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舟在听到思韵的禀报后,当即便吩咐自己的贴身小厮离开庾府,去大理寺调配人手过来协助调查。
他先行一步赶到瑞枫苑,在余兰芸受害卧房的隔壁厢房,见到了庾淑蓉。
他神色关切地扫了一眼庾淑蓉的全身,见她似乎并无大碍,才放下心来,走到萧清面前揖礼一拜。
“微臣见过义阳长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楚少卿不必多礼,查清真相要紧。”
“是。”
楚云舟走到庾淑蓉身侧,带着宽慰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在得了她示意自己无恙的笑容后,才转头看向躺在床上休养的余兰芸开口询问起来。
他问起了余兰芸的受害过程。
问起了隔壁卧房屋顶那个大洞。
又转头看向房间里的其他人,问起了他们的证言。
“本宫虽无法断言那逃走之人是林方智,但我确实看见了一个穿着宝蓝色衣服的身影飞到了屋顶上。”
萧清不打算捏造证词,只能在保持客观陈述的前提下,将言语上的感情立场更往庾淑蓉和余兰芸二人偏向一些。
这是她作为一个只与庾家姐妹二人有着几面之缘的外人,所能提供的最大帮助了。
“那人一见有人撞门便仓惶逃窜了,清白与否,本宫相信楚少卿一定有自己的考量。”
楚云舟在方才问到余兰芸和庾淑蓉时,从她们二人口中听到了“林方智有同伙”的推断。
他朝萧清问起这件事,萧清只是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本宫的确看见屋顶的大洞外有黑色的身影一闪而过,但那身影消失得太快,我无法断定到底是否真的存在这样一个同伙。”
“但正如庾二娘子所言,若那宝蓝色的身影真是林方智,他不会轻功,能飞到屋顶上逃窜,那就定是有同伙接应。”
庾淑蓉站在一侧,眼神中略带感激地看了萧清一眼。
她和萧清不过数面之缘,今日之前,连正经闲聊都没有过。
这样一个与她没有交情,又身份尊贵之人,愿意趟一脚浑水替她们姐妹二人说上哪怕半句话,便已是值得万分感激的恩情了。
况且,她一开始提出林方智有同伙这件事情,不过是为了给余兰芸解围罢了。
连对萧赋安是“林方智同伙”的猜测,都只有心证,没有任何物证。
余兰芸卧房的门被撞开后,她连那抹宝蓝色的身影都没有瞧见,只一心担忧余兰芸的情况去了。
楚云舟正欲开口继续询问,萧清叫去追踪凶手的几个侍从突然回来。
她们站在屋外,个个满头大汗,但脸上愁云密布,显然是没有任何收获。
“回禀长公主,奴婢们在瑞枫苑附近搜了好几遍,也没看见林别驾或者其他什么形迹可疑之人,还请公主降罪。”
萧清摆了摆手。
“罢了,也没觉得你们果真能抓到那逃犯,先退下吧。”
几个侍从得令,正要退下,却被楚云舟叫住了。
按理来说,只要是出现在余兰芸受害现场的人,他都该问一问。
这不问不要紧,一问,还真就有人看见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奴婢撞门摔倒在地后,一抬头,确实看见了两个身影。”
说话的,正是那个撞开余兰芸卧房大门的高大女侍。
她说完一句,见房间里的人都目光灼灼地看向了自己,两只放到身前的手局促不安地揉握着,垂下了眼睛。
“是一个宝蓝色的身影,正被一个黑色的身影带着飞向了屋顶。”
“你看清那两个身影的脸了吗?”
那侍女摇了摇头。
“他们唰地一下就不见了,我没看见。”
“那其他的细节呢?比如说发饰,衣饰,腰佩,鞋袜之类的,你有没有看见?”
“没有。”
那侍女沉吟半晌,像是想起什么了。
但抬头对上楚云舟的眼睛,又一时怯缩了。
“我倒是……好像看见……那个穿黑衣服的人……”
“但就是那么匆匆瞥了一眼,倒也不是很确信……”
“你放心说就是。”
楚云舟道。
“他腰胯间有一点红……但我只瞥到一点颜色,看不出那是什么……”
就是萧赋安。
而且他不仅在关键时刻救走了林方智,还故意系上了那半块血玉,来让庾淑蓉知道,破坏她计划的人就是他。
庾淑蓉心情复杂。
她一面因计划功亏一篑而烦恼,一面又因林方智是被自己知晓的人带走的而感到放心。
知道林方智的去向,那一切就都还有回旋的余地。
她装作忽然眩晕,扶住了一旁的高案。
楚云舟见状,连忙拉住了她的胳膊。
“怎么了?”
他眼中满是担忧。
“无碍,许是方才见姐姐受伤被吓到了,之前没感觉,现在忽然松懈下来,才觉得心神疲惫。”
“还撑得住吗?”
庾淑蓉假意疲惫地点了点头,站稳了。
她看向萧清,挤出了一抹带有歉意的笑容。
房间里话语权最大的人是萧清,若她不主动开口让庾淑蓉回去休息,其他人谁也不敢说得太多。
萧清见她如此,便也主动开了口。
“楚少卿,你该问三娘子的话都问完了吗?问完了就放她回去歇息吧,瞧她那个弱不禁风的样子,昨夜跳湖救了人,今日又撞见这么大的事情,可别闹出什么大病才是。”
“殿下宽仁,微臣替拙荆谢殿□□谅。”
庾淑蓉站在楚云舟身侧,也跟着他朝萧清一齐行了礼。
礼毕,萧清摆摆手示意她离开。
思韵要跟着庾淑蓉一起回去,被庾淑蓉劝住了。
“思韵你留下,云舟还要留在瑞枫苑调查,你是牵连了案情的人,留下,说不定还能帮上云舟呢。”
思韵闻言,也不再执意跟随。
只站在瑞枫苑门口,目送庾淑蓉离开了。
庾淑蓉回到兰苑,将下人全都遣走了。
她站在房间里,朝着阴暗的房顶叫了几声“萧赋安”的名字。
可不论她声音高低,那房梁上都空荡荡的,没有任何身影出现。
但她知道,萧赋安一定在某处看着她,等着她恼羞成怒,等着她气急败坏。
思及此,庾淑蓉压下心底的情绪,恢复了常态,不再执意呼唤萧赋安的名字,而是真的走到了床榻旁,脱了鞋裹了被褥,眼睛一闭歇息起来。
她呼吸平顺,不一会儿,好像真的睡着了。
萧赋安以为她是装的。
他就那么胸有成竹地站在后窗外等着。
一等,就是半个时辰。
庾淑蓉在床上翻了一个身,没有一点在装睡的迹象。
他站在后窗外,腿已经开始有些微微发酸了。
庾淑蓉又翻了一个身,迷蒙中双唇似乎抵上了一团温热,可迷迷糊糊睁开眼,近处却又什么也没有。
离床榻不远处的地上只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背身站立。
她打了个哈欠,没搭理他,又翻身面向墙壁一侧,阖眼继续睡。
那身影怔愣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先发了话。
“你是貔貅吗,除了睡就是睡?”
萧赋安的语气带着嘲讽的笑意。
但说话时,言语间还是带着几分不自然的轻微颤动。
庾淑蓉还是没理他。
萧赋安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心态继续道。
“你方才找了我好几次,有什么事,说吧。”
“方才?”
庾淑蓉语气惰懒。
“本来是有的,但现在好像也不重要了。”
萧赋安依旧背着身不肯转过来。
他外强中干地嗤笑一声,抱着胳膊,将上半身挺得很直。
“如果不重要,你三娘子会那么急切地找我吗?”
“教主大人与我命运相连,对我而言是很重要的人,我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很急切地寻你所在,不需要什么多余的理由和借口。”
萧赋安被口水噎了一下。
一张本就绯红的脸顿时脸色涨得更加浓艳。
他笃信她方才是在装睡。
所以存了吓唬的心思,扮了鬼脸钻到她身侧,本想激她睁眼再好好叫她心惊肉跳一回——
结果她一个翻身,竟径直亲到了他的脸上。
吓得他慌忙往后退去,还差点摔到了地上。
他本就质疑她是故意的,现在她还得寸进尺地说些暧昧不清的话语来佐证他的猜想。
萧赋安心乱如麻,只想赶紧结束现在的话题,把话头引向别的他能掌握的地方。
“林方智是我带走的。”
他索性挑明了真相。
“嗯,我猜到了。”
庾淑蓉将心底那一团复燃的怒火压了下去,语气依旧很淡然。
她从床上坐起身来,转头看向了萧赋安的背影。
“我还猜到你肯定已经识破了我和余兰芸要对林方智做什么。”
“你识破了,却没有选择提前告知林方智,让他知晓我们的盘算及时止损,叫我们计划彻底落空,而是选择冷眼旁观他落入陷阱,又在最后一刻再将他救走——”
“萧赋安,你不是想破坏我的计划,只是想给我添堵吧。”
萧赋安定了定心神,待脸上滚烫淡去,才转身看向庾淑蓉。
他微挑墨眉,一双狭长的眼里带着轻佻的笑意,唇角轻扬,冷冽而高傲。
可惜雪肤浸春,两颊樱红。
叫那十分的蔑视和挑衅,化作了五分的欣喜和得意。
“林方智在我手里,要不要破坏你的计划,得看本教主的心情如何。”
他以为自己脸上的滚烫淡去,庾淑蓉便看不出他之前的短暂无措了。
可他那张脸长得实在太白。
遮挡不住一点别的心思。
庾淑蓉直到此刻,才意识到面前这人似乎真的对她动了一点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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