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舒赶到时,整座城都烧焦了。
“这味道!”土里擭了肉泥浇上麻油,一场大火,固城成了黑炭。
“找活的。”
玄甲军踏着焦骨进城,谁也不曾见过如此惨烈的场面。
*
“裴肃你做了什么!”一记重拳下去,跪着的那人满嘴血沫子,趴在地上起不来。
“大帅,我奉诏行事,做不做都是死!”地上的人是金城卫参事、裴家这一代的独子,裴肃。
魏舒接过黄诏,若非仔细看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是假的。”
“什么是假的?!”裴肃夺过黄诏,若是假诏书性质就大大不同,金城卫屠城十六座,杀了三万人,竟然因为一张废纸!“哈哈哈——我裴家被戕害至此!被戕害至此——”
“都出去吧。”魏舒觉得头痛欲裂,他在南疆接到参商传信北境有变,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斥候报告北境十六城无一幸免,如此大规模屠城到底是谁在背后搅弄风云?北境是大雍的门户,如今门户不在,西域进入大雍如入无人之境。
“小舒!”一老者风尘仆仆走进帐内,是魏舒老师,当今宰相祝翁耜。
“祝老,学生来晚了,十六城,三万人,就这么没了。”见了祝翁耜魏舒终是忍不住,边塞十六城的火燃尽了北方三百年积蓄,他魏舒小命不足惜,三万冤魂却无处伸,更别说被连累的玄甲军士。魏舒从接过玄甲军虎符起,就明白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但兴亡百姓苦,这些人也是爹娘的儿女。两年前,魏舒带领玄甲三战三降沙匪,一举收复北境六城,打通西北的沟通要道。眼看大厦将起,眼看大厦倾倒。只是没想到竟如此惨烈,边塞已经是连绵的焦土。魏舒叹了口气,后背的刀伤已有些溃烂,刻骨钻心地疼。
“舒儿,北境太平二十载,五年前你打通商路,动了不该动的东西。”祝翁耜道,“你要说的我知道,此事尘埃落定,不必担心。”摆了摆手,登车南去。
*
是夜,玄甲军内灯火通明,所有人在等待一人下最后的决心。
“将士们,五年风霜苦旅,你们都想老婆孩子了,今夜后玄甲军解散,都回家吧。”下面一阵骚动,魏舒让众人安静,“每人找李岳领十金,家里有老母、稚子的多领五金。”
“大帅!玄甲军南征北战怎容别人扣屎盆子?”“是啊!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反了他司马氏,杀回圣京为北境的百姓报仇!”“杀回圣京报仇!”“为北境百姓报仇!”
魏舒默然,“这十金只今天有,今日之后没有玄甲军,谁反,谁死。”他对人性洞若观火,直到如何瓦解军心。
李岳是魏舒亲卫,跟着魏舒十多年了,看着昔日战友以后路人不识,心里不是滋味,“兄弟们把钱分了,以后各走各的阳关道!”汉子们眼眶湿润,魏舒进了营帐不忍。
“陟彼岵兮,瞻望父兮。
予子行役,夙夜无已。
上慎旃哉,犹来无止!
陟彼屺兮,瞻望母兮。
予季行役,夙夜无寐。
上慎旃哉,犹来无弃!
陟彼冈兮,瞻望兄兮。
予弟行役,夙夜必偕。
上慎旃哉,犹来无死!”
军中久不唱战歌,呜咽的曲调在戈壁回荡,唱着唱着有人哭起来,魏舒一人坐在案前看北境的舆图。
“大帅,”李岳进来,“都安置好了。”“你也走吧。”魏舒手指摩挲着被一剑斩碎的玄甲军印。
“你知道我怎么也不会走的!魏舒,你早就计划好去认罪是也不是?”李岳心急如焚,“你若赶我走,我就打晕了把你带到南疆去。”
魏舒无语地看着他,“那你不可留在这里,去南边等我。”
“得嘞!”李岳知道魏舒这么说一定是有了计划。
*
翌日,魏舒在营外等圣京来使。
昨夜不备,裴肃竟然自缢死了,今早发现时黄诏也不翼而飞,使裴肃的死疑点重重。京城使没等到,马车上下来一个小黄门,“魏帅,中常侍大人让我将此信交给你。大人说您看了这信会明白的。”
魏舒看那信,字迹再熟悉不过,
“固守山河志未休,城头夜雨洗吴钩。小楼独饮听风啸,畜甲藏锋待寇仇。大漠霜天烽火近,过江铁骑踏寒流。”
是祝老亲笔!
是夜,营内火光四起,连远在黑水城的人都能看到西北方又燃起滔天的火光。无人注意到夜色下一人一马出了关,向固城奔袭去。
黑水县府衙内,传来丝竹靡靡之音。一只玉手懒散地摆弄着一柄象牙扇子,小黄门神色匆匆附耳:“魏帅往固城去了。”执扇人毫不以为意,幽幽说到:
“从此没有少年将军,只有乱臣贼子。”
改了楔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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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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