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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开篇

第二天早上,梁栋打着呵欠走出房间,恰好和端早饭上桌的梁栋妈打个照面。

梁栋妈什么也没说,反倒是梁栋爸吸溜了一口热茶,筷子尖敲敲咸菜碟,问儿子,最近到底都在忙些什么?大半夜不睡觉,破电脑一敲就敲到天亮?什么创业,什么传媒公司,那些都是什么东西?当初毕业让你考编你嫌没趣儿,让你读研你嫌没挑战,偏偏要参加工作,踏实没几年,又困不住你了。你就是仗着你年轻,念书多,志气高,就欺负我和你妈不懂现在的社会了......

......

梁栋爸句句都是在斥梁栋,却也句句都不是。他每一个末尾音调都稍稍扬起,透着昂首挺胸的姿态。

其实作为儿子,梁栋从小到大都是很省心听话的,是值得让父母骄傲的,而且“志气高”这三个字,在男孩子的成长之路里从来都是褒义词。

这明贬实夸的一番言辞我听明白了,梁栋也听明白了,而且他早就听习惯了,装作充耳不闻,拉开椅子坐下。

梁栋妈自然更听得明。她拧了下梁栋爸的肩膀:“大早上空腹不要喝茶水。”,说罢添了一碗粥,递过去,然后是我,然后是梁栋。

小米粥,焖到时候了,上面浮一层热热闹闹的米油。

过后回想,我在什蒲的那些日子,梁栋妈对我说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小乔,别见外,把这当成自己家。"

而我的回复往往是:“好的阿姨,您也不要客气了。”

就是这样简单礼貌,浅浅擦过,很是无用。

我和梁栋妈都心知肚明,我们在对方眼前是决计做不到完全放松的,婆媳关系在当今社会被归类成妖成鬼,我完全拿捏不住,我和梁栋妈说话时,总是会不自觉地瞟向梁栋,后来次数多了,我发现梁栋妈也是一样。

我们都战战兢兢,习惯在开口前下意识去看梁栋的脸色,毕竟他是将我们链接起来的唯一纽带,好像离了他,我们就不知怎样体面地说话了一样。

-

我终究还是没办法把他乡当故乡。

坦白讲,甚至在三千公里外的我的家乡,那个同样悄无声息十分相似的小镇,我也找不到什么归属感,说来奇怪,我想来想去,好像只有我在上海的那个小小出租屋,能给我带来一点脚踩实地的感觉。

我至今还记得我大学毕业后第一次租房子。

和房东签完合同后,房东将钥匙交给我后离开了,而我一个人站在狭小的卧室门口打量。是的,我只拥有一个卧室,厨房和卫生间都是公用的,可即便如此,我也十分欣喜快活,我把电脑包往床垫上一扔,一声闷响,随后整个人像一罐倾倒的乳酪那样顺着墙壁滑下去,大字型,平躺。

房东把这一间屋子租给了三个人,也懒得管屋内设施,有些陈旧。我平躺在地板上,仔细嗅着房间里的木头味。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家具发霉的味道,当时不清楚,顾不得,我看着天花板上的发黄的吸顶灯,心里想的都是,我该上网买一个怎样明亮的、带蓬松羽毛装饰的、圆圆润润又可爱的新灯具,才配得上我的新家。

......

趁着元宵节,我拨了个视频电话回家,妈妈接的很快。

我们的上一次通话是除夕夜,她得知我最近跟随梁栋回了他的老家,对我们的行程表示支持。我们在谈婚论嫁了,在此之前梁栋已经登过门,这次换我来拜访梁栋的爸妈,没有任何不妥。

梁栋一向是招长辈喜欢的,嘴甜,积极,办事圆滑,总能三两句话把我妈妈哄得大笑,然后用她并不标准的普通话磕磕绊绊夸赞梁栋:是个好孩子,我们家只有乔睿一个女儿,将来这个家,还有我们老两口的以后,都是要拜托你了。

有儿子靠儿子,没儿子靠女婿,这样的想法根深蒂固,我懒得反驳,倒是梁栋,听了这话好似接了什么拯救世界的伟大任务一样,立刻敛去嬉皮笑脸,拍着胸脯百般承诺:您放心,我一定,我保证......

把我逗乐。

这次视频电话的主题内容也差不多。

我问到家里元宵节的安排,也顺便报告一下我和梁栋的现状。

我说,我最近开始重新找工作了。

妈妈不懂我的工作,就像梁栋爸妈也不知道梁栋在忙什么,一样的。我看见她的双手在忙碌,在洗发菜和沙白,就知道我错过了一顿鲜美的汤。还没待我表达遗憾,妈妈就已经率先开口,悄悄摆口型问我:“梁栋在你旁边吗?”

看来她有其他比海鲜汤更重要的事情询问和叮嘱我。

我说不在,他推他父亲在楼下晒太阳。

视频里,除了妈妈,我还看到了两位婶婶,大节日里她们总是一同在厨房忙碌的,小婶婶压低声音,露出隐晦又狡黠的笑,丢给我一连串的问号:“快讲讲,他家人怎么样?见了面好相处吗?”

妈妈也不甘示弱,问我:“梁栋爸妈喜欢你吗?你表现得怎么样?他们对你满意吗?”

我说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我的表现能得几分。

妈妈急了,诘问我,为什么不知道?这是顶顶重要的事情,怎么能不知道呢?你是去干什么的?是去吃的?去玩的?

乔睿你从小就是这样,你自己的事情自己不知道操心,浑浑噩噩,脑子里每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学校去春游,让带餐布和午饭,你却只听见了老师要你们穿漂亮点拍照,结果就是只有你穿着裙子和小皮鞋站在旁边饿了一整天,连口水都没得喝......

高考报考也是,为什么别人都可以顺顺利利升学,就只有你滑了档?还不是因为不听你爸的话,选个稳妥些一定能够得上的专业......说你乖,你偏偏逆着我和你爸来,说你有志气,你又偏偏没出息要搞砸......

……

这些陈旧的往事,被提起的次数却非常可观,我早已习惯,妈妈每每回溯完这些故事,最后的落点永远都是我不聪明,不够机灵,没有主见,太笨拙,粗心大意,昏头昏脑,搞不清一件事的重点,总是本末倒置......

以上种种。

这次也一样,甚至更严重,妈妈认为,我快要搞不清自己人生的重点了。

工作不急于一时,乔睿,这才是一辈子的大事,就算你什么都做不好,婚姻这件事,请你一定要认真起来。

那些喋喋不休的话语将我的后颈压低下去了一点。

我好像听见了自己骨头相错的涩响,反反复复,磋磨揉握......中间似乎还夹杂着钥匙开门锁的声音,我竖起耳朵听,才发觉是梁栋推着他爸爸回来了,我不想让梁栋再过来打招呼了,赶忙借着这由头挂断了电话。

当晚,妈妈给我发了元宵节家宴的照片。

亲戚们团团围坐,中间是那道沙白汤。

妈妈遗憾说:“教你许多遍了你也学不会,不然就能自己做来喝了。”

我也遗憾。

因为发现自己好像也并不是很想喝了。

-

若要我在什蒲也找到一个稍能抬起脖子舒展肩颈的地方,那就是庾璎的美甲店了。

我以为庾璎说自己“有空”只是客套,却没想到,是我不了解这个行业。庾璎笑说,你略略想想就知道,大家都要把指甲和头发搞得漂漂亮亮的过春节,到了正月里自然就没客人了,我闲得很。

需要外出工作上学的年轻人复又都离开了,春节落幕后的什蒲,像是突然被抽干了机油的机器,正在缓慢地喘息,艰难地恢复秩序。

路过美甲店的时候,恰好看见美甲店的玻璃门敞开着,打扫店里,开门通风,这是每天都要做的事,只是今天我看见拎着扫帚的人不是庾璎,是那个高中生小姑娘。

她也记得我。

她穿着庾璎平时常穿的那件卡通围裙,拎着扫帚,朝我干脆地抬了抬下巴:“哎,你。”

我不解这是什么问好的方式,但也笑了笑,学着她:“哎,我。”

她叫李安燕,是庾璎告诉我的。因为距离开学还有段日子,庾璎就叫她来店里帮忙,还像模像样看了她的身份证。庾璎的原话是:“她妈挺不容易的,来求我,就当给她找点事做,免得她天天想往外面跑,不上学就不上吧,别学坏就行。小姑娘鬼精鬼精。”

我一开始讶异庾璎竟然认识李安燕的家里人,后来转念又一想,这是庾璎,她谁不认识。

说罢庾璎还叹口气:“小乔你没当妈不知道,当妈难着呢。这要是我闺女,我......”

她双手抱胸,说的话被李安燕听见了,李安燕嘴上绝不吃亏,开口便呛:“你没闺女,你三十多连对象都没有呢。”

我便知道,庾璎遇见了对手。

不管平时多么和谐轻松的相处,一旦套上“雇佣关系”,就再也轻松不起来了。

我走进店里的时候,庾璎又在和李安燕闹别扭。起因是庾璎让李安燕去隔壁面包店借桶水来,擦洗一下桌柜。

庾璎的店里有上下水,但美甲店用水少,常年不开水表,连水龙头都没安,偶尔要用自来水,就找邻居借一桶。李安燕不愿去,因为她和隔壁不熟,怪不好意思,而庾璎又很想行使一下自己作为老板“指使”员工的权力。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反正活就摆在那里,看谁先去干。僵持着僵持着,庾璎从柜子里翻出一盒塑料跳棋来,和李安燕说好,谁输谁去。

两个人从一局定胜负,到三局两胜,再到五局三胜,竟玩了一个小时。

跳棋缺棋子,还是用庾晖的打火机代替的,突兀地戳在那。庾璎邀请我,反正没客人,三个人斗地主算了,李安燕说太好了。

已经没人记得一开始的赌注了。

-

这件事最终的解决办法是,庾璎给庾晖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庾晖带着工具上门来,他好像什么活都会干,其中也包括修理水管和安装水龙头。

很简单的事,三两下而已。庾璎懊悔,要是早知道这样容易,早就动手了,这样用水多方便。

李安燕也很满意,她喜欢喝各种奶茶咖啡之类的速溶饮料,而庾璎店里的那个饮水机像个垂暮老人,浑身上下没一处是好用的,加热最多六十度。现在好了,有了自来水,可以带个烧水壶来自己烧水,她再也不用喝结团的奶茶了。

庾璎乜她:“你平时也可以接饮水机里的纯净水来烧啊,我拦着你了?”

李安燕哈了一声:“你抠门死了,我不敢用你的花钱买的纯净水,我怕你瞪我。”

说完还怕我不站她这边似的,将脸扭过来朝向我,说:“就她,去隔壁借水,每次也不说给人带点什么,反倒是从不空手回来。”

有时是当天卖剩下的蛋挞,有时是卖相不大好的蝴蝶酥,或是蛋糕卷。

我看见庾璎面前的小桌上就有透明塑料袋,系紧了口,里面有一些渣子,果然是没吃完的现烤饼干。

“你知道个屁,我跟他们家关系好,人家乐意给我。气死你。”

庾璎身体里有许多个她,和不同年龄不同状态的人说话,会有不同的她出来应对,只和李安燕朝夕相对了几天,她就变成和李安燕一样活跃又嘴贫的高中生了。

庾璎说:“面包店的佳佳,以前在我这里做过学徒,虽然现在不做这行了,我还是算她半个师父。”

隔壁面包店是一对夫妻开的店,佳佳是他们的女儿,我来到什蒲这一年,夫妻俩刚好放手,把面包店全交给女儿来做。年轻人总有自己的想法,大权到手,听说最近正在找人装修,翻新店面。

“你以前还招过别的学徒?”李安燕问。

“当然了,”庾璎扒拉着手指头,可扒拉又扒拉,也只不过数出一个三,她指指李安燕,“你算第三个吧。”

早已经过了中午饭点,两个人都还没吃饭。幸而有庾晖去而复返,他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饭盒,是来给庾璎送饭的。饭盒里是煮好的饺子,冒着热气。庾璎先擦了筷子给李安燕,然后又擦一双给我,我不好说自己不吃肉馅做的东西这一奇怪的习惯,便只能推说已经吃过了,并打算推门离开。是庾璎叫住了我:“别走啊?不是说好下午斗地主么?我马上吃完。”

我有些无奈。

另一边,李安燕却还在追问庾璎,美甲店的学徒一般都学些什么?她来了这几天,庾璎只让她做一些杂活,根本什么也不教,这令她不满。庾璎说:“不是我不教你,不管什么手艺,当学徒都是要从干杂活开始的,不信你去问问佳佳,她那时候也是一样。”

李安燕当然不会真的去问,但她缠着庾璎,句句都锋利:“肯定是你教得不好,不然人家怎么回去做面包了,不继续做美甲呢?”

庾璎气急,可她着急吃饭,嘴里塞满了,只能放出一句:“......你知道个屁。”

待她终于放下筷子,有空暇说起很多年前的故事,她告诉李安燕,不是她这个师傅不合格,实在是佳佳不适合这一行,不开窍。当初和佳佳一起来当学徒的另一个女孩子,就把她的手艺学了个十成十,后来自立门户,她很骄傲。

说这些话的时候,庾璎的声音时高时低。高是因为要向李安燕证明,她是个不藏私的好师傅,低是因为佳佳此时此刻就在隔壁面包店忙着呢,一墙之隔说人家笨不开窍,总归不太好。

庾璎曾和我说,不要小看生活里的那些不起眼的小事,不要让它们变成阻碍河流的沙石。庾璎做得很好,她不仅会让那些扰人的沙砾迅速冲走,还能挑拣出里面那些漂亮的小石头,一一珍藏,因为开这个店,她听过见过太多人,太多事,总有一些能被她记住很久,并时不时拿出来摩挲一番的。

园子的故事,就是其中一个。

那是和佳佳一起来到庾璎店里的学徒,每每回忆起园子这个人,庾璎总会感慨:“园子啊,真是最聪明、手最巧、性格最好的姑娘了,我认识的人里,没人比得过她。”

我和李安燕不由自主地对视了一眼。庾璎却好像根本忘记了我们两个人的存在,自顾自地叹口气:“......但也是我见过的,命最差的姑娘了。”

说罢看向我和李安燕:“哎,你们信命吗?”

我和李安燕几乎是同时摇了摇头。

庾璎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这就对了,因为园子最信命,所以她命最苦。”

我没有想到,这竟然是因果关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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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透明胶和金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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