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妖捂住耳朵痛的大叫。他一尾扫向昭昭,将他甩飞数米,昭昭落地时身子将那巨石都砸出大坑。
“噗呲”血液从七窍流出,猫妖舔了舔唇角的血,呸地吐出那只蛇的耳朵。
真是腥臭难闻。
痛吧,痛。可是蛇毒在体内游荡,那痛中又生出点儿不明不白的欲来,直要烧死昭昭。
猫妖的牙齿尖锐,是硬生生将蛇妖的耳朵撕下来的。
蛇妖狰狞的脸似罗刹骇人,他狂怒:“找死!”
又一尾扫来,昭昭闭上眼睛,心中思忖,这回,昭昭真的要变成肉饼了。
方才那一尾就已经将昭昭的五脏六腑都震碎,更别说这全力一击了。
就在昭昭要去见娘亲的时候,许多记忆走马灯一般从他脑中闪现,在他这懵懂五百年里,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双温柔慈悲的眼睛。
那个人类——“息尘,我还没有亲手给你系上一线牵。”
在死亡离自己一步之遥时,昭昭好像看见了息尘。
他最最,最相见的一个人。
昭昭伸出的手被鲜血倒灌,无数肮脏血肉放开了闸一样喷溅到四周,还有昭昭整只妖,都被鲜血碎肉倒灌。
昭昭淹没在这肉海血林之中,马上就要喘不过气了。
“哗啦”一双手将他从那喷涌的血池中捞了出来。
从天而降的少年洁白慈悲,是此间唯一不染尘埃的人。
佛子低眉,视线落在猫妖身上,有些嫌弃,蹙眉忍耐着将他捞上去。
“息...息尘?”昭昭气若游丝。他本以为得不到回应,没成想抱着他的少年点了点头,道:“是我。”
息尘抱着昭昭立于巨石之上,昭昭转头,看见了石底被撕成两半的蛇妖尸身。
如此巨力,骇妖如斯。
昭昭再看息尘,见他眉眼精致如菩萨柔夷描摹,他心想,这样的人,也会大开杀戒做出如此残忍之事么。
蛇妖的死法太过凄惨,但昭昭知道息尘是为了救自己才淌这趟浑水,他唇瓣张合,连说话的声音都不具备:“息尘,给你添了许多麻烦。”
息尘低声:“睡吧。”
排山倒海般的睡意袭来,昭昭缩在息尘怀里,沉沉,沉沉地睡去。
他连化形都已不能了,妖力顿失,变成一只浑身染血的小猫妖。佛子宽袖一遮,将它挡在怀里。
“轰隆——!”天降巨雷,一时间,风云变幻。
佛子解下外衣,将昭昭裹好置于一侧。而他自己,则誋坐巨石之前,口中轻念:“阿弥陀佛,无上慈悲。”
“轰隆——!!!”天雷循音而落,毫不留情地劈在了息尘身上。而他闭目誋坐,不曾躲闪。
“阿弥陀佛,无上慈悲。”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人有轮回,妖亦有因果,佛子搅扰蛇妖的因果,世间弱肉强食,因果轮回,万物都有他自己的命数。
“轰隆——!!!”
“轰隆——!!!”
又是两道天雷,纵是佛子先天圣体,依旧有些支撑不住,但他仍旧没有反抗,没有躲闪,口中长念:“阿弥陀佛,无上、慈悲!”
这三道天雷,是为佛子犯下的杀孽而降。
但他悔么?
佛子睁眼,神色清明。
息尘抱起猫妖,脚下轻晃,随即又站稳,慢慢,慢慢地往小院的方向去。
道在佛子心中。
神佛说他不该救这猫妖,可他从树上掉下来的那一刻,他二人的命数相遇缠绕,便是佛子的劫数。
他留在猫妖身上的咒术被打散,他知晓猫妖大抵遇难,他心中挣扎,他、
无法见死不救。
猫妖发出痛苦呻.吟,佛子将自身灵力传送予他,为他疏通经脉,重建灵府。
昭昭不叫唤了。他深深,深深地靠在那佛子的怀里,祈求这落在他身上的片刻温暖时间长一些,再长一些。
昭昭身上的蛇毒引得他欲.火焚身,一波接一波的热浪席卷,佛子将猫妖洗干净,洁白长毛拿帕子一点一点拧干。猫妖却不老实,伸出爪子无助抓挠,他只是个九百年的小猫妖,还没有人引他学那周公之礼,昭昭得不到纾解,在佛子洁净的木床上一遍一遍地翻来滚去。
佛子比他还无措。
他修无情道,读万卷书,却从没见过哪一个人,哪一只妖有这样的境况,佛子摸不到门道,也只能看他在床上痛苦沉吟。
霎时间。
昭昭冲破自身禁制,幻化出人形来,雪白尾巴,柔软耳朵,是妖。可是四肢纤长,浑身赤.裸,是人。
那双湿漉漉的宝蓝色眼睛睁开,清醒了,却又不完全清醒。
昭昭是妖,没有人的温度,此刻他却抽泣着叫热,他说他好热,佛子更是无从下手了。
他已为昭昭搭建好了灵符,妖力正常在他体内流转,那些伤势自然也会慢慢修复,但昭昭现在的样子,却又是为什么?
下一刻
佛子被一双雪白手臂攀住,猫妖是甜的,比野果子还甜,他冰凉的舌尖贴在了佛子的双唇上,轻轻,轻轻地吻了他一下。
息尘大脑宕机,顿时浑身僵成石头。
他在...做...什么?
昭昭睁开迷蒙的双眼,那张天真美艳的脸上是全然的依恋,妖说:“我心悦你。”
嗖的一声,什么东西捆上了佛子的手指,另一端牢牢系在妖的手指上,佛子巨力,此刻却对这东西根本挣脱不开。
流光溢彩的红线如血蜿蜒,只听虚空中一句唱词:“ 天公酬得佳人意,嫁个多情好婿郎。”
顿时,红线如星子四散,消失不见了。
佛子愣神的功夫,叫妖逮到了机会,他将息尘扑到了床上,息尘纵是个少年,但却又比昭昭高出一头多高,整个人能将昭昭套进去,与其说他对昭昭霸王硬上弓,不如说是昭昭在向他求欢。
【求欢】
是了,妖性本淫,猫妖与人不同,它们山林中穿梭,没有人的礼义廉耻。
昭昭只觉得自己像溺水的人终于找到浮木,紧紧抱着佛子不撒开。他身上的气息令妖迷恋,昭昭深深一嗅,那张可怜兮兮的小脸凑到佛子面前,他饱满柔软的唇瓣微张,要向佛子讨一个吻来。
荒唐,简直荒唐!
息尘罕见的慌了神,他“嘭”一声将昭昭推开,迅速起身,运出捆仙索,绳索将昭昭捆住,他却一脸无措。
他没有做错什么,息尘为何要将他捆住呢?
昭昭喵喵叫,声音却如发春,勾人的紧。
息尘脑袋都要炸了,他撂下一句:“你、你自行反思。”便逃也似地跑出去了。
佛子从来风光霁月,不染尘埃,哪里有过这样被妖逼的奔逃的时候,若要被人瞧见,简直都要惊掉下巴。
仙山溪潭之下,瀑布中立一素衣之人。
寒溪激流打在身上,佛子心中燥欲却不见消散。
他静心禅定,念起清心咒。
佛法无边,道法自然,人有人道,妖有妖道,他们本就不同。
天雷引在身上,劈的皮开肉绽,此时被瀑布一击,痛到发麻,非常人能忍,可息尘却尤嫌不够,他一闭上眼,脑中便浮现起那只娇媚异常的猫妖。
他有这世间最天真的眼,最纯粹的心性,和最美艳的皮囊,没有凡人见到他会不心动,但!
息尘不一样。
他是佛子,他不会为任何人,任何妖而动心,因为他生来便被抽去了情丝,才能修这世间寥寥的无情道。
无欲无求,无情无爱,他生而,不能动心!
可是佛子的心,依旧不可遏制地眺起来。
一声一声,一下一下。
他生了业障。
那心魔不是欲,不是道。
那心魔是一只妖。
一只降生于世将将九百年的猫妖。
因而,不知谁唤:“昭昭。”
山下梵音寺。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然而今日,满寺上下讳莫如深,谁也不敢多言。
过穿堂,门重门,左右木雕制成的四大护法相嬉笑怒骂法相环生,威仪百态,再往里,树木在两侧依偎,最中间的殿前挂着牌匾,上书——真心常驻。
一群和尚在修晚课,为首的与其他和尚僧袍有些区别的,是这寺院里的住持和尚,
住持大庙年逾半百,剃度后的头皮发根已经斑白,脸上爬满树皮样的皱痕,像这上了年纪的大树,扎根梵音寺,供养佛祖,传道授业解惑。
木鱼声阵阵,和尚们正对佛祖,容色谨慎,无人敢言。
佛法无边,神佛满殿。
菩萨低眉,供桌上的灯油清亮透红,长明灯日夜燃着,上香后的气息沉腻呛人,梵音寺的和尚们却都闻习惯了。
一生轻呵,大家的唱祷声戛然而止。
住持屏退众人,独留下一个小和尚。
小和尚名唤慧十六,上头有师兄慧能,慧聪,慧礼,慧章......到了他这儿,住持大手一挥,叫他慧十六,听起来好像有什么隐喻,但住持告诉他,只因他是梵音寺收养的第十六个弃儿,才唤他慧十六。
慧十六呆呆木木,便如同这被日日敲击却从无怨言的木鱼一般。他不善言语,也不与人做朋友,在这寺院之中,他最亲近的人,就是住持了。
此时慧十六抬头,指着那巨大的菩萨相,歪头无措道:“师父,菩萨在流泪。”
一滴血泪砸到供桌上,住持阖眸,娓娓道:“十六,过来。”
他附在十六耳边低声几句,那孩子虽然不解,却没有反抗,点点头。
住持说:“去吧。”
慧十六转头,迈过门栏时,他脚步略有停顿。
住持又说:“去吧孩子,不要回头。”
住持独自守在空空大殿内,他拿粗粝的手抹去案上糟污,叹道:“多少年来,我心无杂念供奉佛祖,我世世轮回,世世参悟,而今我终于了悟。”
“不破不立,难证大道。”
皿皿透支了,皿皿不行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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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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