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黄色的光,刺得周启暄的眼睛生生发痛,她下意识地眨了眨眼,再定睛一看。眼前的原是一层又一层的黄色帷幔。视觉刚刚恢复过来,嗅觉也跟着来了,周围似乎有股奇异怪诞的香味,萦绕在她鼻尖上,痒痒的,她忍不住皱了皱鼻尖。
“我还活着么…”启暄心中第一个问题,还来不及细想,耳边传来隐隐的“呜呜”声,像是有什么人在低声呜咽。她竖起耳朵,只是自己的听觉似乎还未百分百恢复,只能断断续续地听到一些碎片。
“陛下……陛下…”
“陛下……”
这是什么情况?启暄脑中一股不详的预感袭来。然而目前的形势却容不得她多思考,随着自己的听力渐渐恢复,外面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陛下既已驾崩,祖宗规矩,白绫匕首尔等选一样吧。”一个低沉的男声在说话。
“好家伙!这是要干嘛?”启暄想要坐起身来,却是感觉全身像灌了铅一般,浑是没半点力气。她只得勉强地扭过头去,眯着眼睛往外看。
隔着厚厚的帏帐,她无法看得太清楚,只见不远处一片黑压压的人伏跪在地。而他们前面站着一个高大的人影,刚才那个低沉的声音似乎就是他发出来的。自己的床边跪着四个婢女模样的姑娘,正悉悉索索地垂首啜泣着。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这几个奴婢拖下去。”那高大男子提了嗓门,大手一挥,几个人影立刻冲了上去。
”阿姐,救命啊——我不要死!”启暄能感觉到有双手正紧紧地扒住自己的床,起伏不断的恫哭声中夹杂着惊恐的尖叫。
”啪!”地一声,一记清脆的耳光落在那婢女脸上,伴着一个尖细的声音吆喝道:”贱蹄子!老祖宗的规矩还敢不从么!平日里扮得那忠心耿耿的模样,如今要你们随了陛下怎地在这里鬼哭狼嚎了!”
“快,你们还磨蹭什么?赶紧地把这几个贱婢拖下去,莫要污了冀王殿下的眼!”那不男不女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让启暄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外面立刻乱作一团,推搡声,哭丧声此起彼伏,吵得启暄脑袋嗡嗡作响。
“得救救她们!”一片混乱中,启暄只听到心底这个声音。
“呃咳!!”她大力地发出了咳嗽声。
霎时间所有的吵闹声都像被吞噬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众人轻轻的呼吸声。
“陛下!”不知是谁先唤了一声,所有人都又低伏下身,启暄抬手正欲撩开那帷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能动了。她一骨碌地坐起身来,掀开一条细缝往外看去。只这么一眼,她就立马又缩了回去。毕竟外面的一切实在太过诡异:宫殿,大臣,侍女,太监…这些电视里看到的东西如今竟活生生地在自己眼前。
“这是做梦么?若是做梦,我就随意了。”她反而感觉心中一松。
“陛下!陛下醒了!”一个女声兴奋地说道。“太医呢?快来瞧瞧!”
“不必!”启暄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声音洪亮到自己也有些惊着了。
“陛下昏迷数日甫醒,为安全起见,还是让太医见过为好……”那高大男子依旧不死心的样子。
“都说不必了!”启暄心想既然是做梦,我就试试发发君威吧,她故意提高了嗓音。
这下不仅那高大男子愣住了,连其余的众人也都被吓住了。屋子里瞬间安静得如同死城一般,似乎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果然皇帝发怒的还是有用的,就算是个病皇帝。启暄心中有些暗爽,打了一个哈哈,继续又说道:”朕累了,尔等都退下吧。”这句电视里经常听到的台词,今天她试着说了一下。
又是有效攻击!片刻的沉默后只听见适才那个低沉的男声闷闷地回了一句:“陛下龙体无恙。臣兄先行告退。”透着明黄色的帏帐,启暄见他跪着磕了一个头,这便默默往后退出。随着他的退下,众人也跟着说道:”微臣告退。”没一会儿,外面就慢慢安静了下来,看样子人都走得七七八八了。
启暄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绪,嘴中默念:“这是梦,在拍古装戏呢。没事的没事的。”
她想着深呼吸一口,唰啦一下拉开了那帏帐。
自己床边跪着四个穿着月白色齐胸襦裙的姑娘,一个身着蓝色袍子男子站在她们前面,正满脸堆笑着看着自己。看那不男不女的样子,启暄立刻明白了刚才那个尖细的声音从何而来。
”陛下安康!皇天庇佑!奴婢实在是喜不胜收啊!”那蓝袍太监给启暄行了一个礼,一副谄媚的样子开始说一些肉麻话。启暄之前听他那恶心的架子音就觉得鸡皮疙瘩一地,这会儿听他在耳边叨叨,更是心中一阵翻腾,忍不住想吐舌作呕。
“施公公这话说得不尽老实!你明明就盼着陛下早点…”其中一个宫女忿忿地说道。启暄向她望去,见她约莫二十上下,清秀的脸上一双大大的眼睛此刻正瞪得圆圆的。
“秀云你这蹄子在陛下面前胡说些什么呢?”施公公提高了嗓门,那声音变得更为刺耳。
启暄皱着眉头压着内心的厌恶感,摆了摆手道:“你们都下去吧。”她目光在那四个宫女身上扫了一圈,指着其中一个看着最人畜无害的,说道:“你留下来。”
施公公的嘴张了张,终再没多说什么。诺了一声后便带着其余三个宫女退了下去。
终于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下启暄和那小宫女。她终于有机会好好掂量一番自己的现状。
细细一瞧,自己所在的这处和电视中所看到的宫殿还是有些不太一样,感觉上似乎更为质朴一些,整个布置和摆设看着十分雅致,没有太多的珠玉堆砌,唯一显眼的是地上那整片汉白玉铺的地砖,上面竟一点儿缝隙都看不到,这才稍稍透出一些奢华之感。再看那六尺宽的沉香木龙床却是大气得很,床头两只蟠龙雕刻得栩栩如生。中间镶嵌着一块白玉。启暄凑近了一看,那玉洁白剔透,没有半点儿瑕疵,确实是块上等的好玉。
“陛下。”那小侍女见眼前这位举止有些儿异于寻常,不禁开口轻轻地唤了一句。
启暄忙停了下来,正襟危坐道:“朕,有些脑雾,记不清楚事了,你给朕说说这是在哪里?今夕是何年?你叫什么名字?刚才那群人是谁?来干嘛的?”
见那小侍女一脸茫然的样子似乎被这一连串的问题吓着了,启暄缓和了一下语气,缓缓发问:“你的名字是?”
那小宫女踌躇了一会儿,小声回道:”回陛下的话,奴婢名叫秀若。”
“秀若啊,好名字。”启暄点着头赞了一句,再看那个叫秀若的小宫女,被称赞了双颊泛着微微的红光,害羞地低着脑袋。似乎也没刚才那么害怕了,于是启暄这才循循善诱,一点一点地把自己心中的疑问都慢慢解了,听完秀若的回答,她越来越感觉到自己并不是在做梦,而是真的穿越了。对,就是像以前看过的电视那样,穿越到了一个历史里没有的朝代。
这是一个叫大楚的朝代,而现任的皇帝正是大楚朝第四任君主,裕熙帝,大名周启暄,字永成,年十九,刚刚即位二年。自幼身体孱弱,前阵子受惊又染了风寒,病病歪歪的十多天了。今日一早上竟没了呼吸。太医诊断已驾崩。按照老祖宗的规矩,皇帝驾崩之后其近侍宫女也得陪葬,所以适才庆元殿里才会有那么鸡飞狗跳的一幕。
秀若说着说着眼中又嚼着泪花,她倏地跪了下来,给启暄磕了一个头道:“多亏了陛下,奴婢四人才不至被拉去殉葬。多谢陛下救命之恩。”
“我也是迫不得已……”启暄喃喃自语道。心中却是五味杂陈,如若可以的话,自己倒是希望可以双眼一闭再也不醒来。那时候明明自己已经被海浪卷走了;明明当时有窒息的感觉;明明她以为自己二十八年失败的人生终于可以重启。结果为何却是这样?也许正是老天爷在惩罚自己逃避责任吧。上一世你周启暄做为周氏集团唯一的掌门人,兢兢业业,竭心尽力,一人撑起整个企业,养活三万八千名员工。然而因为那一个错误的决定……胸口隐隐作痛,启暄甩了甩头,不愿再去想那件事。她垂眼望向跪在地上的少女,瘦弱的背脊骨似乎有些微微颤抖,应该是从适才的那场动乱中惊魂未定。启暄恻隐之心萌动,心道:“算了,我至少救了这个可怜的花季少女。”
秀若显然不知这位君主沉默着在想什么,只得继续低着头,偶尔抬起眼来偷看启暄两眼。
“这是什么狗屁倒糟的时代,居然还有殉葬这种恶例!我既然是皇帝,总得先废了这条再说。”启暄这会儿脑子还是乱哄哄的,虽然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拿这个皇帝的剧本怎么办,但这个想法首先跳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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