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乐殿内,丝竹声声,舞姬旋转,衣袂飘飞如彩蝶。
殿内金碧辉煌,灯火通明,照亮了满殿的锦衣华服。酒香浓郁,珍馐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令人垂涎欲滴。
可容蓁却食不知味,心不在焉地拨弄着面前的玉箸。
坐在金銮椅上的楚钧,将她的举动看在眼里。
他眉头轻蹙片刻又才舒展开,举起面前的酒盏,带着几分促笑意,“蓁儿,容大人成亲在即,你怎地不去敬他一杯?”
容蓁闻言愣了一下,顺着楚钧的目光看向自己大哥——容平章。
容平章今日一身绯色官袍,往日严肃的脸上带着几分喜气。他正与身旁的官员谈笑风生,并未注意到容蓁的目光。
容蓁这才反应过来,大哥要成亲了?
她缓缓放下玉箸,起身,裙裾逶迤,如水波般流淌过光洁的地面。
“皇兄提醒的是。”容蓁轻笑,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轻松。
楚钧看着她,眼中笑意更深。
容蓁提着裙摆,步履轻盈地走向容平章。
百官的目光随着她移动,殿内一时静了下来。
就连乐声也似乎弱了下去,只余丝竹的轻吟,如春风拂过柳梢。
容平章依旧在与同僚交谈,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怠。
容蓁在容平章面前站定,明艳的容颜在灯火下更显光彩照人,轻声唤道:“大哥。”
容平章闻声转头,见到容蓁,脸上倦怠之色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温和的笑意。
“蓁儿。”他语气亲昵。
“大哥,”容蓁眉眼弯弯,语气里带着真挚的喜悦,“恭喜。”
容平章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带着一丝宠溺:“是,下月初八。”
容蓁有些惊讶:“为何我不曾听闻?”
容平章轻叹,解释道:“之前傅氏不愿,如今才应允,一切从简,也就没大肆宣扬。”
容蓁明白了。
傅氏,便是她未来嫂子的家族,门楣虽比不过容氏这些望族,但在盛京也有一定的地位,且一向清廉,之前傅家的人觉得容家权倾朝野,不愿将女儿嫁入容家,如今皇上亲政,容家从龙有功,傅家这才转变了态度。
她想起幼时,曾与傅家小姐有过一面之缘,依稀记得是个温婉娴静的女子。
“大哥,恭喜你。”容蓁举杯,由衷地祝福。
容平章淡淡一笑:“这么多年,总算是修成正果了。”他语气平静,听不出太多喜悦。
“大哥,你不高兴吗?”容蓁有些疑惑。
容平章摇了摇头:“高兴,只是……”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只是与婉儿自小便有婚约,这么多年,早已习惯了,如今成亲,反倒觉得有些不真实。”
容蓁明白了他的意思。
多年的青梅竹马,早已将爱情转化成了亲情。
这种感情,虽然平淡,却也弥足珍贵。
容蓁想起幼时,大哥总是护着她,替她挡风遮雨。如今,他也即将成家,拥有自己的小家。除了替大哥欢喜,还有一种莫名的怅然涌上心头。
她敛了敛思绪,对容平章嫣然一笑:“大哥,我先去那边坐坐。”
容平章点点头。
容蓁转身,提着裙摆,款款走向自己的座位。
楚钧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看着容蓁的模样,心中了然。
他知道,容蓁心里装着萧誉。
今夜的心不在焉,定是因为想着他。
见她回来,他笑着招了招手:“蓁儿,过来。”
容蓁走到楚钧身边坐下。
楚钧拿起酒壶,亲自为她斟了一杯酒,“今日高兴,朕与你再喝一杯。”
容蓁浅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楚钧看着她,眼中满是宠溺。他今日心情极佳,已经喝了不少酒,脸上带着醉后的酡红,眼中却是一片清明。
“蓁儿,可有中意的郎君?”楚钧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殿内乐声依旧,舞姬翩翩起舞,衣袂翻飞,如梦似幻。
觥筹交错,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可容蓁却觉得有些恍惚。
中意的郎君……
她垂下眼眸,掩盖住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
“蓁儿,看上哪家的少年,尽管跟朕说,朕立马给你赐婚。”楚钧豪迈地一挥手,语气里带着几分醉意。
容蓁抬起头,对上楚钧关切的目光。她知道,楚钧是为了她好。
可她心里,早已有了人。
“多谢皇兄美意,”她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歉意,“只是臣妹想清静一段日子。”
楚钧看着她,眼中闪过忧心,但并没有强求:“也好,你若想通了,随时跟朕说。”
容蓁微笑颔首,再次举起酒盏,敬了楚钧一杯。
酒过三巡,容蓁起身告辞。
楚钧没有挽留,只是叮嘱她路上小心。
容蓁走出承乐殿,夜风拂面,带着一丝凉意。
她抬头望向夜空,繁星点点,璀璨夺目。雕梁画栋的承乐殿渐渐远去,宫墙在夜色中沉默伫立。
清冷的夜风拂过容蓁的脸颊,带走些许酒意。她拢了拢披风,正欲迈步,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蓁儿。”
容蓁回头,看见父亲容玉山缓步走来,身上官服在月色下泛着冷光。眉宇间带着疲惫,但目光落在容蓁身上时,却又柔和下来。
“父亲。”她轻唤一声。
容玉山走到她面前,面露担忧:“夜深露重,为父送你回府。”
容蓁本想拒绝,看着父亲关切的目光,她乖顺地点了点头,将拒绝的话咽了回去,“那便有劳父亲了。”
容玉山欣慰地笑了笑,眼角的细纹也舒展开来。
宫灯的光芒拉长了两人的身影,在青石板路上交叠,又分开。
一辆装饰低调却又不失尊贵的马车停在宫门前。
车夫恭敬地掀开车帘,容玉山伸手扶着容蓁上了马车,随后也上了马车。车内铺着柔软的绒毯,熏香袅袅。
车轮滚动,马车缓缓驶离皇宫。
容蓁靠着车壁,感受着马车轻微的摇晃。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轻微的辘辘声。
沉默在车厢内蔓延。
容玉山的目光落在容蓁的腰间,微微皱眉。那里空荡荡的,少了平日里从不离身的玉兰状镶金琉璃坠。
他坐直了身,沉声问道:“你腰间的玉坠呢?”
容蓁下意识地抚上腰间,指尖触碰到空无一物的衣料,瞬间知晓父亲亲自送她回府的深意,她稍稍垂下眼睑,如实答道:“让紫冥拿去用了。”
“紫冥?”容玉山眉头紧锁,追问道:“拿去做什么?”
“帮萧誉。”容蓁语气平静。
车厢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容玉山猛地侧首,目光如炬地看着她道:“出征前,我告诉你母亲将此坠留给你的用意,并不是让你拿去帮一个南疆人”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意。
“父亲。”容蓁抬眸,迎上他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坚定,“萧誉既是南疆人,也是我的人。”
她的话在小小马车中掷地有声,落在容玉山的眼里,这个女儿一年以来坐着中宫的位置性子陈静稳重不少,皇家的威严与统帅三军的气势在这一刻,也在她身上显露无疑。
容蓁见父亲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却未说话,放缓了语气又道:“他既不愿我前往犯险,那我就在盛京助他凯旋。”
车厢内寂静无声,只有车轮碾过石板的辘辘声在夜色中回荡。
容玉山深深地看了容蓁一眼,点了点头叹息道:“也罢。”
-
马车停在长公主府门前。
容蓁下了马车,没有回头,径直走进府门。
公主府巍峨的朱红大门在夜色中静默如渊。两旁的石狮仿佛沉睡的巨兽,威严而肃穆。
容玉山看着容蓁的背影,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府门内,灯笼高挂,将庭院照得如同白昼,两排侍女垂首静立,恭迎长公主回府。
容蓁抬步走入府内,穿过雕花拱门,绕过影壁来到院内老树下。
灰褐色鸟羽的鹞鹰,正盘旋在庭院上空。身形矫健,双翅有力,见到容蓁回府,在空中发出清脆的鸣叫后俯冲而下。
小灰轻盈地落在容蓁的臂弯上,用它尖锐的喙轻轻蹭了蹭容蓁的脸颊。
“小灰,可是有消息传来?”她抬手抚摸着小灰柔顺的羽毛,柔声问道。
它亲昵地蹭了蹭容蓁的手臂,又用尖锐的喙梳理了羽毛,然后在容蓁的手臂上不安地跳动两下,发出几声急促的鸣叫。
“您可算回来了!”
容蓁轻轻抚摸着小灰的羽毛,眉宇间瞬间凝重,“怎么了?”
小灰焦躁地在容蓁臂弯上跳动,尖锐的喙一下下啄着她的衣袖。
“西秦使臣已至南疆王府。”
它发出短促而尖锐的鸣叫,羽毛微微炸起。
容蓁的心脏猛地下沉。她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小灰扑腾着翅膀,“他的兄长勾结西秦,诬陷他在盛京为质期间早已投靠楚燕。”
容蓁心头发紧。
“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容蓁追问。
“还说他斩杀西秦大将狄戎是为了向楚燕邀功。”小灰的鸣叫声越来越急促,也越来越尖锐,仿佛在控诉着那些阴谋诡计。
容蓁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指尖也微微颤抖起来。
她紧紧地握住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
萧誉的处境,比她想象的还要危险。
夜风骤起,卷起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庭院里的灯笼摇曳,光影斑驳,如同她此刻混乱的思绪。
容蓁抚摸着小灰的羽毛,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南疆一隅。
夜幕低垂,街市喧嚣渐息。狭窄的巷道里,刀光剑影交错,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萧誉一袭玄色锦袍,衣角翻飞如墨,身形鬼魅般穿梭于刀光剑影之间。他面色冷峻,薄唇紧抿。每一次出手,都精准狠辣,干净利落,不带一丝拖泥带水。
“世子,西秦的刺客训练有素,恐怕……”影一护在萧誉身侧,寸步不离。
萧誉眼神微凛,手中长剑挽出一道凌厉的剑花,逼退面前的刺客,“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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