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外,天色已暗,沈府来的车夫已在外面侯了许久,写意也跟着来了,见沈珠华走出宫门便走上前去。
“小姐。”写意唤道。
沈珠华正揉着手腕,她已在宫门前耽搁许久,且今日宫门前一事本就令她有些不高兴。
她垂下双手,转向一旁还未离去的四皇子赵晟昀,欠身行礼道:“今日得幸遇见了四皇子殿下,臣女感激涕零。今日天色已晚,家中父亲母亲还在等我回去,改日再向殿下贺礼道谢,还望殿下切莫将今日之事告知他人。”
沈珠华知晓今日即便赵晟昀没有出现在宫门前,最后太子也会松手,毕竟他不会将自己的储君之位当作玩笑。而今日之事若是被他人知道并告诉了陛下亦或者是她的父亲,太子都不会讨到任何好处,沈珠华虽不在意此事对自己的名声有何影响,但太子身后还有皇后母家薛氏一族撑着腰,如今沈家位高权重,自然薛氏便得到了重用。太子身后还有众多党羽,谁将此事说出去,必定会受到太子一党的针对。
今日提醒赵晟昀也是成了方才他愿帮助自己的情。
赵晟昀闻言一笑,他的眸子狭长,一笑起来便觉此人颇有些玩味。他瞧着沈珠华,方才一遭之后既没有见她怨怼,也未曾见她失态,如今还能头脑清醒地劝诫他别将此事告知他人。
若是之前,赵晟昀只会认为寻常女子在意自己的名声,可他方才却恰恰听见方才她对太子所言,虽没有明说,却让此间利益与损失在太子面前摊开来言。而那一句“太子之位是否坐得稳”却将太子如今在陛下前不得意的事实说了出来。
在赵晟昀眼中,沈珠华绝不是一个寻常女子,所以她的目的绝不是维护自己的名声那么简单。
他看着眼前的少女,面容姣好,举止间端庄有度。
“沈小姐,我有话与你说。”他说道,嘴角扬起,玩味之意更深了些。
沈珠华闻言抬头看向赵晟昀,见他迟迟不语,她回过头挥去写意,说道:“你先去马车上等我。”
写意见状瞟了一眼面前的赵晟昀,见他还笑着,也只能听命回到马车上。
写意走远后,赵晟昀身后的侍卫也走到了一旁。
沈珠华见状便道:“四殿下有何事便说吧。”她如今尚不知道赵晟昀葫芦中卖的究竟是何药,便只能静观其变。
赵晟昀笑意收敛了些,他缓缓言道:“沈小姐既不喜欢我皇兄,何不考虑考虑做我的王妃。皇兄许诺给你的我一样可以给你,你与我一同合作成事岂不更有胜算。”他一言毕却还是笑着,在他的口中成婚不是相爱的许诺,却是获得至高无上权力的筹码。
沈珠华闻言也是一怔,因为她是相门贵女,嫁给任何一个皇子多有益而少有不利。可唯独太子不可,太子身后已有薛氏,若是太子妃是沈家的人,当今陛下只会担忧日后的大靖并不是赵氏人说了算。
而当今陛下正值壮年,眼下若是任何一个皇子身后的势力让他感到不可控,那在他眼里便意味着他的位置坐不稳了。
人,可以为了权力与财富抛弃一切,哪怕是刻骨铭心的感情。
沈珠华不得不赞叹,赵晟昀仿佛与生俱来的帝王,能将一切看得若浮云一般,他所能掌控的皆是他手中之棋。
她抬眸看向眼前不羁的男子,她未曾感到方才太子带给她的不快,她看着他坚定地说道:“四殿下的心意臣女无福消受,臣女亦不愿卷入这些纷争之中。天色不早了,今日臣女须得告退,日后定谨记殿下今日之恩。”
赵晟昀见她不应也未曾生气,反而是不忍地笑出了声。他还是说道:“沈小姐不必过于挂念今日之事,但还请沈小姐仔细考虑,今日之言无论何时都奏效。”
沈珠华礼貌地微微笑了一下,随后欠身行礼随后便转过身踏上了马车。
赵晟昀看着眼前的马车逐渐远去,他垂目思绪了片刻。随后他也不再多待,与侍卫一同离开了京都。
马车上,写意正担忧着恐怕沈澹回生气他们回去晚了些,却瞧见了沈珠华的手腕红了一圈。
她立即轻轻抬起沈珠华的手,问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沈珠华见她问起也只能先搪塞道:“无妨,此事你先别告知父亲母亲,旁人也不行。”
写意闻言有些疑惑,但也未曾多问,应道:“好。那一会儿回去奴婢先去为你烧些热水。”
沈珠华点点头,此事她尚不想告知沈澹与孙娴淑,如今沈澹正因楚氏旧案一事发愁,不过是为他们徒增忧愁罢了。
更何况,她还不想因为此事让薛氏与沈氏闹得不愉快,她的长姐尚在宫中,而薛氏女是当今母仪天下的皇后。
她想起方才赵晟昀的一番言辞,她不想牵扯在皇子之间的夺嫡斗争,于她于沈氏都是百害而无一利的。更何况她也不喜那种日子,她唯愿父母安康,家和万事兴,与她所爱之人长相守。
与所爱之人长相守。
她的脑海中浮现一个玄衣身影,浓淡相宜的眉和一双总是有些忧伤的眼眸。他高挺的鼻梁下的薄唇总是轻言细语地说着话。他身后的墨发与发带总是随风扬起,修长的身影站在她的身前总是为她挡住许多艰难险阻。
他的经历是苦涩的,里面含着太多悲伤,可他仍旧以善意待他人。他自轻,却仍旧不蔑视任何人。
她有些想念楚玄了,她想起半月前他临走前那个夜晚,他环抱着她,说很想见见自己,现如今她如他一般,也很想见见他。
她问道:“楚侍卫这几日可在府中?”眸中洋溢着久未相见的思念。
写意闻言已不再惊讶,她回道:“楚侍卫近日得了令与其他人日日在外行事,不过昨日我碰见了他,已将小姐你要回来的事情告知了他。”
沈珠华听后微微笑了起来,她说道:“一会儿我得先去与父亲母亲一同用晚膳,你替我告知他戌时一刻我在藏书阁等他。”
写意闻言点点头,她如今算是看明白了沈珠华与楚玄之间暗藏的情意,据她观察许久以来,楚侍卫长得俊秀,还未曾有什么贪图钱财与权势的迹象,只是身份低了些,生活穷苦了些。
写意想到这又不禁想劝劝沈珠华,却还是住了口。
回到沈府后,沈珠华先是与众人用了晚膳,随后又去了孙娴淑房内与她说了说话。
还未到戌时她便去了藏书阁,藏书阁似乎许久未曾有人踏足,沈珠华方才进去寻烛火便多费了时候,如今秋日更深了些,天气也凉了许多,藏书阁偌大的地方让她感到微冷了些。
她点亮了烛火,瞧着身旁有一个梯子,便不管不顾地先坐了下来,她深深叹了一口气,分明何时都没有做却感到很是疲累。
她的手肘落在自己的膝上,手掌撑住她的下颌,慢慢想起今日宫门时发生的事,一时间她有些委屈了起来。
晶莹的泪蓄满了她的眼眶,她垂目盯着一处发愣。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伴随着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她立即抹去将要落下的泪,整理好自己的情绪。
藏书阁的门被轻轻从外打开,少年缓缓走进屋中,他的发带跟在他的身后,手中提着一个食盒,今日他与往常不同,穿了一身蓝色的衣裳,将他衬得更若隐世仙神般。
楚玄下意识地向书案前看去,屋里点了灯却没有瞧见人,余光中一抹青色映入眼帘,他侧过头便看见沈珠华坐在梯子上微笑着正看向他。
他一瞬便也浅浅笑了起来,缓缓向少女走近。
沈珠华见他走了过来,便向左挪了挪,给楚玄腾出了一个位置。
楚玄走到她的身前坐了下来,将手中的食盒放在两人跟前。
沈珠华指着食盒,盈盈的双眸看向楚玄问道:“这是什么?”
楚玄微微勾唇,将食盒放在他的膝上,掀开盖子,是一盘精致的糕点,糕点呈莲花状,打开一瞬便闻到了一股清莲的芳香。
沈珠华凑近了些,她想起了这是江都的时她很喜欢的拂袖清莲,她与楚玄生气那夜她还给了他一盒。
楚玄看着她柔声说道:“尝尝吧。”
沈珠华先是问道:“你从何处寻到的?”
楚玄抬起手为她拂去额间散落的鬓发,双眼在她的脸庞上流转,说道:“前几日瞧见京都也开了一家,便想让你尝尝。”
午后,楚玄知晓今日沈珠华归家,便匆匆赶往那日的铺子,等了许久才得这糕点。
沈珠华瞧着他,她总感到他的眼总能让人深陷其中。
她慢慢移开眼,看向食盒中的糕点,拿起一块放到嘴边。口中的糕点散发出清新的莲花香,与江都的无异。
她垂着头,看着手中的糕点,缓缓抬眼看向眼前的少年,他正淡淡地笑着,眼中映出的是她的脸庞。
一时间眼泪瞬间涌上眼眶,她立即垂下头,将楚玄膝上的食盒放在了一旁。
楚玄被她这一动作弄有些不明白,不过他还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对,他收去他脸上的笑意,却不料眼前的少女忽然拥住了他,一只手搭在他的手臂上,靠在他的胸前轻声地啜泣。
他立即回抱,一只手便揽过她的肩,另一只手则轻抚着她的后脑安慰着他。
他轻声问道:“怎么了?”垂目看着怀中的少女,眼中尽显担忧。
沈珠华一直不停地哭着,难以开口。她在楚玄的胸前轻轻摇了摇头,楚玄也未继续问,先安抚着她。
不算明亮的藏书阁中少年少女相拥着,一切都静静地。
屋外明月高悬,照在院中的青石板上,微微拂过的风轻抚过树的枝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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