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请欣赏由A市舞蹈院带来的特色水下舞蹈《祇》。”
主持人的话音落下，镜头前拂过一段赤色的披帛后便如水面一般泛起阵阵涟漪。
径深五米的透明水缸中，温舟踮脚立于沉于缸底的红色盘古之上，束髻戴白玉冠，颈饰项圈在水里泛着银色的光芒，臂钏手镯随着温舟第一下运力开始舞动，红色披帛尽数向上浮去，好似要带着温舟离开鼓面的禁制。
温舟睁开了眼睛，伸出手去捧水面上投过来的那束光。此时笛声骤然转急，温舟以右足为轴,向上挣了身子，身躯被披帛温柔包裹并随之旋转，愈转愈快，似在水中翩然飞起。
水面上数名虔诚的信徒玉手挥舞，多条蓝色披帛经扬而出，随之跟随主人跃入水中，与红色披帛交缠。温舟在众人拥护下，在红蓝色的水波中，纤足轻点，衣决飘飘，跃出水面，身姿宛若弦月与水面交相辉映后，一切归于平静。
镜头再次被披帛遮掩，尾带赤色的蓝色丝带终于游走，只见水下盘鼓上，祇再次归于沉寂。
“谢谢，谢谢我们的舞蹈首席温舟以及参与演员……”
听到自己被单独报了名字，刚从水面浮出的温舟立刻上岸，向合作的演员表示致意。如果没有他们，这次的中秋演出不会如此顺利。
“恭喜了，舟舟。我刚才看了直播的回放，可美死了。”
“她是美了，这一分半钟我们露了几秒脸啊？”
“别理她，就算是群演大家也都有镜头，有本事就抢了下季度的主舞啊。”
“该说不说这短短一分半的闭气，我们可算是挑战人体极限了。”
温舟看着围绕着自己叽叽喳喳的朋友，突然感觉眼睛有些酸涩，就要用手去揉，却被朋友拉住了手。
“舟舟，你的眼睛又充血了。反正演出结束了，趁着还有半天外勤你去医院看看吧，靠眼药水过活可不是长久之计。”
温舟拿出随身的镜子，果然镜中人的眼睛已经变得通红一片，结膜充血，看起来很是严重。
为了尽快投入下一轮的练习，温舟没有拒绝朋友的好意，换掉身上的舞服就打车直奔A市第一人民医院。
温舟有些畏怯得在医院大厅挂好号，她有点害怕，不是害怕治疗，而是害怕影响不久后的公演。
“坐吧，你这情况有点严重啊。”
温舟刚在看诊台边坐下，就听到医生有些纠结的语气，忍不住闭上眼睛不想面对。
“眼压居然如此之高，你是从事什么工作的，潜水？先前有用过眼药水去缓解吗？”
“我是水下舞蹈演员，职业需要经常在水下练舞，眼压高可能因为这个吧。用过眼药水，但这次没有以往见效了，所以就来检查一下。”
温舟有些心虚，出现这样的情况已经好几次了，只是自己害怕影响工作才一直拖着。
听到温舟对自己职业的介绍，医生忍不住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少女。眉眼虽是温柔带着笑的，却藏着不是很难让人察觉的坚毅。看身段就知道一定是为了舞蹈付出了很多，而舞蹈也莹润了她的气质和形象，优雅美丽端庄。这样的人确实不会轻易停下舞蹈的训练。
医生叹了一口气，虽然自己已心中有数，但她还是要劝。
“考虑到你以后的生活，作为医生我建议你，先停下来一段时间，长时间的眼压过高会出现结膜充血的症状，长期下去视力下降、视野缺损等症状也会出现，到那时就可诊断为青光眼，若不及时治疗最终会导致失明。你必须尽快让你的眼压降下来，成天待在水下是肯定不行的。”
听到停训的建议，温舟一时五味杂陈，虽然没有出乎自己意料，但就是这么巧得正中自己下怀了。
“就没有不需要休息的办法吗？我马上就要有一场公演，而且停训两个月我到时候都不知道会什么一个状态了！”
温舟有些不死心，盯着手机上日历，小声问道。
“对于眼睛的用药，眼药水是来得最快的。根据温小姐话里的意思是已经试过了，且效果不佳，因为你眼压降下来就继续练舞，练完舞眼压又升回来，恶性循环只会带来恶性影响，毕竟眼药水只能辅助降压，并不能从根源让眼睛得到休息的。你必须停止水下作业确保眼睛得到彻底的休息。”
“那需要停多久呢？”
“这……起码一个月，最好两个月。年轻人为了工作可不要太拼，视力可是影响一辈子的。”
温舟伸手去接医生写好的诊断书，看到上面医生格外加重的两个月，有些无奈。
休息两个月估计是不可能了，眼看公演还有十天了，只能利用前期记忆动作的时间休息休息了。
温舟药房取好药物，有些魂不守舍得回到了在舞蹈院的公寓。
见温舟回来，在宿舍客厅庆功的同事们立刻围了上来。
“舟舟怎么样？眼睛有事吗？”
“能有什么事，都是水下舞蹈演员，大家不都知道，滴几天药水就好了。”
之前那个为自己镜头少抱不平的同事杨意瞥了一眼温舟，说话依旧有些刻薄，但温舟却有些感谢她的话，至少没人会继续逼问，自己那张休息两个月诊断书也不会公之于众。
“嗯，我没事。我按照医嘱休息几天就好了。”
说着，温舟将装着医嘱诊单的挎包往身后摆了摆，将手中的药袋丢尽卧室的床上，便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加入了庆功的队伍。
桌子上已经摆满了在舞蹈演员生活中难得一见的炸鸡和奶茶，温舟就要伸手去拿那近在手边的饮料，眼前却闪过一丝重影，手指歪了下，正好碰倒了已经戳好的奶茶杯，奶茶一下泼到了手机上。
众人的视线都被温舟这边的动静吸引了，下一秒手机铃声响起，众人一起看到了屏幕上跳动的“妈妈”二字。
借着接电话的由头温舟立刻带着手机出门了，她实在不想在同事面前应付家里的琐事。
“喂，妈妈，有什么事吗？”
温舟揉了揉眉心，努力摇了摇头，试图让眼前的重影赶紧消失。
“也没有什么事，看到你的表演了，来关心关心你。你一个人在舞蹈院，身边又没有一个照顾你的人，妈妈不放心。”
“妈，你又来了！”
“舟舟，你是温家的孩子，这介绍给你的男生也都不差，你考虑考虑呢？尤其是妈妈上次给你提的那个沈家的沈川怎么样？家世身材可都满足你们年轻人的要求了吧。”
“又来了。”
温舟暗自腹诽，这么拐弯抹角还不如直接告诉她温沈两家要联姻。
“沈川啊，我其实有了解的呢。正是因为他太好了，所以我在想办法。”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在从各方面了解这个人，只是进展缓慢，但我知道他有个弟弟叫沈渡，就在我们院内，我准备和他先打好关系。”
“这么说你把温沈联姻的事情记在心上呢？”
温舟的话刚落下，电话那头就传来了老爷子的声音，见此温舟打起了精神，看来这老爷子是真看上沈川了，她得小心应付，可不能破坏了乖巧听话的人设。这种祖孙三代对峙的戏码需要智取，幸亏刚才她没有怼上去。
“这个沈渡很优秀呢，拿过不少国际潜水证书，如今是我们团队的潜水教练，我和他关系不错，我想沈川应该也会是个不错的人，可惜我们到现在也没见过面。都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总得先了解一下沈川的家庭，这留在舞蹈院可方便了解沈渡了，这样后面才能更好拿下他对不对？”
温舟一边说着，一边晃晃悠悠往小花园走去散散心。
“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这次你倒是上心，但心思不要都放在沈川的家人上了，你该关注的是沈川这个人。”
温舟听出老爷子的声音里带上了些愉悦，嘴角微微上扬，赶紧借坡下驴，抛出点蜜饯来为自己逃避联姻混淆视听。
“是是是，后天中秋休息回家，我一定跟你们好好了解一下沈川，那个资料可要替我准备好啊。”
温舟乖巧的话语很好得讨了对面老爷子的欢心，又关心了几句后终于挂断了电话。
“呵呵。”
温舟挂断电话后，耳边却听到一声略带玩味的笑声，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男人，男人黑色衬衫的领子贴着因轻笑滚动的喉结，在领口处钻扣的点缀下那颈部线条更流畅上几分。看向温舟的那双眉眼也实在惹眼，眉峰利落，眼线浓长，微微阖眸时好似黑鸦鸦尾的睫羽在下眼睑投下一片阴影，盖住眼尾的薄红。上半身外面还套了一件彰显着“生人勿近”的皮衣，下面是一件白色的西裤，整个人在小花园格外引人注目。
“教练……”
“原来温小姐还知道我是你的教练，不只是未来的小叔子。擅自离队后还去了医院，去完了结果也不报备，还要我主动来找你询问身体情况，以防要调整接下来的训练计划。你今天一下午的行为可是得数罪并罚了。不过也多亏了你没报备，我才知道我名正言顺到舞蹈院任职却被你编成了攻略联姻对象的计划？”
眼见沈渡还有一步之遥，有些心虚的温舟往身后的花坛又靠近了几分。
温舟实在拿不准眼前人的心思，是生气还是要自己付报酬什么的。她也听说过沈渡在沈家是个十足的“二世祖”，不会真因为自己这几句虚假的夸奖记恨上了吧？
“嘴上说着要和深入了解我，方便拿下我哥，却连和我靠近都不敢？”
“我也是为了舞团考虑，我这个主舞突然回去结婚了，肯定会影响舞团的稳定的。靠近教练我有什么不敢的？”
温舟背靠着墙壁，努力直起身子，争取理直气壮得回应，只是目光一直没敢和沈渡对视。
“温舟，身体有问题记得和我说，下面是公演，你随便去医院，我这心脏承受不住。还有下次在利用我的时候和我打声招呼呗，我方便配合你，你说得对，我确实不想失去一个已经成熟的主舞。”
听到沈渡的话，温舟抬头对上了他的眸子，她总觉自己听出了一点不满的意味。
“教练，你潜水的时候遇到眼压过高的问题会怎么处理？”
“休息，充分休息，让眼压降下来。温舟，我平时的耳提面命你可别忘记了。水下舞蹈是有自由潜水的成分在的，极具魅力却也危险。”
温舟因为沈渡最后加重的两个字一时有些愣神，脑海中萦绕着医生的话：若是得不到充分的休息，继续恶性循环，会有失明的危险在。
“温舟？温舟？”
“嗯？”
被沈渡的话从回忆中拽出来，温舟还有些愣神。
“温舟赶紧回去休息吧，你的眼睛该闭上休息了。”
被沈渡伸过来的手指点了点太阳穴，温舟点点头，两手环抱着自己的胳膊，一点一点往宿舍走。
沈渡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底有些晦暗不明，他能感受到温舟的低落，那足以证明今天医院开出了并不美好的证明。
“教练，我有事找你。”
就要回去给温舟调整训练计划的沈渡转身的下一秒却被叫住，沈渡眯了眯眼看清了来人。这人一直野心勃勃，找上自己可不算好事一桩。
“杨意，你有事什么吗？”
“温舟已经连续两个剧目是主舞了，不知道下一次的公演的主舞，旁人有没有机会呢？”
沈渡手臂抱胸，倚靠在刚才温舟背靠的那面墙上。
“就这么急不可耐得上位了？看来你知道些什么？”
“没有人甘心做配角，如果主舞不行了，自然会有人顶上，至于其他教练您自己去测试一下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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