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风夏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没等他回答，YY响起了有人进入的提示音。
云深来了。
跟在云深后面，跳进来一个白马。
白马一进来就颤颤巍巍地和大家打招呼，听声音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
云深简单介绍了一下，新人叫思巧，是他一个朋友的徒弟。
思巧玩的是聆音，手法虽然算不上顶尖，但也差不多能摸到排名榜第二页。
能找到个第二页的队友，已经算超出大家的预期了。
听说秦怀意挺满意的，毕竟这些日子以来，他完全体会到了现在找个队友有多难。
特别是这赛季弈棋的强度不行，早不是几年前打开招募帖随便他选妃的时候了。
就算他是第一弈棋又怎样？比赛不讲人情，只看强度。
要不然像云深这样厉害的玄素，也不至于这些年一直没找到个好队伍了。
秦怀意刚把季风夏送回家，这会儿还在回自己家的路上，云深特地找了月上尘来帮忙锻炼新人。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季风夏想了想说。
月上尘和他们不在一个队，理论上来说，他们属于竞争对手。
云深倒是淡定：“这有啥，月上尘自愿给我们当陪练，包括后续训练有需要也都可以找他。”
在季风夏震惊中，云深又补上一句：“进了正式赛又不一定会遇到，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们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季风夏汗颜，“你怎么让人家答应的？”
一旁沉默多时的月上尘开了口。
“是我自己提的。”他说。
季风夏：“……？”
不是？您？
月上尘漫不经心地略过了这个话题：“我上号了，队友呢？”
他在等季风夏上号的时间里，打开了直播。
他的直播间从下午六点多开始就有不少人蹲着了，主播没开播，他们就在公屏自由聊天。
【今晚主播直播吗？是不是可以看到百药和灵岚的组排竞技场？】
【没开播就这么多人呢？你们也来嗑尘若CP？】
【有乐子当然要看，我饭都没吃就过来了。】
【快开播快开播啊啊啊我要看我的小若若！！】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给他们等到了月上尘开播。
他今天上的是自己大号。
ID月上尘的百药成男号立在屋顶，底下是行色匆匆的各色玩家，油然而生一种俯瞰众生之感。
月上尘组在队伍里，团队面板里，他的ID下面还有另一个人的名字。
风有欺。
【不是吧？这是录播吗？为什么主播跟风有欺组队？】
【没几天就海选开赛了，主播不去训练，在这干嘛呢？？】
【我从六点半等到现在，就给我看这个？？】
新人思巧进了队，月上尘开始排队进入竞技场。
季风夏还是不放心，问道：“若若那边你真的不去吗？今晚应该要训练吧？”
月上尘：“不管她。”
弹幕：？？？
【不管她？您？？您队友不是流云若风吗？】
【我以为我嗑到糖了，谁能告诉我这糖怎么是苦的。】
【小风风赛高！！论站对CP的重要性！！】
他们打了一会儿，输赢参半。
季风夏和月上尘的竞技场思路出奇地一致，每次让对方补伤害就有伤害，让对方补控制就有控制。
这种默契让季风夏感到似曾相识。
倒是新人聆音有点拘束，好几次没技能被抓，百草回春都没要就被打死了。
季风夏觉得小姑娘估计是有点紧张，于是耐心地安慰她：“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说，要救也喊我们，别害怕。”
“对、对不起！”思巧说话都带着点颤音，“我没想到今晚会是这么厉害的百药大神来跟我打，有点超过预期了……”
季风夏说：“没事啦，月上尘很温柔的，你就平常心好好打。”
“……温柔？”思巧声音很小，有点疑惑，还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我想问一下，你们俩，是情缘吗？”
季风夏：“……什么？”
思巧知道这个问题有些冒昧，立马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好奇问问！你、你俩刚、刚才打竞技场氛围太好了，我都不敢说话打扰你们……”
甚至打着打着，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产生了一种“这个竞技场没我也行吧？”的想法。
【妹妹别多想，这竞技场没你可不行，两个人可排不了3v3啊。】
【原来不止我一个人有这感觉吗？】
【今天尘若党都在论坛开香槟了，我就问问你们还好吧？】
【不过主播这是什么意思？虽然风有欺队伍第六个人还没找到，但主播毕竟有队伍了呀。】
季风夏被问得哑口无言，只好装模作样咳了两声。
“别想这么多，电子竞技没有爱情！”季风夏说，“等云深找到新的百药，我们就不和他打了，别紧张。”
“嗯。”月上尘听着也不生气，反倒顺着季风夏的话说，“是啊，所以趁现在好好记住正确的云袖百药是怎么打的。”
不知道是不是季风夏的错觉，今天的月上尘心情似乎不错，说话都带着些不正经，语气听着像在笑。
“可是这个配置好像也不强耶……”思巧说话怯生生的，言辞却很犀利，“除了你们两个，好像别人都打不好。”
思巧说得没错，旧梦和赤芍都打不好的配置，季风夏没信心能和除了月上尘之外的人打得好。
不过就算和他打不了，队里还有秦怀意和流连在。
这赛季百药的强度摆在那，他们提前做过分析，哪个队要是没有百药，BP都会很难做，等于输在起跑线上。
那些没带百药的队伍，要么就是没领悟到这一点，要么就是纯外功队带不了百药。
“只能祈祷云深找个厉害百药了！”季风夏说。
他一说完就收到了云深私发的消息。
云深没在YY，他挂在月上尘直播间看实况转播，准备结束了给他们复盘。
云深深深：不好意思。
云深深深：找百药这件事，我已经拜托给月上尘了。
风有欺：？
风有欺：他找？他怎么找？
季风夏愣了一下，点开了月上尘的直播间。
直播间里早已打出了大字广告：【招募无队伍排名百药】。
弹幕七嘴八舌。
【风有欺这个队看上去也不怎么样啊，这赛季百药强，大家抢着要，凭什么要进这个队？】
月上尘闭着YY的麦，在直播间和弹幕简单交流着。
“确实没什么好处，唯一能得到的…… ”月上尘扫了一眼弹幕，慢悠悠说道：“我让他当第一百药，直到新赛季。”
季风夏：？？？
弹幕：？？？
月上尘看着一排排的问号补充道：“太菜的不要，不然这第一的位置我就算让出来，你们也打不上去。”
季风夏记得，月上尘曾经非常执着于散排冲分。
他现在的散排成绩，是其他任何人都可望不可即的。
一旦他要让出第一的位置，势必要把自己的散排分掉下去。
在他们这个分段，一周不打保分局就会扣掉60分，但想上60分却不是短短一周能做到的。
季风夏在YY问道：“你天天散排，不是为了打这个第一？现在说让就让？”
“我打第一是为了别的。”月上尘话说得轻松，“现在我的目的达到了，这个第一对我而言没意义了。”
月上尘又对弹幕说：“招募长期有效，直到找到人为止，麻烦大家帮我转发扩散一下。”
这还用他说吗？论坛已经炸了锅，这可比嗑CP有意思多了。
月上尘和季风夏带着思巧打了一晚上，终于磨合得好一些了。
思巧还是大学生，十一点半要断网，临到点就去睡了。
月上尘关了直播，YY里只剩下季风夏和他两个人，空气突然又安静了下来。
最后还是季风夏打破了沉默。
他问月上尘：“你这样做，值得吗？”
很难想象，如果不是月上尘帮忙，他现在该有多焦头烂额。
想打比赛，脑子一热就打了，其他什么都没准备好。
月上尘沉默了片刻，郑重回答道：“我认为，很值得。”
季风夏拗不过他，轻叹了一口气。
“……谢谢你。”
耳机里传来月上尘极轻浅的笑声。
“真想谢我？”月上尘说，“那就不要随便相信那些乱七八糟的八卦，都是谣言。”
季风夏知道，月上尘说的是自己误信了他和若若八卦的事。
他突然想问问月上尘。
那我们的八卦呢？也都是谣言吗？
季风夏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三年前，他在舞台上摔倒，在观众的目光与议论声中，他感觉到自己手脚发软，全身控制不住地颤抖。
那一刻，生命失却颜色，世界失却声音。
直到有一个人从台下逆光而来，把他从那片炼狱之中带走了。
季风夏还记得，自己瑟缩在那个温柔怀抱里，独属于少年人的心跳声在他的耳边热烈鼓动着。
直到他确认自己离开了人声鼎沸的大舞台，吹到了江边的晚风，才开始大口大口地呼吸。
在这个过程中，一直有个清澈又温柔的声音对他说：“别怕，没事了，别害怕。”
他过了很久，才有勇气抬起头来看了对方一眼。
抱着他的男生戴着黑色口罩和鸭舌帽，轮廓俊美，有一双明亮的眼睛，睫毛很长，神色坚定。
男生注意到他在看自己，也转过头来看着他，眼里满是关切：“怎么样？好些了吗？”
那一刻，季风夏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像在诉说一个长久的秘密。
季风夏从很早的时候，就知道“喜欢”这两个字所包含的意义。
他长得好看，成绩优秀，性格又好，从小到大都很受女孩子欢迎。
高中的班花每次体育课结束都会红着脸跑过来，给他递上一瓶矿泉水。
隔壁班的班长明明成绩比他还要好，却会在课间找他请教数学题。
低他一年级的小太妹拦在他回家的路上跟他表白，不答应不让他回家。
他无法回应那些“喜欢”。
当高中的同桌问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时，他自己也答不上来。
二十多年来，他从未体验过这样的时刻。
但是，当他为眼前的男生而心跳加速的那一刻，终于非常清楚的意识到。
不是未曾体验就不会懂得。
心动的那一瞬间，没有人比自己更确定。
原来他喜欢的是男生。
他从来没考虑过这个可能性。
这份认知，让他的从小树立的许多观念都瞬间崩塌了。
后来他支开了那个男生，强忍着巨痛落荒而逃。
大家都以为，他是因为舞台上的意外而销声匿迹。
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实还有另一个难以启齿的原因。
从小受到的教育让他认为，这份感情是不正常的，只要将苗头尽早扼杀，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所以他三年间一直没有联系那个男生。他想治好他自己。
好不容易，前两个月和对方聊天，内心已经没有任何波动了，他以为自己终于大病初愈，人生重新步入正轨。
可他现在面对的这个人，轻而易举地，让他的世界再次崩塌。
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一场玩笑，无论月上尘是不是真的喜欢风有欺，他总是稳赚不赔的。
只有季风夏自己知道，他才是那个距离危险最近的人。
月上尘不会对作为男生的他动心。
但他呢？
在对方的示好之下，他真的能做到全身而退吗？
但现在的与三年前已经不一样了。
他学会了摆烂，学会了自暴自弃。
三年的独居生活让他接受了这样的自己，也接受了自己可能独自一人、孤独终老的结局。
人生向来不能顺遂，他很早就明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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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都是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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