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是尸位神的传召,另一面却是追逐红绡的本能。昆仑奴夹在其中,跪伏于地,对着谢泓衣,脸孔因痛苦而抽搐不止。
谢泓衣微微俯身,道:“你不愿意?”
声音虽轻,却轻易洞穿了昆仑奴的心防。
“怎么会?红绡娘子,若不嫌弃,仆愿背负而出——”
话音戛然而止,昆仑奴面上青筋暴起,仿佛被扼住了咽喉。一条条赤红披帛从半空落下,缠满了他的手臂,一股极强的姻缘之力,热油般浇在他身上,让他狂吼一声。
“菩萨……菩萨恕罪,磨勒不敢抗命了,啊啊啊啊啊!”
显然,在目睹了昆仑奴的动摇后,背后的应天喜闻菩萨终于坐不住了,不惜以神力灌顶,逼属下履行婚约。
两股同样不容违逆的巨力,便在谢泓衣一笑中,以昆仑奴的灵智为战局,短兵相接。
“菩萨……魍京……虔心发愿……”
还不够。
昆仑奴虽痛苦至极,谢泓衣却更为心狠,一手虚按在他额顶上,红绡薄袖轻轻扫过。
这一只玉质通透的菩萨手,隐在红云袅袅处,横生无边邪气——
三指竖起,向心口接连翻转三次。
正是红绡昔年曾向崔生许下的,三五月圆,玉楼相会之诺。
昆仑奴浑身一震,大叫一声,背后的百臂挣破了数重红绸,血淋淋地向他伸来。
“红绡娘子……若能得娘子一诺,仆便是粉骨碎身,也在所不辞!”
“是么?”谢泓衣目光却亮得发寒,“磨勒,还远远不够,你连这道门都出去不,还想带我走?你不是心系菩萨么,它为什么不肯多赐你些力量,好让你得偿所愿?”
他向来是蛊惑人心的高手,尸位神根本不待他说完,便再不吝惜于神力,披帛上渗出无数猩红粘液。
这头灌顶,那头昆仑奴也涨红了脸孔,拼命摄取着这精纯至极的力量,百臂化作螯肢,高擎着无数旗罗伞扇之类的吉物,身影和应天喜闻菩萨渐渐重合。
到了这地步,他早已彻底沦为了尸位神的分身,一举一动尽受菩萨掌控,百余条手臂挥舞着婴绣球脐带,向窗边抛去。
谢泓衣一把将银钏推回肘间,驱逐了红绡皮影,目中泛起一点儿森寒笑意。
时机已到。
终于上钩了。
尸位神虚妄无形,杀起来何其困难。他便反过来,借座下恶鬼,将它活活抽空!
一切进行得非常顺遂。
昆仑奴仰天长啸,一股极度狂躁的热意冲天而起,楼中宾客也嘶吼着,从四面八方冲撞在一处,野兽般缠斗着,发出惊天动地的拍影声。
灯笼应声熄灭。
昆仑奴身形再度暴涨,谢泓衣的手腕一翻,一道劲悍身影便袭入血雨般的披帛间,落在了金鼓上。
轰!
鼓声雷鸣,鬼乐师们手中的乐器跟着一振。
“这会儿想到我了,”单烽道,食指勾住红线,目光微微眯起,“黑朋友被你祸害得不轻啊,又轮到我了?”
谢泓衣道:“击鼓奏乐,莫管其他。”
尸位神当前,莫管其他?
这四个字不可谓不自负,只是由他口中说出的话,仿佛天然就有着冰玉相击一般,冷定而不容置疑的意味。
说话间,他以五指按在红线上,轻轻揉弦,单烽半边胳膊一酥,莫名心领神会,踏着金鼓飞奔起来。
“谢泓衣,当好我的眼睛,别死了!”
犼体金光爆发,他陷入了极度的专注中,眼中只剩下方才熟记的七声方位。
金鼓被踏响,那些鬼乐师受其指引,曲调也发生了改变。
西南十五步,宫音。
右转三,变徵。
左错身八步,踏羽入商,由轻转重。
每一步的落点转瞬即逝,昆仑奴的追击更是如影随形。百道掌影如暴雨泻地,把他扑成了其中的一叶漂萍。稍有闪失,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可他只是狂奔,连回头的意思都没有。至于后背,就全然交给那一缕红线。
多少年不曾有过这么酣畅淋漓的配合了?
红线轻轻一剔。他是谢泓衣指下风雷迸发的一柱断弦,整个人悍然拧转,和昆仑奴的手指错身而过,又乘着掌风腾空而起。
曲调从生涩,慢慢变得流畅。
谢泓衣更以他为棋子,在无边杀气中越下越疾。他得以化作暴雨中的一枚水银珠,在红绸与金鼓间所织成的水天之间粼粼折射,身形模糊到了极致,唯有一串串惊涛骇浪般的鼓声,和乐师手底下倾泻而出的旋律。
乐声流淌出的一瞬间,不光是谢泓衣,就连不远处的楼飞光也是一怔,双目微微睁大了。
“好熟悉……”
这会儿出神显然不合时宜。百里舒灵用灵草护了他一把,扯开扑过来的几道掌影,道:“小心!木头,你在看什么?”
楼飞光道:“魍京娘子怎么在听?”
影子在乐声的指引下,重返云韶楼外,像受了某种刺激般,中央的人影不时浮现,仿佛挣扎着辨认着什么。
这一支俚俗小曲,乍一听不过寻常。
闻曲者亦浑浑噩噩,仿佛只有一团隔世而来的执念。
百里舒灵心中一动,难道曲中有什么故旧之情,能以此来安抚娘子?如果真能奏效……
楼飞光手里的长剑,突然颤抖了一下,端正到木讷的面目轮廓,突然变得可怖起来,活像是被激怒了的豹子。
“我听出来了,怎么会是这支曲子?”
没有哪个风灵根,能不为它而激愤。
素衣天观覆灭那一夜,满城灯灭,冰封千里。雪练为示羞辱,在宫观的废墟上吹起这支曲子,长留境再没有半点风声了,唯有此曲呜呜咽咽,传入每一个风灵根的耳中。
亡宗灭城,毕生之耻,用的却是曾经庆典时的俗曲,如何不痛彻骨髓?
长留境覆灭后,雪害蔓延天下。
那之后,风灵根不论境遇如何,都默默把这支曲子咽在心底。凡有外人敢唱起的,都会被诛杀在乱风中,世上再无传唱者。
曲调轻快柔和,甚至流于滥俗,不知者无动于衷,识曲者只觉怨恨难平。
这支曲子,安抚得了谁?
影子两手抱头,身形剧烈颤抖,发出无声的尖叫。单烽在狂奔之中,依旧心中一痛,他不知其中种种恩怨,仅仅因为眼前负痛的影子,和当年如出一辙。
尽管修成了炼影邪术,背负累累血债,在最脆弱的时刻,那依旧是一道单薄的孤影。
他这一分心,昆仑奴的掌影立刻扇来。谢泓衣手指凌空一拧,抓着他耳朵,将他从鼓上扯了下来。
单烽双目喷火,发出兽类般低沉的咆哮。
“你干什么?”
谢泓衣道:“太慢了,还不够。”
“这支曲子,他不可能忘,”单烽道,目光在眼中锋利地一转侧,落在谢泓衣身上,“再说了,你怎么知道不够?”
“长留境的俗曲,三岁小儿也能咏唱,叫怨春凋,你拿它当作宝贝了?”
单烽突然从他口中得知了这曲子的由来,脑中掠过一点儿朦胧的东西。
这曲子出自长留?
天下九境,大半已覆亡,西南长留境亦不例外,他脑中只留有一片苍茫覆雪的冰冷印象,此刻却被撬动了一角,有什么早已遗忘的东西在雪下纷纷惊蛰。
不光是在传说中,在耳闻里。
——我好像去过长留。难怪当初会莫名吹起这支曲子。
和谁同行?除了什么魔?见了什么人?为什么都不记得了?即便这些都已模糊不清了,传说中翠幕云屏的长留宫,天下至景,他总该记得吧?怎么除了那一支缭绕不去的曲子,一切都毫无真实感。
难道他早就见过影子……为什么全无印象?
谢泓衣冷冷道:“不是悲春伤秋的时候,我要的是血肉泡影!”
单烽头也不回,跃上金鼓,道:“我是怕你受不住。”
谢泓衣不领他的情,他就拿出最简单粗暴的手段了。
要逼出影子的血肉泡影,无非两条路,要么用怨春凋激怒对方,要么触犯禁火令,举火!
他脚步一转,楼中翻涌的声调变得极其雄浑悲亢,仿佛自地底火海下翻涌已久,即将喷薄而出。
火神悲日曲。
这一支曲子是从羲和舫传出去的,蕴含着至精至纯的炎阳之力。天下火灵根宗门,凡需举火处,都少不得以祝融大鼓,昼夜不息地敲奏此曲。
说是曲,实则根本难成曲调,熔金烁铁,暴烈之至,全天下也唯有火灵根能受用此等魔音,由单烽敲奏出来,更仿佛有无边火海热浪扑面而来。
谢泓衣身形一震,死死抵住了面前的桌案,却依旧在一股焚毁一切的剧痛中半跪于地,面上浮现出一层盛怒的血色。
哪怕明知单烽会这么做,他依旧躲不过惊弓之鸟的本能。
火海……太烫了……足够将人溺毙又活活蒸发……每一寸皮肉骨骼都在融化……世上为什么要有这么恶心的东西!
数息之间,他已汗透重衣,残破的经脉丹鼎都发狂抽动着,还残存着当年重创的影子,按在地上的五指不断痉挛。
果然是灾星!
影子的反应比他来得更强烈,在半空中腾起明亮的赤色,不断压缩、凝实,发出恐怖的炸炉声——
血肉泡影触发在即。
影子还在为此惊痛若狂,可他已凭着这双手,有了击碎梦魇的力量。
谢泓衣面色已如盛极而败的桃花一般,再也盖不住冰白的底色,目中却寒芒闪动,双臂疾抬,大袖倒翻间,左右手肘的风生墨骨环同时爆发出刺目的辉光。
一股极为磅礴的风灵根本源之力,自银钏灌入他衰败的经脉中,立时引发了一声细微的脆响。
单烽当即捕捉到了这一声异动,喝道:“谢泓衣,你在做什么——你不要命了?”
正如单烽注定奏响火神曲一般,红线微弱的羁绊从来难以更改二人的意志。
谢泓衣强行动用风灵力的同时,后颈琉璃针碎裂,寒毒飞快弥漫,他却没有半点迟疑。
这是他今夜唯一一次动手的机会。
影子失控后,这也是他能动用的,最后一丝力量。
如此孤注一掷,他的心跳声却极端平静。
早在牵引单烽躲避攻击时,他已记下了昆仑奴每一条手臂舞动的轨迹。此刻五指凭空引弦,无尽晶莹凌厉的气流,撼得整座楼摇荡如海潮。每一道风箭都裹挟着洞穿夜幕的嘶鸣声,射向昆仑奴百臂!
百臂上的金环在同一瞬间崩裂,风箭挟着喷涌的血液,有如无数枚猩红的箭镞,将它们钉死在楼中。
尸位神一事由他而起,自然由他而终。今以鬼神之力,化作荫蔽满楼的擎天伞。
与此同时,血肉泡影那毁天灭地的一击,分毫不差地自楼顶倾盖而下。
轰!
至此,他所布下的棋路便如连珠般迸发。
第一着,还影于形。
血肉泡影一发,那些被强行掠夺来的人影,最为轻盈,立刻被喷吐出去,飞向肉身,一时楼中惊呼声四起,都是刚刚还魂的修士。
众人无暇自顾,惊骇的目光直直望向窗边。那些亭台楼阁化作的凝实黑影,冲向了云韶楼,一举掀去了大半截楼顶。
磨勒遮天蔽日的百臂,便在影潮呼啸间,奇异地拉长了,它的肉身固然有金石之坚,却也抵不过禁术的威力——终在片刻之后,腾出股股尘烟。
第二着,斥鬼为影!
这一尊体若小山的影鬼,突然模糊了。一张系着红绳的昆仑奴皮影飘然飞舞,落在谢泓衣掌中。
分身被毁,应天喜闻菩萨必受重创。果然,菩萨六目在天陲浮现,眼珠齐齐向谢泓衣下指,座下万鬼齐啸叫,正是尸位神大开杀戒的征兆。
“罢了,罢了,尔等既然不愿做宾客,今夜便以满城作血食罢!”
谢泓衣面色虽煞白,却泛起一缕极淡的冷笑:“血食?你连人间一炷香都不配受。”
棋开两路,一路问鬼神,一路问苍生。
他诱使昆仑奴不断抽取尸位神的神力,便是为了玉石俱焚。而血肉泡影的威势被这一把巨伞层层滤过了,余威虽烈,却已不是死路。修士们慌忙支起各色防御阵法,彼此支应。
最后一轮冲击已至。
单烽也仰着头,那黑雾喷涌的一幕仿佛从噩梦中而来,令他赤金双目中腾起血色。
血肉泡影。
他还是第一次,这么清晰地看到它施展的全过程,看到那些影子怎么脱体而出,变得如刀剑般凝实,向他冲荡而来。
这一幕在注目中是如此漫长,实则不过短短一瞬,他心神剧震,仿佛身后还是昔日的弟子与同门,年轻的面孔来不及细看,如雾如烟般升腾,胭脂末般的齑粉扑了他满身。
抓不住的手,救不得的人。
他的身体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满腔俱是冷却后又凝固的铁水,双手搬起一面金鼓,一跃而起,迎向了楼顶的巨裂。
金鼓如火中锡箔一般,瞬息消融,所化作的铁屑与乱影一道扑在单烽身上,那一瞬间简直如身坠阿鼻地狱,剧痛燎天,他遍体都泛出熔金般的炽光。
他虽拼死挡住了禁术,可云韶楼早已不堪重负,八根巨柱齐齐崩裂,楼中的一切都如同飞旋的刀剑般,向众人倾泻而下。
单烽脸孔狰狞,扭头喝道:“楼要塌了,快跑!”
“小心飞檐,前头还有地裂,结土石阵——”
“师弟!我师弟还在楼里——”
“别回头看了,危险!”
谢泓衣手背向外一拂,楼中涌起一阵清风,将众人向门窗逐去。
清风无情,须臾消散。
他这具身体如败絮一般,由银钏强行灌入体内的风灵力源源不断地流失,转眼就散尽了。尊者所赐已是梦幻泡影,真正属于他的,唯有一袭孤影,和那由千刀万剐中得来的力量。
第三步棋。
血肉泡影施展后,影子狂性大减,他已能够承受了。收回影子的时机终于成熟,只除了他手腕上,那一缕刺目的红线。
单烽狂乱的心跳声,正由红线彼端涌来。
和方才的鼓声相比,这声音又是另一种难言的煎熬了。
谢泓衣双眉紧蹙,循声抬头,还没来得及捕捉到单烽的身影,楼中又是一暗。
八根断裂的巨柱皆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驱使,向他砸来!劲气才一迫面,他已喷出一口血来,那血中都是细密的冰晶,显然五脏六腑正因寒毒飞快凝结。
雪练对他恨之入骨,尸位神更是一心除他而后快,就连一线之隔的单烽,那心音里涌动的也是烈火般的恨与——
心音近在咫尺。
一道身影向他疾扑过来,犼体暴烈的金光笼罩了他,让他一瞬间如同置身火海之中。
雷鸣般的心跳声。
轰隆隆!
八根巨柱,像是被沉默的山岳横截了,没有半点儿震荡到谢泓衣的身上。
单烽无暇看他,半侧过去的颌骨紧绷出凌厉的直线,那是一个习惯性的咬牙的动作,亦是发怒的前兆。
咔嚓。
雪凝珠迸碎齿间,单烽反手一挥,烽夜刀一闪,已将那八根巨柱重又扫回了原位。此举不过粉饰太平,却也强行延缓了云韶楼成片垮塌的速度。
“鬼菩萨,”犼体之下,单烽以一种迟缓到生冷的语调道,“你急着拆楼,想跑?”
应天喜闻菩萨居高临下,怨极而笑,面目皆被阴冷的红雾所掩盖:“漫世间痴男怨女……哈哈,有趣,有趣!你可知道他是什么人?”
“关你屁事。”单烽道。
他虽是以身相护,左手却死死钳制着谢泓衣肩侧,手臂肌肉悍然贲突,在蒸腾的体温下,更如烙铁一般。
那一瞬间的皮肤相贴立时唤起了谢泓衣记忆中最晦暗的回忆,和烙印在身体深处可耻的本能。他浑身剧震,竟生生自单烽虎口下挣出了半寸,却被后者反手抓住银钏,再一次拖回犼体那火海般的光芒里。
“不要命了,跑什么?”
谢泓衣根本来不及答话,胸腹剧烈起伏,在一阵可怖的冰裂声中,再一次喷出了一口掺杂着冰碴的鲜血。
单烽脸色微变,犼体金光暂退,猛然伸手按向他后颈。
瘟毒一汇入经脉,便如百川奔流,哪里是能轻易截停的,单烽才触及那隐在衣下的皮肤,便觉处处皆如如刺骨的寒玉一般。
他并指如刀,刚向着寒气最重的一条经脉划去,对方已在急促的喘息中向他回过头来,目中却殊无领情之意,唯有一股翻涌的盛怒。
“别碰我!”
“翻脸无情。你都忍到现在了,不是么?”单烽哄小孩儿般道,“再忍忍,听话。”
谢泓衣用力闭目,胸口起伏的幅度被强行压制住了,只是脊背处细微的战栗仍未消散。单烽倒也不是非得逞能,信手抓了只乱滚的酒杯,向不远处一掷——
酒杯精准地砸在楼飞光手腕,洞穿了风障的薄弱处。百里舒灵紧跟着惊叫一声,捂着额头的淤青回过头来。她身边的百里漱一把抓住跌落的酒杯,面露警惕之色。
透过身形模糊的单烽,一行三人已然望见了谢泓衣倒伏在地的身影。
百里舒灵道:“谢城主,你怎么了?”
单烽笑了一声,低头道:“谢泓衣,刚结的善缘来了,你在等这个吧?”
谢泓衣伸手抓住他襟口,扯着他附耳过来,轻声道:“不如看看头上的恶缘。”
那呼吸如冰雾一般,触在单烽耳廓,令他不动声色的眯了一下眼睛。
“你不肯出楼,当然是还没能物尽其用。”
谢泓衣道:“毁全城吉物,换吉凶,绝祀,杀!”
他喉中气息渐竭,这一句话轻若游丝,却透出无可错认的杀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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