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年少,根基薄弱,沅与沙坦同时宣布对缙国发难,无异于宣示了两国对抗缙国的同盟已经成立。
大运河收尾在即,近年缙国边患不断,烟草私运横行,户部已经空了,还要打仗,拿什么打?
璇玑阁自是不傻,事到如今,正是到了喻和尘曾预言的那般不得不打的地步,本就是无法避免的利益冲突;节流不能算是解决办法,顶多算饮鸩止渴,开源才能解燃眉之急。
说来轻巧,可眼见着一个帝国巨物即将运转不灵而跌入深渊之际,怎样的“源”能喂饱这头巨兽呢?
还真有一个。
杨川常存盛世家,遍地尽是娄氏玉。
千里杨川,虽富户无数,但要说揽尽天下之财,足以影响三国运势的,只有一家——娄氏。
据说娄氏祖籍在齐,然而百十年来生意做遍天下,娄氏族人也就自然遍布天下。
沈清之,宋澈他们找来了人谈判,索要缙国境内玉石矿的合作开采权和使用权。
说来可笑,娄氏家族掌握着最精密的玉矿开采技术和探测技术,全天下的玉矿总是被娄氏人先行发现占有,他们不对外公开,因此无数矿产竟成了娄氏人的私产。
而沅齐两国更为尚玉,因此甚至出现了缙国本国的玉石去了沅齐加工雕刻一番以百倍不止的高价回到缙国人手中。
过去缙国人不是没有发现,而是上头人自顾不暇。
为了充实军备预算,为打仗做准备,璇玑阁终于想起了这个问题。
缙国的矿产,所有权自是缙国的,这一点无可辩驳。只是你娄氏开采成本、贩运成本,两国可以一起分摊,收益分红。
唯独垄断,不行!
可娄氏族人哪里肯让出嘴里的肥肉,何况是自己亲手做的。
缙人据理力争,娄氏族人不肯退让,璇玑阁只好以请示首辅为由暂时停下谈判。
其它人都是说说,蓝怀禹这小子是真来请教喻和尘了。
蓝怀禹是喻和尘做太子太傅为几位皇子指点文书时同在太学旁听的学生之一,只是这孩子一根筋,真的认喻和尘做老师。
喻和尘在狱中受了重创,双眼近乎失明,复任首辅后却几乎不怎么亲自参与政事了,倒真像个半隐退的散仙一般。
九仞名义上已卸下管理影卫总署的职责,掀掉了黑袍,重新站在阳光下做人,整日就是同喻和尘他们饮茶作伴,如他所说,要“颐养天年”。
蓝怀禹收到引见,进来便看到几人对谈风月的模样。
没人见过九仞的模样,自然也没人知道九仞的身份,所以不用避。祖牵宇也不是什么掌握财权政权的要枢大臣,被看到也没什么。
听了蓝怀禹的转述,喻和尘只支了一招。
外人只见蓝大人领着首辅大人的许可令到影卫拿了一样东西,几日后璇玑阁再与娄氏谈判,娄氏便如预料中咬牙切齿也做出了让步。
“圣城。”蓝怀禹走后,喻和尘放下杯盏,道。
九仞知道喻和尘是在对祖牵宇解释。
“他娄氏不止做玉的生意,烟草更是一大脉;我缙国虽限烟,不代表妨碍娄氏与他国交易,烟草等诸多沅齐产品最大的交易枢纽圣城,可是在我缙国境内。”
“先前,萧晟将军便已探明圣城所在,就在我大缙境内,并千里传书告知了影卫,留存了档案。”
“控制了圣城,他们要同西洋人做生意怕是要费些工夫心力了。”
顾九仞只看着喻和尘面色无波地吐出萧晟的名字,像是毫无干系的陌生人一样。
顾九仞仰身抱头,忍不住阴阳怪气地吐槽:
“萧晟,将军,啧啧啧,天下人都看着人家顶着杀头的罪名千里迢迢跑来京都救你,怎么在你这儿倒像是不认识一般?”
“哎呀,有些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认清自己的心,也真是没想到小萧将军居然是更勇敢的那一个......”
提到某人,喻和尘的耳尖几不可察地染上一丝绯色,难得的失去了素日里的古潭无波深不可测:“我与他的情分,无需自证,更不需旁人来多言。”
“就怕有些人悔之晚矣,悔不当初,怎么就没有珍惜呢?”顾九仞才不怕喻和尘。
“你怕我像你?”喻和尘虽眸色无神,但也抬头望向顾九仞的方向。
隐忍克制、一辈子都无法宣之于口的禁忌之情,直到彻底失去,才痛彻心扉。
提到自己,顾九仞果然眸色暗淡下去,不接茬了。
喻和尘想到了什么:“夷师兄走前说我还有多少时日了?”
顾九仞轻叹了口气,起身道:“夷大人没有说,倒是太医院的偷偷说过,最多三年。”
阳光洒在喻和尘白皙到病态的皮肤上,他笑了笑。“是啊,师兄是医圣,自不会轻易开口下论断,只要师兄没说,其他的我可一概不信。”
顾九仞不言,他知道喻和尘与夷憬琛师出同门,他又怎会不清楚自己的身体有多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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