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花脸上的表情变得很不自然,“就那样吧,挺好的啊。”
“就那样”和“挺好”可是两个不同的意思,文华心中微微叹气,想必是不太好了,她们家的人,怎么就总是情路坎坷呢?
兰花是,大哥是,她...也是。
桃花坐在床上晃了晃腿,问文华:“文华姐,你们这次要去哪里玩啊?”
文华也有心转移话题,于是热切的说:“去云城!就是最近很火的那个旅游城市,这次我跟振宗哥先去探探路,等明年咱就一起去旅游好不好?”
“好!”
兰花来了精神,“姐,那地方听说有很多好吃的,还可以穿当地的特色服饰拍照,我在网上刷到过,真的特别好看......”
兰花和文华一问一答,说了足足二十分钟,兰花才一拍脑袋,“呀!瞧我,都忘了时间了,文华姐,你快去睡觉吧,明天还要开车呢!”
“行,那我上楼了啊!你们有事就叫我!”
文华离开之前,还帮她们关上了房间的门。
也几乎是她一走,兰花脸上的表情就立刻垮了下来。
她看向妹妹,脸上露出迷茫,“桃花,你说咱们明年真的可以一起去旅游吗?”
桃花诚恳的表示:“这确实有点难......”
“去你的!”
兰花气呼呼的把枕头扔到她身上,“肯定可以,你别胡说八道!”
就在刚刚,文华说出“明年一起去旅游”的那句话时,兰花心脏一顿狂跳,她总觉得,也许是等不到那天了。
兰花抚了抚胸口,“算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反正我们都那么年轻呢,总会有时间。”
桃花从包里翻出两个牙刷,把兰花的那支递给她,“说起来,你跟郭轩聊过了吗?”
“聊过了。”
兰花后仰,躺倒在床铺上,她转过脸,看向坐在一旁的妹妹。
“他跟我道歉了,他说他不是故意的,他让我原谅他——”
“哦?”
“桃花,我...我说好,没有下一次。”
兰花用手盖住了脸,不敢让妹妹看到她脸上的表情。
她的声音在颤抖,“都谈这么久了,因为这个事就分手,我觉得太不值了...也许是我不甘心,而且我都把、我都把自己给了他,我......”
她说不下去了,感觉眼角有什么热热的东西流了下来。
“嗯,我知道了,先去刷牙吧。”桃花的语气很淡,让人听不出来她的情绪。
她起身,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有什么柔软的物件飘落,一直落到了兰花的胳膊上。
她挪开手掌,拿起那截卫生纸,“桃花?”
房间里空无一人,没人回应她的话。
*
三楼,汤振宗和文华在收拾东西。
“口罩、卫生纸、水、零食......”文华挨个把东西一分为二。
“零食就算了吧,咱路上再买。”
汤振宗说着,把自己那份零食拿了出来,“华儿,明天咱们出发之前,你去把这些零食送到小桃房间吧。”
文华诧异的看他,“哥,你是不是糊涂了?”
汤振宗以为她是在说自己为什么要给桃花零食,没想到文华把自己的那份也挑了出来。
“哥,兰花和桃花住一个房间,你想让桃花吃独食吗?”她瞥了一眼自家大哥,有些无语的说。
“嘿嘿...还是你考虑的周到,那就这样吧,你把这两份零食给小桃和兰花送过去。”
“行。”
“你不问我为什么给小桃零食吗?”
“还不是你小时候老喜欢欺负人家,也就桃花性子软和,让你欺负,换个泼辣厉害点的,早跟你打架了......”
三楼的灯亮了灭,灭了又亮。
几乎是天刚刚亮起来,文华和汤振宗就已经起身,准备出发了。
他们只睡了六个小时不到,文华满脸睡意惺忪,汤振宗也打了个哈欠。
汤秀娟担心的说:“你们走这么早干嘛?再睡一会儿再出发吧,都怪你们外爷,昨天晚上非要拉着你们打牌......”
“好了妈,我跟华儿换着开车就行了,而且我们跟别人约好了时间汇合呢,不能迟到!”
汤振宗拍拍母亲的肩膀,嬉皮笑脸的拍拍母亲的肩膀。
“行了行了,油嘴滑舌的!那你们赶紧走吧,到地方给我发消息啊!”
“妈,我跟大哥都会照顾好自己的。”
“行,走吧。”
清晨,乡间的小道上还缭绕着若有似无得烟雾,挂着京牌的白色车辆缓缓启动,渐渐驶离了这里。
桃花是被汽车发动机的声音给吵醒的,她看了一眼放在床头柜旁边的两袋零食,心中有些明悟,这些分明是昨晚文华和汤振宗发给他们吃的零食。
想必是文华在出发之前送来的,是汤振宗让她送来的吗?
她闭上眼睛,再次沉沉睡去。
这次,没有人再打搅桃花睡觉了,她睡了很久很久,甚至做了一个长长的、混乱的梦。
梦里有她上辈子的故人。
最开始是母亲云氏愤怒到狰狞的脸。
“是你!是你这个小贱人!是你占了我儿的位置,你怎么不去死?!你去死啊!”云氏扬起手,狠狠往她脸上甩了一个巴掌。
她那样华美的贵妇人,一生养尊处优,很少有自己动手打人的时候,她打了女儿一巴掌,就已经气的几乎跌倒。
周围的仆妇一拥而上,关心她是不是手打疼了,从小伺候云氏的贴身嬷嬷走近她,微笑着训诫她:“二娘子,您怎么可以害夫人如此伤心?快去跟她道歉吧。”
一会儿是父亲季伯安。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阿瑛,切勿轻浮冒进,你可知错?”
她柔顺的跪下来,“女儿知错。”
季伯安唤来教养嬷嬷,让她们用特制的木板,一下又一下的锤打她的掌心。
嬷嬷们十分擅长惩罚,只会让肌肤之下的皮肉变得又痛又烂,而不会在肌肤上显露一分一毫。
一会儿又变成了祖母。
祖母也还是老样子,看她的眼神漠然又冰冷,“季瑛,你可真是我季家的耻辱!跪下来!”
她跪下来,百无聊赖的想,这次又换什么方法折腾她呢?
“举着佛灯跪在佛祖前!我要你向佛祖忏悔,忏悔你犯下的过错。”
佛堂仿佛变成了意欲择人而噬的魔窟,炸开的灯花爆发出一瞬的光亮,又归于沉寂。
灼热的灯油一滴滴打在她的手上,她依旧柔顺的跪着。
她做错什么了呢?
是步摇不小心发出了响动?还是禁步发出的声音太大了?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贬低自己、对自己任意打骂,她丝毫不为之所动。
“我不是季瑛了。”
她扔掉那盏灯,站了起来。
她缓缓笑道,“我叫——李桃花,我有新的人生了,虽然那对父母没有你们那么令人作呕,但我很喜欢那个世界。”
他们看着她,眼神仿佛恶鬼,可他们再也无法对她做什么了。
他们最终都化为了碎影。
在消失之前,云氏恶狠狠的说:“记住,你不叫季瑛!那只是我们赐予你的名字!你的一切,都是我季家对你的恩赏!”
是了,一开始,她还不叫季瑛。
她叫什么呢?
周遭压抑的令人喘不过气的来的深宅大院转瞬间变成了潺潺流水、绿树浓阴。
少女穿着一身水绿色的曳地长裙,抱着琵琶分花拂柳而来。
她将琵琶横抱,放于膝上。
少女的嗓音柔美又婉转,她边弹边唱,连披帛掉入了溪水中都不知道。
“禁庭春昼,
莺羽披新绣。
百草巧求花下斗,
只赌珠玑满斗。
日晚却理残妆.....”
“莺娘!”
“她在这儿呢!”
有几个和她身着一样装束打扮的少女跑过来,挤挤挨挨的凑到她面前。
“莺娘弹的真好!”
“胡说!莺娘唱的最好!”
“莺娘......”
溪水上倒映出一张芙蓉一样的娇靥来,她茫然的抚上自己的脸颊,有些不知所措的喃喃,“原来,我叫莺娘?”
可莺娘,大概也不是她的名字吧?
是了,她最开始的名字,应该不是莺娘。
那她叫什么呢?
她看了一眼怀中的琵琶,又望了望四周围着她的几个少女,她抿唇说道:“我要离开。”
“离开?你能去哪里?”
“莺娘又说傻话了......”
清脆的笑声响起,她默不作声的将垂落在水面的披帛捡起。
“我就是要离开。”她扔掉怀里的琵琶,坚定的说道。
少女们的身影消失了,这次换成了一个女人。
女人很年轻,却挽着妇人的发髻,她穿着一身荔色的纱裙,挽着松绿色的披帛。
她掩唇娇笑,“莺儿,你要上哪去?我有件好东西送你,来。”
说罢,她便将一把象牙白玉琵琶送到了少女怀里。
“琵琶?怎么又是琵琶?我厌恶它。”
“不,莺娘,你最喜欢琵琶了......”
她撂下名贵的琵琶,甩袖向前走去,她不顾身后那人的得意的笑声:
“莺娘,你以为你能离开吗?”
“小桃!”
一只手突然从斜刺里伸出,拉住了她。
她身上柔软的绿色纱裙也在瞬间变成了白色短袖、黑色长裤,就连周遭的绿树流水也变成了那条她记忆中的乡间小路、贴满广告的电线杆子。
她惊讶的看了看自己,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是“李桃花”了。
那人俊廷而周正的脸上出现一抹不舍和哀愁。
“小桃,我要走了。”
“走?你去哪里?你不是已经走了吗,你和文华姐去云城旅游......”
汤振宗打断她,“不,我是真的要走了,临走之前,我要告诉你,你真正的......”
“桃花!”汤丽云的声音响起。
桃花恍然,原来这是梦?
下一秒,梦境破碎,汤振宗的面容也随之碎裂,然后消失在她面前。
桃花睁开眼,看见了母亲汤丽云气喘吁吁、泣不成声的脸。
“快起来、别睡了!出事了,振宗...出车祸了!”
“禁庭春昼...”出自李白的词作《清平乐·禁庭春昼》。
以及,这章梦境的信息量还是挺大的,跟小桃的前世有关,前世和这辈子也是有关联的,就不剧透太多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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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 5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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