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近了。
两人几乎贴在一起。
狭小的马车里,霍少闻的气息将纪淮舟层层包裹。手腕被带着薄茧的指腹抵着,恍惚间,仿佛回到了昨夜,他的心猛跳起来。
视线中,那人的薄唇一张一合。
纪淮舟后知后觉分辨出,他是在说:“七殿下怎知那两种香味会引狼发狂?”
纪淮舟理智瞬时回笼。
他狭长的眸子里写满不可置信:“侯爷认为那狼袭击我,是我故意为之?”
霍少闻眉梢轻抬:“难道不是吗?”
说话间,温热气息漫上纪淮舟唇畔,两人呼吸纠|缠在一起,就好似正在做那亲密之事一般……
纪淮舟的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了,撑在座上的手指紧紧蜷缩起来,迎上霍少闻毫无温度的眼睛,他稳住声音:“即使我遇险,父皇也不会责罚许贵妃母子,我没有理由这样做。”
霍少闻沉着眸,显然并不认可他的说辞,纪淮舟苦笑:“侯爷还是不信?”
霍少闻手掌收紧,喉头微动。
如何能信他?
前世临死前,他才知赵横是纪淮舟的人。
本以为纪淮舟是久居高位,为权势所蚀,才变成最后那般冷血薄情。
可赵横跟在他身边已经四年了。
也就是说,纪淮舟十四岁时就在谋划拉他入局。
真是可笑,原来他以为的情谊自始至终都是假的。
他怜惜纪淮舟小小年纪就没有母亲,落了残疾,还整日受人欺辱,一直格外关照他。上辈子目睹纪淮舟经历灰狼之劫,又遭人诬陷下狱后,他便决定要护着纪淮舟登上皇位。
他要让纪淮舟成为天底下最为尊贵的人,教他不再被人欺凌。
如今重活一次,许多事才看明白。
原来安国公府覆灭、贵妃母子倒台的种子,早在这时就已经埋下。
起因就是这只灰狼。
那么,灰狼袭击纪淮舟之事就显得耐人寻味了。纪淮舟是真对苓和香感兴趣吗?
旁人不知,可他知道——
纪淮舟极擅调香,纪淮舟也只用自己调制的香。
答案昭然若揭。
霍少闻冰冷的眸子渗出笑意,目光在纪淮舟脸上盘旋。纪淮舟垂着眸,眉宇间是显而易见的不被信任的失落。
若非知晓眼前人的真面目,霍少闻定会被他这模样欺骗。
相识近二十年,死时他方知自己看走了眼。这个人根本不是什么柔弱可欺的小白兔,而是一只蛰伏已久的毒蛇,伺机而动,将你一击毙命。
霍少闻心头骤然涌上一股蚀骨恨意。
视线下移,滑向纪淮舟细嫩白皙的脖颈,他眸光一暗,毫无预兆地俯首狠狠咬了下去。
纪淮舟猛地一颤,喉间溢出细碎微弱的声音:“侯爷……”
陡然间,霍少闻生出一股隐秘的快|感。
帝王向来高坐明堂,端方持重,从未在人前展露过这样的一面。
霍少闻双眸深邃,仿佛笼罩着一层难以被穿透的暗影,利齿反复啃|咬嫩滑的肌肤,血腥味在唇间弥漫。
他握着纪淮舟的腰,力气大得仿佛要将那纤瘦腰肢折断。怀中瘦弱单薄的身躯抖得似风中落叶,像是疼得受不了,急促的呼吸中掺杂着抑制不住的颤意。
“疼……侯爷……”纪淮舟终于痛呼出声。
霍少闻粗糙的舌苔凶狠卷过血珠,嗜血快意令他内心涌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愉悦与满足感,他这才放开被他蹂|躏许久的人。
坐在他怀里的纪淮舟身子微颤,神色恍惚。
霍少闻勾起唇,目光扫过怀中人脖颈,忽地一顿。
撕咬纪淮舟时,他扯开了对方衣襟。此刻,纪淮舟纤长脖颈悉数暴露在他的视线中,喉间横亘的暗褐色伤口分外显眼。
霍少闻抚上那道伤痕,指下喉结滚了一下。
“昨夜我并未用力,怎会伤成这样?”霍少闻脸色微沉,“为何不上药?”
纪淮舟拢住衣衫,自他怀中出来,避开他的视线,轻声道:“忘了。”
他这番动作落在霍少闻眼里,霍少闻嗤笑一声:“怕了?既如此,殿下还是放弃与本侯合作的念头罢。”
“不!”纪淮舟捏住衣领的手一松,紧张与慌乱自乌眸泄出,明月珠的清冷辉光笼在身侧,脸色愈发苍白。他重新坐回霍少闻身边,语气急切,“方才太过突然,我一时惊惶,侯爷莫要怪罪。”
他仰首望向霍少闻,白皙脆弱的脖颈一览无余。
“侯爷,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霍少闻唇角顿僵,好心情霎时荡然无存。
漆黑如墨的眸里聚起风雪,他定定盯着纪淮舟布满痕迹的脖颈瞧了半晌,忽而掀起唇,连说了三个“好”字。
恰巧马车停了,周照吉的声音传进来:“雁归楼到了。”
“殿下日后可别后悔。”
霍少闻撂下这句话,率先下了马车。
“砰砰砰——”
剧烈的心跳声回荡在车内,纪淮舟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新旧伤口叠着痛意,他靠在车壁上,仰起头长舒了一口气。
冷静下来,纪淮舟思考着一个问题。
霍少闻在为谁而愤怒?
是他?还是……
纪淮舟低声自语:“霍少闻,你在透过我看谁?”
雨丝渐密,初春的风雨像是冰刃,一下下割在骨间,将身上的暖意片片剥离。纪淮舟走出马车,裹紧衣衫,周照吉扶着他步入雁归楼。
穿过吵嚷的大堂,踏上木阶,周照吉担忧的眼神在纪淮舟身上转了好几圈。
一股若有似无的铁锈腥气潜入周照吉鼻端。
……殿下又受伤了?
周照吉心中一沉,在马车上他似乎隐约听到殿下在喊疼,不知定远侯究竟做了什么。周照吉瞥了一眼前方的高大背影,脸色黑如锅底,对霍少闻的厌恶更深了。
进了雅间,纪淮舟看向周照吉,温声道:“照吉,你出去吧。”
“殿下……”周照吉目光中生出几分恳求,纪淮舟板起脸,周照吉只好不情愿离开。
霍少闻淡声道:“他对你倒是忠心耿耿。”
“十多年互相扶持,他与我早已是家人。”纪淮舟再次将自己的弱点奉给霍少闻。
霍少闻陡然沉下了脸,“那我与你的十余年又算什么”梗在喉头,让他迟迟开不了口。沉默许久,他磨了磨后槽牙,心头怨怼化作一句:“没想到殿下竟如此重情重义。”
纪淮舟微怔。
这话听起来怎么有些阴阳怪气?
正想着,店小二端着吃食走进来,不多时,酸枝木做的桌子上被摆得满满当当。
霍少闻扫了一眼,见有香圆煎、水龙棋子、盏蒸、河西肺、盘兔、枣姜汤……
他抬眸:“殿下对本侯的喜好真是了如指掌。”
霍少闻自幼在云州长大,云州虽是边关荒凉之地,远不如京城繁华,但没有这么多勾心斗角、阴谋诡计,可以恣意驰骋在天地间,日子简单而纯粹。
于他而言,云州才是故土。
而这一桌子吃食不少都是云州那边的。
纪淮舟起身为霍少闻布菜,笑道:“既打算与侯爷联手,自应合乎侯爷心意。”
动作间,他的衣袖轻轻滑落,露出一截手腕,乌青指痕印在雪肉间,被人凌|虐过似的。
这是方才被霍少闻弄出的痕迹。
霍少闻眼珠静静定在纪淮舟腕上,片刻后沉声道:“若想与我合作,日后便不许再以自身为饵。”
纪淮舟心念电转:“侯爷是在担心我?”
霍少闻下意识拧起眉头,欲开口反驳,却对上一双清亮的含笑眼眸,一口气瞬时憋在胸口不上不下。
他冷眼看着纪淮舟,神色异常冷淡:“我不希望我的人身上留有他人的痕迹。”
我的人。
纪淮舟在心中重复着这三个字,唇角笑容渐渐扩大。他斟了一杯酒放在霍少闻面前,白瓷酒杯与木桌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侯爷放心,日后我定会保护好自己,绝不让侯爷之外的人伤到我。”
霍少闻冷哼一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纪淮舟目光在霍少闻滑动的喉头停了一瞬,垂下眼眸,给自己倒上酒。
屋内静了下来。
一人举箸,一人饮酒,寂静中竟有一种安闲感。
宴罢,已是暮色昏昏,冰冷雨滴急促敲击着窗棂。
纪淮舟再次拱手向霍少闻道谢:“今日多谢侯爷相助。”
霍少闻颔首,转身离去。
纪淮舟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的背影远去,兀自笑了一声,眸中生出别样光彩。
戌初二刻,纪淮舟回到青筠别庄。
况明闻讯赶来,将怀中书册交给纪淮舟:“殿下,这是您要的东西。”
纪淮舟随手翻看了几页,面不改色道:“你做得很好,回去歇着吧。”
况明依言退下。
周照吉瞥了一眼,不经意扫到书册内容,霎时间,一股凉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五脏六腑仿佛都冒着寒气,浑身直哆嗦。
纪淮舟回头,看见周照吉流泪的双目。
他长叹一口气:“这点小事哭什么。”
周照吉泣不成声:“定远侯竟要你做这种事……殿下,我们找别人好不好?”
纪淮舟抬手,轻拍他的肩膀,只道:“我乏了。”
周照吉抹了抹眼泪,吩咐人备好热水,伺候纪淮舟沐浴。
褪下纪淮舟衣袍,周照吉瞳孔一缩。
只见纪淮舟腕间、腰上一片淤痕,脖颈更是触目惊心,一圈青色牙印嵌入肌肤,深至血肉,牙印边缘红肿不堪,一看便知他承受了怎样的痛楚。
周照吉恨极。
他从牙缝中挤出声音:“殿下,求求你再想想别的办法,一定会有解决之法的,你不能……雌伏于这种人之下。”
纪淮舟沉下身子,缓缓道:“欲成事须有兵在手,霍少闻若与旁人联手,定会成为我的心腹大患。如今至少他对我有兴趣,我们胜算比其他人大得多。”
“可……”
纪淮舟打断周照吉:“想得到那个位子,总要付出点什么。”
周照吉眼眶通红,他了解殿下,殿下决定之事他是阻止不了的。他只能默然按压纪淮舟百汇穴,消解殿下疲惫。
两刻钟后,纪淮舟一身疲乏被洗去,躺在锦被中,拒绝了周照吉为他上药的请求,吩咐周照吉去歇息。
窗户关得严严实实的,屋内没有一丝寒意。
只剩纪淮舟一个人,他无需刻意伪装,笑着拿起况明给的书册,翻开,第一页写着一句诗——
神龙夭矫翻**,疾掠渊海探赤珠。
旁边是一幅画。
梅影横斜,月色如霜。一少年背靠槛窗,被男人掐着腰抱在怀里。少年垂首埋在男人颈窝,看不清神情,但从姿势可窥得他极依赖面前的男人。
纪淮舟目光停留许久。
渐渐地,画中两人似乎有了面容。
男人俊朗非凡,目光锋利,他捏住漂亮少年脖颈轻吻,吻得缠|绵缱绻。忽地,他狠狠咬住少年脖颈。
少年仰起头,似痛苦,似欢|愉。
纪淮舟猛地合上春|宫图,眸光渐深。
小霍今日对舟舟的狠,都会成为明日的悔,知道真相后他要发大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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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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