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
薛蕤正与宝莲同桌而食,信兵来报。
打扰了气氛,薛蕤怒瞪一眼:“没眼力的东西!”
信兵冒险报道:“小人认罚,但军中急情,不得不报!羌厥五百铁骑闯入营中,豁开生路,将雾原军放走了!”
薛蕤惊慌起身:“羌厥人竟救下雾原军?雾原军可往青州城来?”
信兵:“并未,雾原军往隽州退去了,只有那羌厥五百铁骑还在!”
“报!”
又一信兵闯入,却上前与薛蕤耳语。
薛蕤听后,诧异问道:“可看清了?”
信兵点头:“有人曾在海晏府亲眼见过,虽是穿着羌厥的衣服,但绝不会认错。”
“呵,他二人倒是夫妻情深,唱得好一出调虎离山,将我耍得团团转!他那夫人连男女都能假扮,自然也扮得羌厥兵,倒又蒙过了我!”薛蕤回头怒视宝莲,一把将饭桌掀起,开口责问,“呵,我薛蕤百般宠爱你,迁就你,可你却处处帮着外人算计我,同样是将军夫人,我却没有姓封的好命,这是什么天理!”
信兵口中传来冬秀的死讯,让他彻底误会了宝莲。
宝莲也听出他口中所说该是封云夫妇,心中又惊又盼:她竟来了?
薛蕤转身走出,边走边对手下吩咐道:“呵,我正愁无的放矢,她既扮作羌厥兵,便是雾原军勾结外邦,速速整顿大军,随我前去捉拿封云逆贼!”
宝莲从后追上:“带上我!你刚才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薛蕤怒呵一声:“带上你看我的笑话么!你明知道,还问我?这顿饭也是为了拖住我,好叫冬秀去救人吧!张宝莲,你太令我失望了!”
“冬秀?”宝莲从他与两个信兵的只言片语中,也大概明白了几分,回呛道,“呵,薛蕤,你竟又骗了我,枉我低头与你和好,还想着与你相伴,你竟又辜负我!冬秀在哪?”
薛蕤:“与我相伴…呵呵,你若心中有我,为何从不将玉玺的事告诉我半句?我不问,是在等你先开口,可你从来就不信我,你瞧不起我,你跟他们一样,也觉得我薛蕤不配!何必还与我演戏?若不是你的吩咐,冬秀怎会带他们走?呵,她倒是年幼愚蠢,沿途都拿着将军府的令牌,留下了线索…你要见冬秀?好,我带你去见!”
宝莲被塞进马车,随大军出城,向越州边界去。
……
酉时,越州边界。
五百铁骑散布于林间,在黄昏下如同金甲神兵。
“来了!”信兵来传。
五百铁骑,摩拳擦掌。
林外,薛蕤率大军列阵。
宗烈仅带三五手下,从林间踱马走出:“薛将军不像来做生意的,倒像来抢?”
薛蕤将身旁马车的帘子掀开,拽下一貌美女子。
宗烈:“诶?怎的货不对版?我要换的可不是一个女人。”
薛蕤笑道:“呵呵,这时候何必还与我做戏呢?我道这些人当中至少有一个总该是真的,却连你这商道主也是假的?封夫人,还不出来么!”
宗烈身后一名手下策马走出,却是先前在城墙下手捧玉玺的那一个,他摘下毡帽,才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来。
黄昏之下,如身披金光,叫宝莲看得入神:这便是李如玉在战场上的样子吧。
如玉对站在前面的“宗烈”小声道:“有他夫人在,你就扮不得宗烈了,去将冬秀的尸体带来吧。”
“宗烈”领命,调马回林中。
薛蕤得意笑道:“哈哈,我还道他是个真的,以为沙月王骗我,却原来就在你们封家手上!那东西本是我夫人之物,你该物归原主!”
如玉不语,盯着薛蕤身旁的宝莲,想起当初正是从此路将她带离星海,不想再次见面,又重回此路,而已物是人非。
“薛蕤,你夫人已有身孕,你竟将她带来这种危险境地,你还算什么男人!”如玉讥讽道。
薛蕤:“呵,封云还不是让你这个夫人出来应付我?他又算什么男人!少废话,你救了人却不走,可是为了向我要此人?”
说罢,薛蕤朝后挥手,手下牵出一匹马来,马背上正驼着一个半死不活的男子。
宝莲望去,一眼认出封彦邦来,这才明白眼前一切。
薛蕤:“雾原战神五太保也不过如此!我看他还有一口气,你若将我夫人之物归还,我便将他送过去,你或许还能救一救。你若不肯…唉,今日羌厥兵与雾原军勾结一事传遍天下,他便是逆贼一个,谁不知我护国大将军专管东南平叛?那就是万万放不得了…”
如玉骂道:“人人都有一张嘴,别说我今日五百骑兵里一个羌厥人都没有,就算你说出去,天下人谁肯信我雾原军会与羌厥勾结?换了身衣服,换了战马,便是羌厥人了?这恐怕只能骗骗你这种人吧!我倒要让天下都知道,你薛蕤如何背信弃义,过河拆桥,暗害同盟,包藏祸心!”
薛蕤:“我与你一个女人没什么可啰嗦的,你若不交,今日我扫平这树林!”
如玉:“你果真要与我为敌么?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何让雾原军急行回隽州,而不是留下对付你?你我若分崩离析,沙月王便趁机蚕食我沙月,他便手握沙月、中都、雾原,你以为你得了玉玺,他会饶过你?到时你以什么抵挡沙月军,以庞显这逃命的河道么?”
薛蕤:“我与沙月王早有共识,你如此离间,不过是浪费口舌!”
宝莲从身旁士兵腰间抽出一把长刀,抵住自己的腹部,愤恨道:“薛蕤,你为了玉玺,竟勾结沙月王?你知不知道我祖母就是死在沙月人手里!”
眼见她要以腹中孩儿要挟,薛蕤急道:“我不过与他合作一时,他答应我,事后会与我平分天下!”
如玉远远冷笑道:“可笑,他手中有火药,你薛蕤有什么?凭什么自信与他沙月王平分天下?…薛蕤,今日我扮作羌厥人,带五百铁骑贸然而来,又以东南商道主宗烈的名义,你不妨仔细想想,是为了顾谁的脸面?我确实来与做生意,但不是以玉玺,那东西你眼下还承受不住,只会连累妻小…我愿以你最需要的,火药,换你手中人质!”
宝莲手中尖刀已戳破肚皮,淌下血来。
薛蕤慌手慌脚:“莲儿,你为何如此逼我?难道你舍得杀死我们的孩儿?”
宝莲:“呵,你不是怪我不曾与你提起玉玺半句?那东西害死了我祖母,也害了我张家,那是灾祸!你若要还信那沙月王的话,还要夺那玉玺,我与腹中孩儿迟早也是死,不如现在成全你!”
“不要,不要!”薛蕤弯下膝盖,近乎哀求宝莲不要继续刺伤孕肚,转身对如玉道:“你怎会有火药?我又如何信你?”
如玉从身前取出一支哨箭,朝高空中一发,不久,青州城外便传来一声炸响,薛蕤全军凛然一抖,战马一阵噪动不安。
“薛蕤!我今日本可以炸平你星海,但为着两军和气,为这天下大局,我忍到现在,你莫要再执迷不悟!”
如玉下了最后通牒,宝莲已脸色发白,腹部不断涌出血水来,她是真狠得下心。
薛蕤来不及多想,朝后挥手,兵卫朝马屁股一拍,那马便驼着封彦邦送去了林间。
如玉手下急忙上前救下封彦邦,并将冬秀遗体换上,将马头调转,那马儿又驼着冬秀奔回薛蕤阵前。
待到跟前,宝莲见到那马背上冬秀的死状,登时惊厥过去。
薛蕤趁机扔下她手中尖刀,大呼道:“莲儿!军医!快叫军医!”
如玉走在最后,关切远望宝莲,心中苦涩:为何最后自己每每对不起的,总是宝莲。
如玉高喊:“薛蕤!火药已送至随州断龙谷,你自去取!”说罢,隐入身后雪林。
天色已黑,雪林间五百铁骑已调头向横谷山脉翻去,羌厥战马夜里走在雪林也是游刃有余,纵是薛蕤大军此时环山追击,也未必杀得容易,这封夫人确实好算计。
......
是夜,薛蕤的将军府中,婆子们慌里慌张,进进出出。
“什么叫保不住?!”薛蕤站在床前,对着脚边几个军医和民间郎中一阵斥骂。
老军医年纪最长,小心回话道:“夫人她自回青州后,便心中郁结,多有忧思,本就精神不济,今日在阵前又是大悲大痛,自伤自损...纵使将军杀了我们几个,腹中胎儿也是保不住了!若不及早引产,恐胎死腹中,连带夫人也搭送性命啊…将军早做决断吧…”
薛蕤气血充头,向后趔趄一下,看向床上不省人事的宝莲,无力哭道:“你好狠的心呐…”
老军医额头沁汗,却苦口婆心:“将军与夫人尚年轻,往后还可以再要孩儿啊。”
薛蕤瘫坐在地,腾出床前空间,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
军医与郎中们会意,松下一口气,纷纷上前解救。
一盆盆热水端进,又一盆盆血水端出,郎中们唉声叹气。
薛蕤勉强起身,步入院中,盯着那株枯萎干枝的紫薇,自言自语道:“莫非真是我错了…老三死了,我的孩子也死了…”
天空中一轮残月,萧杀而无情,薛蕤突然觉得一切都没有意思了。
许久,老军医颤颤巍巍走出来:“成了,成了,总算将夫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薛蕤不言不语。
老军医顾不得歇息,上前躬身道:“将军可有任何不适?那并蒂蛊可有发作?方才顾不上,还请准老夫为将军速速把脉。”
薛蕤刹那转身:“我为何毫无感觉?”
老军医为薛蕤把过脉,也诧异道:“奇怪,将军身体并无异样,夫人方才可是从鬼门关走过了一圈…并蒂蛊一损双损,将军怎会毫无反应?倒像…倒像没中蛊似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薛蕤即刻叫出先前陪宝莲去天龙寺的几个守夜婆子们:“说!将那日拓跋英与封彦卿的所有全说给我听!!”
几个婆子们七嘴八舌,七拼八凑,才将那日情状说个整齐。
薛蕤连夜带兵涌上城外天龙寺,冲破山门,当着惊醒的寺中众僧的面,将莲池冰水抽了个干净,池中央却不过显出一尊完整石头佛像,除了下半身因冰水浸透而多有裂缝之外,并无其他异常。薛蕤绕着佛像仔细看过所有裂缝,绝无可能藏匿一方玉玺。
无染住持开口道:“阿弥陀佛!莲池无莲,石佛无石。”
薛蕤跳出莲池,抓住无染住持:“老和尚,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无染住持从容道:“施主将池中莲根已彻夜拔尽,明年夏日便无莲可赏;施主又抽空池水,石塑佛身再无池水缠之堵之,裂痕曝露于外,经不住风吹日晒,明年便坍塌了无。”
薛蕤皱着眉头:“老和尚,你最好什么都不知道!走!”
待山门重归宁静,一名小和尚上前感慨道:“住持,那封三太保真是妙人!当日我要补上那块缺了的石板,他却反其道,将临近几块石板一并掏空,以至于佛像脚下漏出更大一片空缺,这薛将军就踏在空缺之上,却果真什么都没看出来!”
无染住持笑了笑:“足而不足,缺而不缺,善哉善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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