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知栩霎时哑然，心重重地一跳。
他脑海中一瞬间闪过无数念头，但第一个反应是捂住收音话筒。
摇摇的麦已经摘了，但房间里还有其他收音设备。
乔知栩不敢说什么。这个时候，他说任何话，都可能被人歪曲出别样的含义。
其实他很想问摇摇为什么会这么说，但怕摇摇说是越景衡告诉他的，那就怎么也解释不清楚了。
乔知栩依然捂着话筒，凑到摇摇耳边，声音放得极低：“等这次旅行结束，乔叔叔再告诉摇摇，作为我们的一个约定，好吗？”
不做回应，就让别人当成摇摇是喜欢他，童言无忌想要他做爸爸，才是最妥的。
摇摇觉得好玩，一口就答应了。
乔知栩转移话题，哄他睡觉。
越景衡洗好澡出来，摇摇已经睡着了。
但乔知栩的表情看上去很奇怪。
“摇摇闹你了吗？”越景衡问。
乔知栩心不在焉：“没有，摇摇很乖。可能是我有点累了。”
越景衡看出来他是随便找的借口，但也不再追问：“那乔老师早点回去休息，今天太辛苦了。”
“嗯，越老师晚安，明天见。”
“晚安。”
离开越景衡和摇摇的屋子，乔知栩脚步很慢。
从摇摇说出那句话起，他就一直在想，摇摇是为什么做了这个猜测。
如果之前越景衡告诉过摇摇，谁是爸爸，那摇摇那么聪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应该认出自己才对。
如果是自己出现以后，越景衡终于能放心告诉摇摇实情，也该回了家才说。录制时到处都是镜头和收音，越景衡不会做不严谨的事。
所以真的是摇摇自己猜出来的？他怎么猜到的？
此时乔知栩很想早点结束这次录制，好问清楚摇摇的想法。
晚风带着微暖的温度，吹得温柔。
乔知栩甩甩头，不再思虑，慢慢溜达着走。
可刚清空的脑海里，又忽然冒出越景衡刚刚问他的那句，摇摇闹你了吗？
他回答什么来着？好像是“没有，摇摇很乖”？
嗯……这两句话怎么莫名有一种，还怀着摇摇的感觉……
乔知栩抬手，指腹蹭两下微热的脸。
他当年怀着摇摇拍戏，摇摇真的很乖，从来没闹过他，让他不舒服。
不过越景衡不知情，所以并未有过类似的对话。
这是要把错过的补回来吗？
被自己的胡思乱想逗乐，乔知栩摇头笑了笑。
当晚，乔知栩做了一夜的梦，梦里摇摇一直围着他喊爸爸。
后来却变成了噩梦，他和摇摇被人发现是小鸟，要抓走他们做研究。
好在拼命逃跑的时候遇到了越景衡，被救下了。
梦中剧情到这里戛然而止，乔知栩疲倦地醒来。梦里后半段都在狂奔，着实累了点。
他睡眼惺忪地去洗漱，洗脸时思绪乱飞，难得地生出点起床气。
他都没见过摇摇变回小鸟的模样，一定是圆滚滚肥嘟嘟的，很可爱。
越景衡见过。
而且摇摇喊了越景衡三年爹地，他现在却只能被摇摇喊一声叔叔。
越想越郁闷，需要乖宝宝的治愈。
于是集合以后，乔知栩抱着摇摇问：“乔叔叔能不能亲你一下？”
摇摇肯定是一万个愿意：“能呀能呀！乔叔叔快亲摇摇！”
乔知栩在他左右脸各亲了一口，特别响。
摇摇开心坏了，也反过来亲了乔知栩两下。
越景衡：“……”
有谁能理解他吗？好羡慕，羡慕到心酸。
这边酸甜着，那头均均爸带着均均过来了。
摇摇想起昨天均均爸的赊账，跑过去问均均：“均均哥哥，昨天说好的，交换土豆的东西，你拿来了吗？”
均均愣了下，抿住嘴没说话。
均均爸“哎呀”一声：“我们忘记了。均均我们现在回去拿娃娃，来得及。”
但是均均站在原地，不愿意动。
“走呀，再不回去拿就来不及了。导演叔叔又要宣布任务了。”均均爸催他。
均均却突然哭了。
他哭声很小，不停吸气抽噎着，眼泪一颗颗往下掉。他平时总是没什么表情，此刻便显得格外伤心。
“均均哥哥怎么了？你不要哭。”摇摇牵住他的手。
均均倒着气说：“我，喜欢小鸡，很喜欢……”
小鸡就是他昨天从导演那儿拿的娃娃，鹅黄色毛茸茸的一只。他拿的时候抱得很紧，看得出来是真的非常喜欢。
但是他爸爸要拿小鸡换土豆。
“那我不要了，土豆送给均均哥哥。”
摇摇拍了拍均均的手，然后转向均均的爸爸，鼓着嘴讲道理：“郑叔叔，你要拿均均哥哥的小鸡，要先得到他的同意呀！”
“好的好的，是郑叔叔做错了。”均均爸讪笑。
均均握紧了摇摇的手：“我下次，送小车给你。”
“好呀！”摇摇答应。
其实他对小车没什么兴趣，家里有很多简芷琴送的车子模型，他都不怎么玩儿。比起小车，他更喜欢拼图和积木，还有在花园里跟爹地捉迷藏。
但均均都已经这么难过了，不能让他更难过。所以摇摇没有拒绝。
越景衡赞许地摸摸摇摇的脑袋。
气氛略显微妙，导演赶紧在人到齐后将话题转向今天的任务。
上午种树苗，每组要种两棵；下午则是去捉鱼。
柠柠爸显然深谙套路了：“捉鱼？不是钓鱼？”
导演：“前三名种好树苗的，可以获得全套钓鱼工具，后两名只能拿到下水裤和抄网。”
也就是说，后两名要亲自下水捞鱼。
不过也挺有趣的，算不上惩罚。
导演一声令下，种树苗任务开始。
摇摇领来小树苗：“好小呀，比摇摇还小。”
他来来回回领了四棵小树苗，因为乔知栩只有一个人，他自告奋勇要帮忙。
越景衡在铲土：“等摇摇长大了再回来看，它就比摇摇高很多了。”
“真的呀？小树苗好厉害！”
摇摇鼓了鼓掌，继续来回跑，用他的塑料小铲子一会儿帮越景衡挖土，一会儿又去乔知栩那儿挖土，忙得不得了。
由于摇摇一个宝宝当成两个用，越景衡与乔知栩不负众望地承包了后两名。
不过摇摇乐在其中，他们也无所谓第几名。
种好后，摇摇摸了摸其中一棵树苗的顶端：“小宝宝，要快点长大哦。”
越景衡问：“它叫小宝宝吗？”
摇摇认真点头，并主动解释：“摇摇是宝宝，摇摇的小树苗就是小宝宝。”
“那另一棵呢？”
“另一棵是摇摇的妹妹哦。还有那两棵，”摇摇指向乔知栩那边的小树苗，“也是妹妹。”
越景衡不解：“为什么这些是妹妹？”
乔知栩也竖起耳朵。
“因为，它们是爹地和爸爸的小宝宝，那就是摇摇的妹妹啦！”摇摇说着说着，变得特别高兴，眼睛都弯成月牙了。
……爸爸？
乔知栩感受到有许多惊异的目光传来，瞬间觉得自己背上全是冷汗。
他急中生智：“实习爸爸，也算是爸爸。”
他看见越景衡眼中也有一丝愕然。
果然，越景衡并没有告诉摇摇他是爸爸的事情，是摇摇自己猜到的。
他还以为昨晚跟摇摇做了约定，摇摇会无法确信他是不是爸爸，结果摇摇反而直接认定了吗？
萱萱爸在边上笑：“摇摇这么喜欢乔哥，差不多也算把你当成亲爸了。”
乔知栩暗自松了口气，总算是当成玩笑过去了。
虽然他确实是亲爸，但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暴露在摄影机前。
傻宝宝，要把他们吓死了。
乔知栩无奈地望向还在傻乐的摇摇。
越景衡也回过神，伸手轻轻拍了下摇摇的屁股。
摇摇感受到了，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爹地？”
眼神里明晃晃的写着：怎么可以打宝宝？？
越景衡心里叹息，亲了亲他的眼尾。
能怎么办呢？他们的宝宝，他只舍得宠着。
十棵小树苗整整齐齐地种好了。大家约定，等孩子们成年了，再回来看这些树。
午休时，越景衡借口上午出汗太多要带摇摇洗澡，取下两人的麦，抱摇摇进了没有摄像头的浴室。
然后对摇摇说：“摇摇，现在不可以叫乔叔叔‘爸爸’。”
他不问摇摇为什么叫乔知栩爸爸。他早就料到，他们的摇摇那么聪明，肯定能猜到。
摇摇攥着小手指，不解：“为什么啊？”
乔知栩一定就是爸爸呀。
越景衡讲歪理：“其他小朋友都只有一个爸爸陪，但是摇摇有爸爸和爹地两个人，对他们不公平。”
“啊！”摇摇恍然大悟，“所以摇摇要假装，只有爹地在！”
还顺带把越景衡的话补充完整了。
“聪明宝宝。”越景衡又叮嘱，“爸爸的事情，是我们三个人的秘密，不能让别人知道。”
听到“秘密”这个词，摇摇更兴奋了：“宝宝会守住秘密的！”
越景衡夸他：“摇摇真棒。”
洗完澡，越景衡陪摇摇午睡。
睡着之前，越景衡想起摇摇把三棵小树苗都称作妹妹。
摇摇是无意识的，还是真的想要妹妹？
但即使是摇摇想要，即使他与乔知栩将来能够在一起，也不会再添一个妹妹了。
乔知栩生了摇摇后，不得不休养了三年。越景衡不想再让宝宝们出生就见不到亲生爸爸，不想乔知栩又忽然消失不见。
更不想乔知栩再有任何损伤，被迫地离开，被迫地放弃生活与事业。
乔知栩接工作不频繁，甚至能说得上懒散了。但在三年多前的合作中，越景衡知道，他是热爱的。
如果不是不得已，他不会抛下这一切。
心有灵犀，躺在床上的乔知栩也正在想，摇摇是不是想要妹妹。
他在四个孩子里是年纪最小的，其他爸爸总是跟自家孩子说，要照顾好最小的弟弟。
摇摇也想当哥哥。
不过，如果摇摇真的想要妹妹，还是先让爹地努力吧。
总不能再来一次三年前那样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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