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的眠眠
周羽临从周琏的书房出来，就遇到等在外面的澹雅和博雅。
“小姐——老爷没把小姐怎样吧？”
“小姐，小姐——小姐安然无恙，奴可真是放心了。”
澹雅和博雅担心得不得了，一见到周羽临出来，就立马走上前去。
“我没事，你们别担心，只不过……”
“小姐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博雅道。
“我想去见见江家小姐……她，她叫什么来着？”
“江家娘子名唤凤眠，金水赤凤的凤，画船听雨眠的眠，可是……”
“这名字不错，博雅，你这文学造诣真是高啊。”
“奴哪来的造诣，这是小姐儿时说与我们听的。”
“我从小就这么有文采了吗？”
“小姐总角年纪就已在殿前伺候笔墨了。”
“总角……？？我的妈呀，这也就刚脱了开裆裤的年纪吧？这个北赵时期的周羽临，也太强了吧！！”
“小姐，您说什么？”
“没没没，我就是自豪一下儿，你刚才可是什么？”周羽临急忙转移话题。
“哦，是这样，江家娘子现正与咱们大夫人在西市施粥，这是万岁爷定下的规矩，每月初三，十三，廿三是周江两家施粥的日子。”
“施粥？”
“是的，本来今日应是小姐与江娘子去施粥的，但小姐身体不适，所以江娘子陪大夫人去了。”
“我是说，每月都要去吗？”
“回小姐，是的，今年北方旱灾，南方洪水，所以收成受了影响，很多流民都涌入城郊，所以已经连续半年，万岁爷安排朝廷各官员轮值到东西市施粥。”
“我想起来了……千利年间最大的一次饥荒，就差不多是这个时间了。”
“正是，今年也不是怎么了，怪吓人的。”
“那她们几时回来？”
“怕是要到晌午了。”
“那我去找她们吧，至少把我妈……把我娘亲接回来。”
周羽临此时十分兴奋，二十多年从未感受过父母亲情的她，此时生在一个有父母，有地位，甚至还有功夫的年代，激动得她迫不及待想要拥抱这个世界，最重要的是，她还能通过这里的一切，来印证过去对古汉语的研究，这对于此时的她来说，就是一场奇幻的盛宴。
“小姐——”澹雅打断了周羽临的美梦。
“怎么了？”
“小姐此时应该为明日出行做做准备，小姐本月需要抄写的经书，还未完成……”
“经书是什么？还有就是……咱们不是十五才去槭山吗？”
“是十五去槭山见道长，但槭山地处遥远，咱们每月都是十四出发，还有……经书就是道长要求小姐抄写的鹤鸣经。”
“鹤鸣经……真的是一部经？不是什么武功心法吗？”
“鹤鸣经确是有洗脉通髓的奇法，但也确实是一部经。”
“我都会了怎么还要抄？”
“颛顼道长每月都要小姐抄写十遍的。”
“十遍？厚……厚吗？”
澹雅拉着周羽临一边回房，一边道：“不厚，不厚，小姐已经抄了6遍了，这个确实我们没法帮小姐完成。”
三人回到房间，澹雅和博雅伺候周羽临文房四宝，拿出了已经抄写过的部分。
“小姐，颛顼道长要小姐用心头血抄写鹤鸣经，所以我们确实不能找蔺奴帮小姐完成，还望小姐体谅。”
“什么？心头血？我是要剜心出来吗？这也太生猛了吧？”
“不不，小姐误会，十指连心，心头血就是指尖的血，小姐看，这把小刀就是专门用来取血的。”
周羽临一阵冷汗，没想到自己刚还幻想着美好的生活，一转脸就要写血书了，吓得她开始不自觉的哆嗦了起来。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澹雅抓起了她的手，一阵手起刀落，殷红的鲜血一滴一滴的滴在博雅接好的墨碟当中。
博雅微笑道：“快写吧小姐，一会儿要干了。”
周羽临看着眼前已经写好的这些经文，只得沾着自己的血，写了起来，她刚写了几行，就觉得这鹤鸣经十分熟悉，又写了几行，忽然发觉，这鹤鸣经，竟然是她在读博期间偶然翻到过的一本没有封皮的古书。
她一边抄，回忆已经把她拉回到当时阅读这部古书时的场景……
2016年春天。
汉州大学图书馆内。
周羽临在为自己的博士毕业论文做准备。
这是她泡在图书馆的第七天。
书架上摆放着一本《中国古代建筑艺术》
她走上前去，准备取出翻看，正当她拿出这本书时，插在旁边的另外一本，突然掉了出来，摊开在地上。
她只好弯腰去捡。
这是一本没有封皮破烂不堪的古书，泛黄的纸张已经非常脆弱，用棉线装订着，甚至从书架摔落时，还摔掉了半张书页。
她小心翼翼翻看着书中的内容，看上去应该是一本医术，上面记载着古人通过吐纳气息来修身养性的内容。
由于书页被损坏了半张，她把这本书拿在手里，到服务台办理了借阅手续，想带回家把它修复好再还给图书馆。
这天晚上，她回到宿舍，拿出白天借来的古书，仔仔细细地修复着。不一会儿，她把书修好，便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周羽临一页一页翻看着，当她翻到最后一页时，看到上面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右下角落着一枚朱红色的印章，篆书写着：凤羽阁。
她拿到台灯前，端详着这上面唯美的画风，精致的篆刻，竟出了神。恍惚间就好像那凤凰活了一样，刺穿了她的身体，飞到窗外消失在那一抹月色中，只见月光瞬间扩散出淡淡的五彩的光。她惊醒过来，大口大口喘着气，吓得她赶紧合上了书，走到阳台上看了看月亮。
月亮没有任何变化，依然是极细的那一抹几乎看不到的朔月。
……
“小姐——”
“小姐——”
周羽临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已经呆坐在这里很久，面前磨碟中的血迹已经干涸。
澹雅连忙说道：“小姐，就说了要快点写了，看吧，都干了，还要再取些血来。”
说话间，澹雅已然抽出了小刀，再次抓起周羽临的手……
“不——要——啊——”
周羽临大喊着，眼角里分明渗出了眼泪。
……
时间已快到晌午。
周羽临的手指伤痕累累，好不容易抄完了四遍鹤鸣经，澹雅和博雅已经为她备好了去参加午宴的一切。
周羽临看着澹雅和博雅，问道：
“这……怎么吃午饭还要带两个包袱？”
博雅打开两个包袱皮，里面是两个精致的食盒，
食盒里装着各色点心。
博雅解释道：“这是前日小姐吩咐我们准备的点心，这上面一层是明月糕，用了江南的岁贡糯米，和上等的黑芝麻。”
“下面这一层是绿豆芙蓉酥，选用了今年的新绿豆，用露水泡过，最外面的酥皮还是在冰窖放了两日才拿来用的。”
“还有另外这一盒，千层翡翠果，用了南藩进贡的琼脂和澹雅姐姐家乡的落花生……”
“所以，我为什么要准备这些？”
“小姐说这些都是江家娘子最爱吃的，特意让我们提前准备好，要等今日午宴送与江娘子。”
“我……？我和她关系这么好的吗？”
“当然啦，您和江家娘子从小一起长大，又是颛顼道长亲授的弟子，若不是此次小姐生病了，断不会这么多天不曾相见的。”
“照你们说……什么意思？我五天没见她都算时间久的吗？”
“回小姐，您再仔细看看这间卧房……”
周羽临回头仔细打量着这间屋子，果然，成对的枕头，成对的笔墨，成对的茶具，仔细看来，这房间就像……婚房一样！周羽临震惊了一下，回过身来，继续问道：“我……和这个江家娘子……怕不是住在一起？”
博雅笑着说道：“小姐想起来了？”
“不是……不是……我？和她？如胶似漆到这种地步吗？”周羽临指着房间里的布置，惊叹道。
“倒也不是，有时候小姐也会去首辅大人家住些时日。”
“什么？……十几年都这样的吗？”
“对呀，小姐和江家娘子还有一样的香包。按照习俗，只有至亲姐妹或成亲之后的夫妻才会佩戴相同的香包啊。”
周羽临摸了摸腰间，把香包放到手上，这精美的做工和顺滑的绸缎，举步间飘荡的香气，让她觉得这事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那这江家娘子……我平时叫她什么？既然这么要好，我总不能叫她江娘子这么见外吧？”
周羽临吃了刚才见周琏的亏，赶紧盘问了起来。
澹雅回答道：“小姐平日里唤江娘子……眠眠。”
周羽临脸一红，说道：“眠……眠眠……这么肉麻的吗？我……我怎么叫的出口的呀！”
“小姐前些年还一直唤江娘子为凤眠姐姐……许是现在年岁渐长，所以改了口。”
周羽临低头嘟囔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咱们还是快走吧，我都要饿死了。”
澹雅和博雅提着食盒，跟在周羽临身后，一行人来到后院，此时家中女眷已悉数到齐，博雅在周羽临身后小声道：“小姐，一会儿别认错人，小姐身体还没好，等下小姐可要记下，正中间坐着的是大夫人，大夫人左侧是三夫人，右侧是二夫人，二夫人旁边是二小姐，三夫人旁边是大小姐，小姐一会儿坐在二小姐身旁，小姐右边的位置就是江娘子了。”
周羽临点了点头，问道：“等等！我怎么坐在这么靠下的位置？我家庭地位这么低的吗？江娘子是客人，怎么不坐大夫人身旁？”
博雅叹了口气：“小姐自己要求坐在那里的……本来小姐幼时一直坐在二夫人的位置。”
周羽临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此时压力极大。
澹雅提醒道：“今日本是家宴，小姐眼下身子不适，各位夫人和小姐都是知晓的，一会儿如果做了什么有失礼数的行为，也都情有可原。”
周羽临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带着两位丫鬟来到众人面前。
大夫人：“阿久来了！快坐！快坐！”
周羽临恭敬地作揖行礼说道：“给娘亲请安——给二夫人请安——三夫人请安——两位姐姐请安——”
几位夫人小姐诧异地看着她，但脸上的神色又瞬间转为常态。
大夫人继续说道：“看来阿久还没好啊，先坐，等后日见了道长，问问他老人家，阿久这身子要如何调理调理。”
周羽临深知可能又做了什么不妥之事，尴尬得挠了挠头，坐到了博雅所说二小姐的身旁。
二夫人：“阿久明日就要启程了，功课可曾完成啊？”
周羽临赶忙答话：“回……回二夫人话，阿久今日方才完成功课。”
大夫人：“阿久怎么这么拘谨？放轻松一些，这都是你的家人，别拘着，先吃口点心垫垫肚子。”
周羽临知道，肯定是她叫二夫人的称呼跟以前不一样了。但是也不太好开口问。于是对着各位点了点头，接过大夫人递过来的点心。
“等等……点心……”周羽临想到了博雅她们带来的食盒，又看了看自己身旁空着的座位，张口问道：“敢问娘亲……这江——咳咳，眠眠怎么还没到？”
三夫人面带微笑，回答道：“哎哟……阿久叫得好亲切啊，你凤眠姐姐梳洗更衣，这就来了。”
周羽临听到三夫人这么说，才意识到，方才澹雅和博雅给她说的她对江凤眠的称呼只适用于她两人单独相处时的叫法，对外，她应该管她叫凤眠姐姐……
周羽临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大家的对话，来推理每一步她的行动。此时，大夫人说话了：“阿久，你回头看，凤眠这不来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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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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