族边疆的神将，身上还留存着当年的风光，不过已经是英雄迟暮。
“五万年了，你这小丫头模样越发水灵了！”南诀明抬眼见是凤司翎，眼里没了敌意，不过细细地打量了凤司翎一番，摸了摸下颚处的胡须，“不过，还是这么傲！”
南诀明大笑，凤司翎也笑。
“今日来，是来送你个徒弟！”尽管二人年龄相差甚远，凤司翎似乎与南诀明之间并不见外，语气也与一般朋友无异。
此话一出，南诀明注意到了凤司翎身边的小浮生，小浮生也看着他，眼里却并无半分恐惧。这让南诀明感到惊讶，或者说更多的是，惊喜。
“别说，这小娃娃跟你挺像。”南诀明走近了些，比之前打量凤司翎更细的眼神打量面前的小孩。他似是起了兴趣，凤司翎知道这可是难得的机会，“你叫什么名字？”
“浮生。”他吐字清晰，与此同时，他也在打量着眼前的人。站得很近，他似乎能感受到他体内汹涌的灵气。
“好名字！”南诀明一口夸赞，笑着望向凤司翎，“你这小丫头是想逼老夫收呢，还是看自己心意？”
南诀明此话一出，凤司翎便知道他是在试探。不过她没有刻意改变自己的语气，只是笑意更浓重了：“你自己选喽！”
南诀明拂袖大笑，似乎很是满意：“好！好！这个徒弟我收了！”
“我能感觉到他身上蛟龙和魔族的气息。刚刚观察下来，他天资也不错，只要他肯学，我会把我身上的本事都教给他。”
南诀明顿了一顿，继续说，“不过要想成为绝世高手，最后还是要靠自己所思所悟，修炼而出的独门绝技。”
“那是自然。”凤司翎似乎很是习惯南诀明直来直去，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比起背地里耍阴招的把戏，这样不知好了多少。这也是为什么，凤司翎在将军府能感觉到少有的舒坦。
“浮生，听着，我将军府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规矩。”南诀明走进小浮生，将他领到自己身边，眼神中带着严厉又不失长辈的慈爱。
他从腰间掏出一把长剑，递到浮生手中：“这把长剑跟随我半生，今日你接过它，就算成了这拜师礼。”
浮生仔细地打量着手中的长剑，握起来极有分量。剑柄为红铜质地，上面刻有银色雷霆纹，蔓延至剑身。剑身轻薄，但却是用特殊材质制成，在自然光的照耀下发出凌厉的银光，隐约能看见剑柄后的剑影。
即使是像浮生这样不懂剑的小孩，也知道此剑是不可多得的好剑。
“此剑雷霆，一直是你师父的心头肉。我之前向这老头要，他还推三阻四地不肯给我，这回倒大方！” 凤司翎望着浮生手中的雷霆，开始阴阳怪气地揶揄南诀明。
其实她后来也承认，那时候她是有过那么一点羡慕他的，只是从前她在他面前一直不肯承认罢了。
“你这丫头！你和我徒弟能一样吗？！”南诀明大笑，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似乎料定凤司翎不会真的生气，故意这么说。
“不一样，不一样。”凤司翎很识趣地笑着，连忙摆手。她走过去，蹲下身，轻抚着浮生的肩膀，言语柔和，“叫师父。”
浮生努力将自己的目光从凤司翎身上挪开，一直移到南诀明的身上。对于面前这个老头，他还很陌生，但并无半分恐惧，即使他此时除了之前的奠基凝神，还无半分灵力。
“师父。”他望着南诀明，眼神认真又执拗，他是真心的想学本事，直到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成为强者。或许因为，他有想要保护的人。
只要心中所念尚存，就从未孑然一身。
这句话，或许是已经成为魔尊的浮烬夜再次回望自己的那段经历，想要送给那时的自己。
“这小子倒听你的话，看得出是个重情的，我喜欢！”南诀明自从看了浮生，似乎嘴角就没有停止上扬。凤司翎因此觉得，他对这个徒弟啊，是一百个，一万个满意。
“走了。”凤司翎淡然一笑，转身离开。她没有注意到，背后，是他的目光，他自始自终都在目送着她的离开，一如那一夜。
“既然今天来了，今天就开始练吧。”南诀明说着，眼神逐渐变得严厉，与方才言谈说笑时变化很大，他似乎很明白，严师出高徒的道理。
“要想学法术，首先要学会御气，对于你，当然就是御魔气。”南诀明说着席地而坐，闭上眼，给浮生做示范。
“集中信念，要让你的魔气随着你的心而动，永远地服从你。”
浮生看到，片刻的功夫，南诀明周身有魔气而生。而这些深黑色的浓烟都很听南诀明的话，没有他的命令，都不敢轻举妄动，一如被死死地掐住了命运的咽喉。
“看明白了？”
“嗯。”浮生点点头，眼神依旧坚毅。看他的眼神南诀明就猜到，这个小子是个小倔驴，长大了也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不过，修习法术，这定力最是难得。
浮生学着南诀明刚才的样子坐下，闭目凝神，模样倒是学得有模有样，给了南诀明一个小小的惊喜。
闭上眼，他能感受到四周透过皮肤的微弱的光亮。他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浮生逼迫自己用心感受，努力回想着南诀明刚才的模样。
他能感觉到他在逐渐开启自己身上隐藏的力量，努力地去征服它，用心去驾驭它。尽管此时，他身上的力量离强大还差的很远，但他能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力量感，让他渴求，渴望。
南诀明看了半天，觉得没什么成效，也不觉得失望，因为他本来就没指望这小子一次就成功。南诀明沏了一杯茶，一饮而尽。等他抬眼，却因眼前一幕愣住了。
南诀明清晰地看到，浮生周围自体内向外散发的魔气，那是他生来就应该拥有的力量。
虽然相比他的力量还很薄弱，但是想当年他也是第二次御气才成功的，这小子颇有天赋，甚至胜过当年的自己。南诀明暗自点头，眼神中不乏赞赏。
洛羽殿内。
“芊音，你过来。”凤司翎高坐于主位之上，看到匆匆从门前走过的芊音，唤她过来。
“殿下。”芊音鞠躬行礼，依然是一如往常地举止得体。不过，她望向凤司翎的眼神里，少了初识的恐惧，更多的是感恩。
“今日我的房间是你打扫的？”凤司翎的语气依然清冷，不过眼神却是柔和。
“是。”芊音答话。细细回想，芊音又觉得自己未经允许，私自进入凤司翎房间打扫有些不妥，不禁后怕。
“你做得很好，今天我的房间就有你负责。从今以后，你就负责我的饮食起居，其余你一概不用管。”凤司翎此话一出，芊音舒了一口气。她浅笑着，笑得有些腼腆。
“多谢殿下。”芊音行礼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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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拜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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