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关关打量自己所在的房间，这里的装潢风格与陈县丞府邸一致，与她设想的一样，她没交代完线索，就不会被驱离，她会被安置在他们下榻之处，方便后续的问询。
沈关关虚弱地咳嗽下，示意门外的守卫自己醒了，若她没猜错，她现在是重点嫌疑人，一定会有人监视她的行踪。
那帮人估计还发现了这起案子是弯月做的，而她应该被怀疑是弯月的同伙。
果然，外面的人听见声响，问了声姑娘是否方便后，推开了门。
夏日午后的太阳仍然热烈，暑气顺着门缝卷入室内，那名叫做青月的年轻公子与骄阳一起进来。
隐藏在床幔暗影下的沈关关莫名觉得很刺眼，心里生出了些夹杂着愤怒的酸涩感，让她烦躁的想要破坏掉什么。
“姑娘可还有何处不适？刚刚大夫来过，说你是因为奔波，忧虑过度，才发了热，还开好了药，只要按时煎服便不会有大碍。”青月只看了一眼沈关关的面色，便低下头去，并未一直无礼的盯着。
即使在青月看来沈关关身世存疑，还有作案者同伙嫌疑，他的一举一动仍很尊重。
“多谢大人。”沈关关回过神，继续扮演柔弱小姐的人设，她面色还有些苍白，倚靠在床畔，“实在失礼，请大人见谅，我现在还没什么力气，不能起身回话。”
“无妨，你叫我青月就好。”青月扯开嘴角一笑，“那沈姑娘现在可方便继续问询？”
沈关关沉默一会，道：“……请问今早那位大人在何处？能否准许我见他一面，我……有些话只想对他说。”
……
叩门声打断裴延的思绪，他放下手中信函，等待来者。
“大人，沈姑娘到了。”青月带着沈关关走进书房。
沈关关默默跟在后面，这样熟悉的场景上午刚刚发生过，她也再次大着胆子看了书案后的男子一眼。
说实话，她现在还不知道这位的身份，只知道他是京城来的，且官位不低，至少比陈县丞那个草包高。
接近他不在沈关关计划之内，且风险很高，以她的身份不该犯险，但沈关关喜欢有挑战的事。
沈关关站定在书案几步距离处，给裴延请过安后，道：“大人，我知道那个可疑之人的线索很重要，只是……小女有一请求还请大人答应。”
“你威胁我。”裴延闻言挑眸，语气加重。
“并非，我只是想请您考虑一下我的请求，即使您不答应，我也会如实告知您线索的。”沈关关急切辩解，嗓音微微颤抖，好像被裴延的气场吓到。
“说吧。”
“我听闻您是京城的官员，我要投奔的外祖家也在京城，所以……能否与您同路……”沈关关话说得很没底气。
“这一路上小女担惊受怕，这次还撞上了歹人……我有点害怕，我不会打扰您的，只要让我跟在后面便好，进京前我便会离开，不会给大人您带来麻烦的。”她补充到，生怕裴延不肯答应自己的请求。
裴延没有立即回答，沈关关装出惴惴不安的样子。
漫长的沉默后，就在沈关关认为裴延考虑的时间太久了，最终答案应该是拒绝时，男子终于启唇。
“可以。”他道。
沈关关扬起笑脸，欣喜道：“多谢大人。”
得到满意的答案，她终于肯吐露知道的线索：“寅时末，我从客栈出来准备继续赶路，在路过十里街时，便看见一个身影从这处宅院里翻墙出来。”
“当时我离那人有一段距离，但也能看出来对方穿着黑衣，还背了一个很大的包裹。”
“这个时辰，不走正门，还穿成那个样子定是个贼人，万一对方发现我看到了他，我肯定没好下场。”
“所以我躲在巷子堆积的杂物堆里，等到天彻底大亮街上人多起来才出来。然后我到街边的铺子吃面，刚吃了几口，便见很多人边嚷嚷着什么，边往十里街方向涌去，我想定是我早上见到的事事发了，便也跟了过来。”
“后面的情况，大人您就知道了。敢问大人那人犯了何事？”沈关关试探着问到。
她描述的行踪倒是与裴延的探子调查的结果一样，且着黑衣的细节也与护卫的口供对上了。
能说的这么清楚只有两种可能：第一，她真的看见了犯案人，第二则是她是对方的同伙，蓄意接近。
但第二点正如青月分析的那样，不是很合理，这起案子非常完美，弯月没必要多此一举。
裴延没有回答沈关关的问题，而是问：“既然你看到形迹可疑的人，为什么不主动报官？”
“我……您知道我是逃婚出来的，不太方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万一那人不是窃贼，也像我一样是在家里受了委屈好不容易逃出来的，那报官我不是害了他。”沈关关说完好像意识到什么，瞪大了眼睛，抬起一只手捂住了嘴巴。
“你不用为他遮掩，那是个罪犯，偷了这府里的贵重物品。”裴延这才回答了她刚刚的问题，而后又看了沈关关一眼，那极有侵略性的眼神似要将她看穿。
“大人，早晨您救了我还替我找了大夫，刚刚又答应可以让我同路，我不会欺骗您的，我知道的会全部告诉您。”
“我只是有些害怕，怕我为了报答您的恩情，伤害了其他无辜的人。既然那人是个罪有应得的人，我便放心了。”沈关关有些腼腆的笑了一下。
其中既有对裴延迟疑的愧疚，又有终于松了一口气的解脱。
“那人是个男子，大概五尺多，翻墙而出后，外面有两人接应，随后那三人一起往出城的方向去了，因为和我同路，所以我为了避开他们没有出城。”
“那三人的衣料很好，尤其是那位黑衣人，所以我才怀疑他是这家的公子。”
“早晨我纠结之后选择叫住青月大人，也是怕那几人真是贼人，犯了什么要紧事。当时是想着进来确认那几人具体情况之后在酌情回答，但还未来得及，我先晕过去了。”
原来如此，青月早晨的疑问终于找到答案，如此一切都说得通了，她为什么选择主动站出来提供线索，为什么答应如实相告还要纠结犹豫。
沈关关观察二人的神情，尤其在那个叫青月的脸上看到恍然大悟的表情后，心里得意极了，当对方对你的怀疑达到顶点时，在一举打消它，才是最好的办法。
对方不但不会再怀疑你，还会因之前的怀疑对你产生愧疚之心。
她这场戏不光将对方心中的疑虑打消，还将自己的马甲焊得更牢固。
她多勇敢啊，不忍无辜之人被贼人所害，不顾安危提供线索，她多善良啊，能够对同样处境的人感同身受，施以援手。
她的性格还有些不完美，她会用威胁的方式为自己争取利益，用小手段寻求自保，但这种不完美更真实。
毕竟，再圣洁的人都有人性的弱点，世界上怎么会有完美无瑕的人格呢？
那就不是人了，是神。
她对这次塑造出的人物很满意，娇弱与反叛、善良但不烂好人、心机却又不丧失原则的极致反差，很有吸引力。
……
短暂的问询结束，一声咕噜声打破了屋内有些僵滞的气氛。
沈关关唰的一下两颊泛红，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裴延一怔，反应了一会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小女失礼，大人见谅。”沈关关羞得头都要埋进土里了，像个鹌鹑。
裴延想起来沈姑娘今天一整天只吃了些面条，是他疏忽了，往常忙起来他很少按时进食，便忽略了对方的需要。
他告知沈姑娘可以离开，又吩咐青月给她备餐。
沈关关退到一半又折返回来，这次少了扭捏，多了勇敢。
她道：“大人，请问您叫什么名字？”
裴延没想到这姑娘神情坚定好似在问什么很重要的事，结果竟是问他的名字。
他一时不察，答案鬼使神差的脱口而出。
“裴延……”
“裴延……裴大人。”沈关关笑得灿烂，默念了几声，“我记住了。”
“大人，我叫沈关关。”说完，她便小跑着退了出去，好似才想起害羞这件事。
“大人，我明白为何不能和我说，只能和您说了，我还看清了沈姑娘的目的。”青月见状一拍手。
“她是冲您来的！”
青月乐呵呵扭过头，待看清裴延的脸色，赶紧转回身，道：“我现在去给沈姑娘找点吃的，属下告退。”
……
皓月当空，虫儿鸣奏。
“大人，我们真的要带沈姑娘一起回京？”青月总算憋不住问了出来，他总觉得他家大人有什么意图，毕竟据他了解，他家大人从来守身如玉，从不会与女子接触过密。
派出几人护送沈姑娘上京才是他平常的做法。
裴延闻言停止下笔，将毛笔放于笔架上，端起茶杯在手中，道：“你觉得沈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善良，勇敢，教养很好，虽然被养在深闺中，却不甘于被命运摆弄，即使力量微小也会勇敢反抗。”青月回忆与沈姑娘短暂的三面接触留下的印象。
裴延继续问：“那你觉得沈姑娘是不是沈姑娘呢？”
“啊？沈姑娘不是沈姑娘？”
“罢了，待探子回来再说。”裴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大人，这个弯月果然有人接应。”青月安静一会，又抱着剑于裴延书案前边走边嘟囔。
“可是沈姑娘说她只看见黑衣人背了一个大包裹，应该装不下陈广义的金山吧。”
裴延微微摇了摇头道：“根据守卫和沈姑娘的供词，他作案时间只有不到两个时辰，陈广义的金山就算能被搬完，也不可能运到太远的距离。”
“哦！原来这就是上午您派人带着县衙的人搜捕全县城的原因，事发后我们的人便守着城门排查，东西应该还在岳宁。”
“所以这是来一个瓮中捉鳖！”
裴延闻言一笑：“岳宁是商镇，流动性大，东西被分散着带出去很难被发现。”
“兄弟们目前还没有找到……那我们接下来便是要加派人手在东西被带出去之前赶快找出藏匿这些财物的地方？属下这就去……”青月说完就要往外走。
“不，我们需要尽快赶到抚远。”裴延叫住青月，将手中的信纸递给他。
青月转身接过信纸，读完大惊：“弯月又犯案子了？”
[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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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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