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皎尘在水下又呆了很长时间才飞上来,落到冰面上第一时间就看到了纪怀卿赌气的背影,走近了瞧见脖根上还有些未退散的余红,忍笑道:“好了,是我不对,别气了。”
纪怀卿抿唇不语,半晌才冷冷吐出三个字:“你混账。”
玉皎尘站在纪怀卿身后,微微探出头戏谑道:“气性这么高啊,都直接开口不敬了。”
纪怀卿反手一掌就要劈向玉皎尘,被他一个奇异角度的侧身避开:“好好好,是我混账,只要小神官消气,下次换你欺负我怎样?”
纪怀卿转过身去,懒得再瞧他。
玉皎尘以内力烘干二人的湿衣,他知道纪怀卿还气着,说话便多了几分正经:“方才那个锁眼的形状,你有没有觉得在哪瞧见过?”
纪怀卿揉了揉眉心,强迫自己定下神来,他也是疑虑重重,那个锁眼的形状,看起来有些眼熟,但又记不清在哪里见过类似形状的钥匙,纪怀卿仔仔细细的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近期所见事物,在一幅幅情景画面中,并没有筛出有用的信息。
玉皎尘抬手抚平了他微皱的额间,温声道:“想不起来就别想了,想进那门有不少办法。”纪怀卿对上他的眼眸,两人有时候心意相通的莫名其妙,他瞬间就读懂了玉皎尘的意思,点了点头,二人齐齐转头看向九婴。
九婴觉得不太妙。
彧夙缩了缩脖子,牵着玉锦带一溜小跑到了两位神仙身边,心里念叨着千万别误伤我,同时还对九婴投以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你修成如今这般道行实属不易,即便方才你对灵尊和我有不敬之举,但只要你立功改过,我不会取你性命。”纪怀卿凉薄的声音响起,九婴瞬间觉得周身温度断崖式下降。
“神界天庭缺一个职守的神兽,你若感兴趣,我可帮你引荐,但在此之前,你需得证明你有这个能力。”纪神官不紧不慢道:“神界仙气充沛,有助你修行,以你的本事,甘心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虚度?”
九婴竟真的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彧夙觉得这路数自己好像见过。他悄悄从纪怀卿身后绕到玉皎尘旁边,压低了声音问道:“灵尊,纪神官在仙界真的只负责职守银河啊?”
玉皎尘笑而不语,他也想知道,小神官这些哄人的手段到底跟谁学的。
九婴通人性,但不会说话,九个脑袋小心翼翼的对纪怀卿投以请教的眼神。
嗯,上道挺快的,纪怀卿如是想。他清了清嗓子,清雅的声音让九婴冒出一种这是个好人的错觉:“我既在神界当值,向天尊引荐有能者义不容辞,且我此次来妖界有旨意在身,你若能立功,方才之事,灵尊与我,可既往不咎。”
九婴心动了,它不会隐藏情绪,此时有些踌躇不前,想上前细听,但又碍于两位神仙的威慑不敢动作。
玉皎尘适时补充了一句:“你若真立下大功,等出了这填尸井,我便给你寻个先生,教你一些基本的规矩,神界管束多,虽不比你现在自由,但终归对你是有益处的。”
彧夙开始深思起来,这俩神仙的路数……自己好像真的真的见识过。
九婴不太明白,但此时看两位神仙比方才的模样和善了许多,便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玉皎尘拍了拍彧夙的肩膀:“恭喜你,以后有玩伴了。”
彧夙不想说话。他不明白怎么这局面就变成这样了。
纪怀卿抬手将良人归召回来,仔仔细细擦拭后用法力收起,本想将玉锦带也收进怀中,却见它自己绕了个弯,缠到玉皎尘宽袖内的胳膊上了。
纪怀卿挑了挑眉,果然投敌了。
良人归猛地从九婴身上脱出,牵扯到伤口使它一下子前倾不稳,差点扑倒在冰面上。纪怀卿是个恩威并施的主,现在先让它喘息片刻,自己转身和玉皎尘对视了一眼,后者点点头,投以让人安心的眼神。
纪怀卿施法,只见他双臂抬起,在胸前画了一个圆,右手微微上抬,随着上抬幅度,有一股水柱从冰坑内涌出,水柱十分听话的随着玉皎尘手臂的方向游去,在落到冰面上时,被玉皎尘施法冻住,二人就这么配合着,纪怀卿源源不断的将冰坑下的水引上冰面,玉皎尘则把水全部冰冻住,随着冰冻的水越来越多,此处空间也越来越小,整个冰岩洞慢慢缩小至原先的一半大小。
彧夙眼错不眨的看着配合无间的二人,再看看慢慢成形的冰墙,简直目瞪口呆,从顶到底都冰的严严实实,那方才可是他们站过的地方啊。
两人配合施法持续了不太到一炷香的时间才停下,因着冰面上冰冻越来越多的原因,纪怀卿冷的打了个寒噤,玉皎尘瞧见了上前来问道:“怎么,累了?”
纪怀卿摇了摇头。
玉皎尘看着他有些泛白的嘴唇,心下了然小神官是畏冷了,便要拉着他的手渡过一些暖意,刚要动作就被不懂事的彧夙看见了,他也不知怎么就当机立断的跑到两人中间,伸开双臂挡在纪怀卿身前。
玉皎尘和纪怀卿都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两人同时疑惑的挑了挑眉。
彧夙目带谴责的看向玉皎尘,他也不知道自己面对灵尊为何会有这么大的胆子,但还是梗着脖子说道:“灵尊要注意些。”
玉皎尘不明的笑了:“注意什么?”
彧夙十分的理直气壮,仍然保持着面向玉皎尘双臂伸展护着纪怀卿的姿势说道:“不要天天想着抱纪神官,他方才明明很生气,肯定是碍于您的身份不好意思直说。”
纪怀卿差点没站稳。
彧夙颇有几分舍生取义的气势继续说道:“您要是忍不住手痒,就抱我吧,我还是可以忍受的。”
这次换成玉皎尘差点没站稳。
彧夙感觉自己的后脖颈凉飕飕的,心说肯定是这里太冷的缘故,他若此时回头看一眼,就能发现纪怀卿想拧断他脖子的眼神。
玉皎尘哭笑不得:“你……你怎么……”
玉皎尘实在不知该说他什么好了,说了一半就顿住了,彧夙睁着圆眼无辜的眨了一下,天真道:“什么啊?”
玉皎尘摇了摇头:“没什么。”同时他跳过彧夙看见小神官的表情,羞恼的同时又有些泄愤的小得意,然后便见小神官无声的张了张嘴,那口型清晰的传答了三个字:“自作孽。”
玉皎尘叹了口气,无奈的看向彧夙,又伸手拍了拍彧夙的脑袋,而后转身走向九婴那边了。
彧夙有种守卫成功的自豪感,转身看向纪怀卿,眼神中有些邀功的意思,就差没直接开口说“纪神官快夸夸我”了。
纪怀卿嘴角抽搐,干巴巴的吐出了三个字:“很有种。”
然后绕过彧夙头也不回的走向九婴那边了。
彧夙觉得自己出息了。此刻颇有些志得意满的感觉,然刚要转身跟过去,却发现两位神仙又站到一处了,彧夙很纳闷,很不解。
“我突然觉得那蛇妖有些碍眼,小神官觉得呢?”堂堂灵尊头一次吃瘪,竟是因为一条蛇没有眼力劲,这让在所有事情上无往不胜的玉皎尘,萌生出一丝挫败感。
“是么?”纪怀卿幽幽道:“我倒觉得彧夙挺讨喜的。”
玉皎尘闻言后双眸半眯,看了看不远处走过来的彧夙,意味深长道:“噢……记住了。”
纪怀卿没听出玉皎尘这话里微妙的醋意,心说这个都能记住,就是不记得一万年前许诺要去寻自己的话。真是越想越气。
扒皮抽筋哪够解恨呢。
玉皎尘不知不觉中就踩了雷,看着纪怀卿冷冷的眼神和紧抿的薄唇,不知眼前人早已在心中把自己凌虐了百八十遍,只感受到他此时的气场好像不太对,心想怎么这么容易炸毛,这小脾气还是得捋顺了才行,不然若真动起手来,自己哪忍心还手呢。
“九婴,冰层下有一道石门,撞开也好,烧裂也好,你看着办,我等在冰面上等你,去吧。”玉皎尘还在思考着怎么哄纪怀卿,便听他已经清了清嗓子开了口。
九婴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慢慢走向冰坑跳了下去。
“神官,不用下去看着它么?”彧夙问道。
“你喜欢看它?它有什么好看的?”纪怀卿一言道出,噎的彧夙没话说,心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彧夙刚要思量着要不要再开口,却听轰隆一声巨响,伴随着头顶噼里啪啦的冰锥掉落的声音,整个冰层都被带着晃了晃,自己竟没站稳直直摔倒了。
“嘶……”彧夙抽痛一声,摸着屁股想站起来,却听见第二声轰隆巨响,整个冰层又晃了一晃,自己站到一半又狠狠的平摔了一下,“哎哟喂……”彧夙咬牙忍痛道:“这九婴……撞门需要使这么大力么……”
他躺在地上疼的呲牙的间隙,却瞧见两位神仙平平稳稳的站在冰面上,一位含笑抱臂,一位神情清冷,两人站的笔直,没有因冰层的晃动受到丝毫的不稳,彧夙感叹的同时,想也没想,挣扎着爬起来,在冰层第三次晃动之前,半跪着就近抱住了靠山——纪怀卿的腰。
轰隆轰隆……
纪怀卿怔住了,低头看了看死死抱住自己腰的彧夙,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下意识想起玉皎尘还在旁边,僵硬的转了转脖颈,毫无意外看见了玉皎尘杀意四起的眼眸。
冰层下的那石门大概十分厚重,九婴在下面撞门撞的十分费力,牵带着冰层震了好几震,彧夙站不直,干脆就这样半跪着抱着纪怀卿的腰,直到冰层震动停下了,才偷摸睁开眼睛,松了口气。
“抱够了么?”头顶传来一声和善的询问。
彧夙抬起头,看见灵尊不知什么时候走近了,方才那话,好像是他问的。
然彧夙对于危险还浑然无知,不怕死的开口道:“噢……还行,就是神官太瘦了些,若不是我方才抱的紧,恐怕都要脱手。”说罢才慢吞吞的松手,从地上爬起来。
彧夙拍了拍自己膝上的冰碴子,站直后还不忘找死:“神官以后要多吃些,你那腰实在也太细了,仙界是不是伙食不好啊?那修仙的事我得考虑考虑了。”
纪怀卿只觉自己眼角突跳,余光瞥到玉皎尘握拳上前,立即抬臂拦在他身前,同时对彧夙无奈道:“成仙之后不需多食,九婴大概已经破门了,你下去瞧瞧。”
彧夙似懂非懂的“噢”了一声,因为摔痛而一瘸一拐的走向冰坑跳下去了。
冰面上就剩他二人,玉皎尘似笑非笑的打量着纪怀卿,开口唤道:“小神官……”
纪怀卿分明没做什么亏心事,此刻在玉皎尘的注视下倒不知从哪冒出来一股子心虚,掩饰般的咳了两声,故作镇定道:“怎么了?”
“我是不是要反思一下自己,对小神官表达的情意太过隐晦,以至于有些人眼盲看不出,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占你便宜?”玉皎尘说这话时,眼神中带着几分让人移不开的专注,虽还是笑盈盈的模样,但纪怀卿总觉得,他此时的独占欲非常强烈。
“什么情意……灵尊不要胡言。”纪怀卿感觉这目光太炽热了,开口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这话好像点燃了导火索,原本还有些戏谑之意的玉皎尘突然冒出一丝火气,当下一手揽过他,将他紧紧禁锢在自己怀中,另一手抬起他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开口竟有几分强硬:“哪里胡言了,我堂堂灵尊,执掌灵界数万年,整个神界见了我都要喊一声祖宗,我这般抬手翻云低手覆雨的主,看起来像是没个正形整日逗你玩的浪子?”
玉皎尘箍在纪怀卿腰上的手微微收紧,说出口的话是不容置疑的霸道与宣誓:“你听好了,你这腰,我抱得,别人抱不得,我这人从未对什么事物有过执念,唯独你是个例外,听懂了么,纪——怀——卿?”
纪怀卿,这是他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喊自己的名字。这一番剖白的话中带着强势的宣占,纪怀卿脑子都乱了,他觉得自己的喉咙此时干哑的说不出话,连抵在玉皎尘胸前的手臂都忘了推挡,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如果你不是在逗弄我,那为什么我等了你一万年,你却不曾来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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