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楼下传来一阵嘈杂声,微生卿走到床边,还未来得及出声,便见床上原先还在熟睡的男子骤然间睁开了眼。
“醒了?”
“这是何处?”男子声音沙哑,说完这句便咳了两声,身上的血腥味似乎更重了些,眼里的警惕却半分未减。
“昨夜你突然间陷入昏迷,我只好先在附近找了间客栈住下。”微生卿话音刚落,门外便响起了几道轻重不一的脚步声。
“大人,昨夜那两人便是歇在这间屋里。”
微生卿认出这是这家客栈掌柜的声音,下一秒,一阵粗暴的敲门声响起。
“开门!官府办案!”
“嘶!”男子顷刻间伸手拽住微生卿的手腕,手上的力道很大,令微生卿忍不住蹙眉。
“别想着借机求救,你体内的毒只有我能解。”
两人无声地对峙着,随后微生卿嫣然一笑,清澈的眸间波光流转,使得男子有一瞬间的失神。
一个少年,怎会生得这般惊心动魄的容貌……
只听见她轻声道:“怎么会呢?”宛如情人间的呢喃。
见里边的人久久没有动静,领头的官兵逐渐失了耐心,给一旁的下属使了个眼色,让人将门破开。
“砰!”
木门应声倒下,放眼望去却空荡荡的,房中的人早已没了踪迹。
“追!”
******
京城外城,永定门——
“你的通关文牒呢!”负责检查通关文牒的守卫脸色不耐道。
“大人,草民的通关文牒前两日不幸遗失,但时间紧还没来得及补弄,大人您行行好,先放我出去吧……”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赔着笑讨好道,手中似是握着什么物件,隐秘且熟练地朝守卫的手里塞。
哪曾想今日的守卫不知怎的,脸色猛地一变,狠狠甩开他的手,厉声喝道:“没有通关文牒出不了城,这是铁律,我怎知你不是敌国或异族派来的间谍?来人,将他给我带下去,严加拷问!”
男人明显愣了一下,似乎在疑惑平日里都好使的招数今日怎的行不通了,直到另外两个守卫上前将他一左一右地摁住,男人这才慌了神。
“大人,草民冤枉啊!大人唔唔!”
不远处的一家茶馆内,一位少年同一名男子无声地看完这场闹剧,少年才开口道:“现在可以将解药给我了么?”
少年正是女扮男装的微生卿,他们从那间客栈离开后便抄近路来到永定门,官府将男子的画像张贴在各处,好几次他们均差点被认出,一路上有惊无险。
不曾想面前的男子却摇了摇头。
微生卿神情瞬间冷了下来:“你想毁约?”
男子却道:“并非如此,我们……族人最看重承诺,万万做不出出尔反尔之事,只是方才我们也看到了,眼下出城并非易事,至少还需要一件东西。”
这个少年的周身气度明显不是普通的富贵人家,何况对方还能助他一路躲开追兵安然无恙地来到这……想到这,男子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杀意。
倘若他猜错了,对方不过是普通的富家子弟,那杀了便杀了,但倘若他猜对了,对方的身份不简单,那便更好了,总之,不管对方是何身份,斩草除根,才能以防后患。
微生卿自然听出了对方的言外之意,她哼笑一声:“你打的一手好算盘。”
男子抬起手中的茶杯浅啜,与此同时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年,一杯茶饮尽,他才不紧不慢道:“过奖。”
微生卿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妥协了般,从袖中拿出一块状似令牌的物件,递给男子,在对方伸手接过时却没有立马松手。
“你最好不要骗我。”
男子勾唇笑道:“我向来不骗人。”死人除外。
他使了点劲,将物件拿到手里,打量了两眼后挑眉道:“这似乎并不是通关文牒。”
“能让你出京就是了。”
男子闻言亦没多做纠结,他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神色不变地往自己的手腕上划了道口子,殷红的鲜血慢慢流下来,滴进桌上的一个小茶杯里。
微生卿见状出声道:“你……”
“我的血便是解药。”只不过不是完全的解药罢了,男子垂眸,掩下眼底的算计。
少年听后面露懊悔,似是在恼解药就在眼前晃悠了这么久,自己为何没有早点想到。
微生卿看着男子拿着那块物件走到城门口,原先气焰嚣张的守卫只看了一眼,便恭恭敬敬地让开了路,神情甚至还有些谄媚,直到男子消失在视线里,她才起身离开茶馆,自始至终都没碰过那杯“解药”。
******
待回到微生府时,已然辰时,微生卿命人烧好水,准备清洗一番,她沐浴时向来不喜有人在身旁伺候,东西备齐后,众人便自觉退下,屋里仅剩她一人。
盛满热水的浴桶升起腾腾雾气,微生卿褪下衣物,将自己浸泡在水里,舒服地喟叹一声,彻底放松身心,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响起西溪的声音。
“小姐。”
微生卿从睡梦中惊醒,这才发觉水已经凉透了,便起身从一旁的架子上拿过衣裳穿好,转身开门。
“何事?”她轻声问道。
“太尉大人来访。”
微生卿来到正厅时,一眼便瞧见了那位坐在椅子上白发苍苍却不减威严的老人,对方明显带着火气,正对着一旁的微生式开冷嘲热讽。
“你微生式开妻妾成群、儿女众多,自然不会在意我们浅浅,将她推入火坑你是眼也不眨,那行啊,你微生家不要她,我司徒家要!”
眼看微生式开有口难言,微生卿上前福身行礼,“浅浅见过外祖父,见过父亲。”
浅浅是微生卿的乳名。
司徒信见到微生卿后,眼中的怒火终于压抑了一点,转化成浓浓的心疼,他轻轻拍了拍微生卿的手背安慰道:“浅浅别怕,外祖父这就带你进宫,求圣上收回旨意……”
微生卿轻轻摇头,端起放在一旁的茶递到他手中,柔声道:“外祖父您先冷静。”
可这会儿圣旨都下了,司徒信哪还能冷静下来,他又将茶杯搁置到一旁,“浅浅你听外祖父说,你心思纯净,裴昀这人却城府极深……总之,他不适合你。”
“只要他日后能与我相敬如宾便已足够,浅浅不敢奢求其他。”
“可那是个龙潭虎穴!”司徒信叹了口气,“你可知在这朝堂之上,有多少人盯着裴昀的一举一动?倘若你真的成为他的妻子,你又如何能独善其身?”
微生卿没说话,司徒信见状放缓了语气,“何况你与亦琛还有着婚约,凡事总要讲究个先来后到,你舅父今日一大早便进宫了,或许能让圣上回心转意……”
“您这太过冲动了,倘若处理不好,不仅容易让圣上心生不悦,还可能会得罪了裴丞……”微生式开忍不住开口道。
“那又如何!难道要我司徒家如你这个父亲般畏畏缩缩,眼睁睁看着浅浅嫁与裴昀吗?”对着微生式开,司徒信就没那么好脸色了,厉声打断他的话。
微生卿转而朝微生式开道:“父亲,我想同外祖父说会儿话。”
微生式开明白这是要支开他的意思,他动了动唇,最终却还是没说什么,起身离开了正厅。
待只剩他们两人时,司徒信刚想开口让她不必多说,这桩婚事他是坚决不会同意的……
“浅浅你这是做甚!快起来!”司徒信被微生卿突然屈膝跪下的动作惊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赶忙要扶她起来,微生卿却抚开了他的手。
“外祖父,您先听我说。”
“司徒家世代为将,光明磊落,是百姓眼中保家卫国的大英雄,亦是圣上心中值得信任的好臣子,倘若真的因我一人而使得司徒家失了圣心,浅浅万死难辞其咎。”
“更何况……”微生卿顿了顿,随即坚定道:“裴丞年纪轻轻,前途无量,又生得风姿隽爽,我早已倾心于他。”
司徒信沉默半晌,艰涩地开口:“你当真想嫁他?”
微生卿面上染上一层绯红,凤眸间情意流转,一副情窦初开的少女模样,她浅笑道:“我若不愿,无人能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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戍月之秋,菊花开得正好,微生府今日上上下下皆忙活着,放眼望去皆是一片喜气洋洋的红色。
微生卿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任由身边的侍女打扮,她身穿一袭红嫁衣,腰间束着暗色鱼尾腰带,将她曼妙的身材勾勒得恰到好处,尾裙长摆衣边缀着缕缕金丝,行走间恍若波光粼粼,美得令人心神荡漾。
西溪替微生卿戴好凤冠,余光不经意间瞥到铜镜中的人儿,一时之间竟失了神。
“怎么了?”微生卿注意到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轻声问道。
西溪回过神来,顿觉有些羞赧,“小姐,您真的好美……”
微生卿闻言莞尔一笑,眼睛下方那颗红色的泪痣更显得妖冶,镜子里的美人一瞬间变得尤为活色生香。
“小姐,吉时快到了!”一个十二岁左右的女孩急冲冲地跑进来喊道,却在看到微生卿后不由地刹住了脚步,一双大眼睛跟小嘴一样张得老圆。
西溪瞥了眼愣在门口的人,转头朝微生卿打趣道:“我就说小姐您生得美,您瞧,桑荃这小丫头都给看傻了呢。”
“小、小小小姐?您真的是小姐?”名唤桑荃的小丫头结结巴巴地又喊了一声。
微生卿好笑地反问道:“不然呢?”
“我还以为是天上哪个神仙姐姐下凡了呢。”桑荃一溜烟跑到微生卿跟前,语气很是真诚。
微生卿让她哄得开心,随手将放在一旁一包杏酥糖丢到她怀里,“一日不许吃太多。”
桑荃笑得更开心了,当场便忍不住吃了一颗,含着糖口齿不清道:“谢谢小姐!”
成婚的流程很是复杂繁琐,一直到坐上花轿,微生卿才终于有机会能缓口气,接下来便是要游街了,今日的京城很是热闹非凡,吹锣打鼓的乐声不断,街道上人山人海。
毕竟成婚的两位新人,一位是久负盛名的京城第一美人,一位是权倾朝野的当朝首辅,众人议论纷纷,一时之间竟不知该羡慕谁。
这场婚礼的阵仗空前盛大,比之宫里那位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从微生府通往相府的路上,数十里的红妆跟在花轿后边,煞是惹眼,天真烂漫的幼童欢天喜地追逐地撒着花瓣,增添趣味,满城系着红丝带的高大树木随风飘扬,迎亲队伍撒喜糖和碎银的动作从未间断,引得路旁的百姓纷纷伸头探脑欢呼着,一排排士兵在竭力维持着秩序……
正当微生卿感慨着裴昀这丞相当得着实嚣张时,原先稳当前进的轿子突然停了下来,她微微蹙眉,抬手将红盖头毫不忌讳地掀起,却也没有贸然出声。
“咦?前方发生了何事?这好端端的队伍怎么停了?”涌动的人群中有人耐不住询问道。
“好像是同一队兵马撞上了。”有人回道。
“这可是裴丞的迎亲队伍,何人如此大胆?”众人惊道。
“似是……今日刚回京的司徒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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