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声线清润，一语惊醒邬童漾，久违的声音将记忆唤起，零零散散的学生时期碎片拼凑在一块——
"柳之洵，下节课是体育课吗？"
“柳之洵，中午我们吃什么？”
“柳之洵......”
“柳之洵，毕业快乐。”
这个名字几乎贯穿了邬童漾整个高中时代，当时少女情窦初开，对灿若星辰的少年心动再正常不过。
同学朋友总说他们一定会在一起，但事实上直到毕业，她与对方的关系仍处在朋友阶段。
后来随着时间推移，年少时的喜欢逐渐被冲淡，柳之洵的声音，样貌也在岁月的长河里飘远模糊。
没想到旧友重逢，却是如今这种场面。
邬童漾心情复杂，她尽可能让自己保持平静，至少面部表情不能太过显眼。
不远处的柳之洵扫视一圈，继而不缓不慢地把身后的人提溜出来。
那人一身便衣，鸭舌帽完全遮盖了脸，他手背在身后，支支吾吾似乎是在挣扎。
柳之洵替对方摘下帽子，没了遮挡物，那人惊慌失色地抬起头，贼眉鼠眼的长相暴露在大众前，客人们惊呼出声，他吓得缩起脖子。
一瞬间，离他们最近的客人看清了对方的脸，她连忙抬手指着对方大喊：“这人我见过，他跟那位女士是一伙的！”
话刚落下，邬童漾余光瞥到发疯女人脸色变得苍白。
“你胡说什么，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疯女人怒目狰狞，声音尖锐刺耳。
客人笃定道：“是真的，我是在他们后一桌进来的，我绝不会认错。”
“我也记得这位男士之前找我点了杯咖啡，但后面又取消了。”
“我也想起来了，他当时好像坐在这位女士的对面。”
疯女人哑口无言，她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其实在看到男人被抓住时，她脑袋就已经停止了思考。
“大家安静一下。”与此同时，柳之洵拍手示意，“让我来向大家说明下情况，起因这位先生在离开女士卫生间时碰巧撞到了我，他遮遮掩掩的引起了我的疑心，最后因为他的不配合，我使用了点手段，成功在他身上搜到了小型摄像头。”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位女士应该是为了转移群众注意力，好让同伙有充足的时间在卫生间装监控。”
“您觉得我说的可有错，女士。”
温柔的声音如高悬在头顶的利剑，一言一语都在宣判对她的死刑。
疯女人失去所有力气瘫坐在地，她双目失焦，装作发疯几乎耗尽了她所有力气。
她的沉默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在场有位服务员迅速反应过来，急忙掏出手机拨打电话报警。
事情败露，人赃俱获，男人跟女人都放弃挣扎，他们再怎么狡辩也是无果。
事后警方带走他们，对方很快承认了罪行：
但某些方面跟他们设想的有偏差，疯女人曾经是受害者，只是不小心撞见对方作案后被拉下水，从这个月开始成为了对方转移注意力的工具。
而男子是惯犯，他的作案理由很简单，自己有这方面的癖好，外加以前是小吃店的老板，后面被客人举报生意做不下去，所以现在为满足一己私欲，专挑新开业且有卫生间的店下手。
邬童漾紧接着打电话与廖迪说了店里发生了事。
“抱歉副班，我没想到居然……还好你没受伤。”廖迪得知以后非常懊恼，要是知道今天会发生这种事，他就改时间出差了。
廖迪还是跟以前一样喜欢喊她副班，邬童漾垂眸，没有纠正他的称呼。
她不想要对方愧疚，于是在谈话间掩盖了女人曾跟自己有过肢体接触：“不是你的错，发生这种事任谁都不会料到，另外谢谢你邀请我，我和我朋友吃得很开心。”
“那就好，等我回去后改天再跟你约一顿，就当是我补偿你的。”
邬童漾这回没有犹豫：“好。”
电话挂断，邬童漾无理由松了口气，她站在走廊上闭眼整理思绪，迎面而来的风中似乎掺杂了什么，邬童漾细嗅到空气中有股淡淡的薄荷柠檬香，又好像还混合有别的味道。
“晚上风大，怎么不进去坐。”
熟悉的男声浅浅入耳，邬童漾倏地睁开眼，转头无意落入一双温柔的瞳孔中，她定格在原地，五感只剩下听觉和视觉。
柳之洵见她一副呆愣样，笑着把声音放缓：“好久不见，童漾。”
近距离的视觉冲击极其强大，眼中的画面从对方的眉眼步步移动到唇，最终定格在他整个五官上。
邬童漾脑子还未反应回来，嘴唇倒是先翕合：“好久不见，柳之洵。”
以为自己会紧张到声线颤抖，能够平静喊出对方的名字是她不曾料到的。
“没想到毕业后第一次见面就遇到了这种事。”柳之洵试图用欢快的语气缓解氛围。
邬童漾嗯了声：“谢谢你刚才出面帮了我。”
柳之洵摆手解释：“碰巧而已，你不用觉得是欠我人情，更何况老同学互帮互助很正常。”
邬童漾语塞，他怎么知道自己会有这种想法。
柳之洵又说：“刚刚坐在你对面的是你朋友吗？”
邬童漾点头：“我的大学舍友。”
两人一问一答，对彼此的近况有了初步认知。
刚从店里头出来的傅霜颜瞧见他们两正在聊天，她默默走到邬童漾跟前，扯了扯她的衣角。
邬童漾有所察觉，她对柳之洵说：“好像时候也不早了，有机会我们下次再约。”
“好，需要我叫辆车送你们回去吗？”
傅霜颜抢先一步拒绝：“不用，我家司机已经在楼下等我们了。”
柳之洵表示理解：“好的，两位回去注意安全。”
临近转角，傅霜颜回头察看柳之洵所在的地方，她微微眯眼，隐约看到对方的嘴巴一张一合。
貌似朝我们说了句话？
……算了。
傅霜颜没有放在心上，继续挽着邬童漾的手下了电梯。
另一边，柳之洵见电梯下行，平缓柔和的电话铃忽地响起打破寂静。
他盯着显示来电人的姓名，默默摁下接听键。
“在哪，我去接你。”
对方语气不算友好，柳之洵顿了顿，无奈失笑：“国贸中心。”
“嗯。”
“今天休假？”柳之洵问对方。
“没有。”
回答他的字眼寥寥无几，柳之洵有些失落，然而嘴上还不忘叮嘱：“晚上开车注意安全。”
“嗯，挂了。”
通话结束，柳之洵神色黯淡地收起手机，转身起步前往电梯口。
*
傅家的司机刚到不久，傅霜颜迅速锁定自家车牌，拉着邬童漾上了车。
“许叔，麻烦先送呀呀回公寓。”
“好嘞，没问题。”
邬童漾系好安全带，同一时间，一道强烈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心里清楚自己躲不过傅霜颜的追问，于是道：“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那男的跟你是什么关系。”傅霜颜一如既往直白。
邬童漾言简意骇：“高中同学。”
“不止吧。”傅霜颜双手交叠抱臂，一副早已看透了的表情，“方才你眼睛一直黏在人家身上，全程就没挪动过，快快老实交代。”
邬童漾单手托住下巴，呢喃：“这么明显吗。”
还以为藏得很好呢，没想到自己在傅霜颜眼中竟是这样。
邬童漾组织语言，淡然道：“他是我的高中同班同学，叫柳之洵。”
“以前，算我单恋他吧。”
傅霜颜听到最后，差点没忍住从车上跳起来，“你居然是暗恋他的那个？！”
许叔险些被她这一声吓得踩错油门。
邬童漾不以为然：“是啊。”
“那你现在还喜欢他吗？”傅霜颜继续追问。
还喜欢吗？邬童漾问自己。
她太久没见过柳之洵，毕业后她不再关注对方的生活，毕业照也被她收进柜子里。
或许有人会觉得她还没放下柳之洵，但邬童漾是理性的人，她认为美好的事物应当被珍藏，同理，无法前进的关系也该适可而止，她做事永远只考虑最大利益。
她做足了重逢的准备，幻想的也本该是万无一失，怎知今日见到本尊，她仅存的理智还是被瓦解了。
七分相似的脸，截然不同的气质，邬童漾并不想将柳之洵与脑海中的人联想在一起，对双方而言都不公平。
难道她对柳之洵余情未了吗？
邬童漾闭眼，快速在心中否定这个想法。
不对，假设自己仍然喜欢，那她在大理面对那人时怎会想不起柳之洵的脸？
小小插曲把她先前整理好的心情再次打乱，脆弱的神经变成紧绷的弦，刺痛感从太阳穴到达头顶。
好累。
疲惫感愈发强烈，眼皮沉重地抬不起来，邬童漾头靠窗户，慢慢没了意识。
之后她被傅霜颜摇醒，睡眼惺忪地望向窗外，车不知何时已经抵达公寓楼下。
傅霜颜见她终于醒了，又气又好笑：“真是的，怎么会有人在聊天途中睡着啊。”
邬童漾表情茫然：“我睡着了吗。”
傅霜颜指着她的嘴角调侃她：“是啊，睡得挺香，都流口水了。”
邬童漾不信她的鬼话，“我睡觉没有张嘴的习惯。”
傅霜颜：“切，不逗你了，赶紧回家去。”
邬童漾打开车门，跟她道谢：“谢谢你送我回家，颜颜。”
邬童漾庆幸自己请了明天的假，否则按照她现在这副模样，根本无法专心工作。
回到家打开灯的瞬间，邬童漾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脱下鞋子躺倒在沙发上，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公寓虽是她一个人住但并不冷清，家里整体风格偏暖调，温馨舒适的小家是她给自己创造的避风港。
邬童漾不想思考，只想一觉睡到自然醒，然则藏在空调被下的手机戛然发出震动强制拉她回到现实。
邬童漾手探进空调被摸索一番，显示的来电人名字是母亲。
秒针走动声在寂静的空间不断放大，邬童漾斟酌再三，接通电话：“晚上好，妈妈。”
“怎么才接电话。”
“刚跟颜颜吃完饭回到家，您还没下班吗。”
“嗯，公司有事。”
邬童漾坐起身，食指与拇指相互搓捻，无尽的思念喷涌而出，话到嘴边却欲言又止。
少顷，对方先开口结束沉默：
“明天晚上带你去见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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