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中旬，距离中秋国庆合并放假还有整整半个月，已有部分同学在教室里躁动起来。
而阳钰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崩溃，她留校的话也睡不了懒觉，因为留校生早上七点半要到广场集合点名。
谁整的规定啊？！
不行！就算复读生的八天假被浓缩成三天了，她还是要想个办法出去透透气，不然在学校都待发霉了。
时间有很多，她打算从长计议，不过眼下的问题是：
谁能莫名其妙把作业借她抄一下再送她77点幸福指数。
眼看早自习快开始了，季知里不在座位上，靳南北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场，阳钰在班里唯三认识的人只有——
一边吃早点，一边纠结今天的黑线系在哪根手指上的秋则鑫。
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阳钰每天赖床压根没空买早饭，虽说省钱了，可她超想吃校外的早点。
她咽了咽口水，不过当务之急还是作业问题，于是她蹑手蹑脚地往左挪椅子。
“秋则鑫，你作业能借我抄下吗？”
听到这恳求的语气，秋则鑫想拒绝都难：“行，哪一科？”
“全部。”
“啊？”正吃着烧麦，他差点被呛住，“咳！不是，昨天晚自习好不容易没考试，你……”
和阳钰颤抖的眼神以及可怜的黑眼圈对视不过五秒，他妥协了，默默把一沓子厚厚的练习题翻出来。
在阳钰窃喜着接过时，他补充道：“我是害怕等会早自习收作业你交不了差才借你的，仅此一次哦。”
在阳钰闷闷不乐之前，秋则鑫又于心不忍道：“以后你有不会的题目可以过来问我，总比每天四处借作业抄好吧？”
闻言，阳钰看着秋则鑫像是救世主一般耀眼。因为她就是因为怎么琢磨数学都写不出来答案，索性自暴自弃，其它科也不想写了。
“嗯好，谢谢！”
说完，她准备挪回自己的座位上，这时秋则鑫往她手里塞了个热气腾腾的袋子，里面正是刚刚馋了她半天的烧麦。
“我早上买完早餐，蒸笼就剩两个烧麦，老板直接送我了。袋子是另装的干净的，给你吃吧。”毕竟看你说话的时候瞟了好几眼。
愣愣的阳钰愣愣地坐回原位。
恍惚间，她把手肘撑在桌面挡住自己的左侧脸，下意识捋头发的时候又摸到了秋则鑫送她的发圈，她被烫着似的缩回手，那种莫名的自卑感又来了。
可为什么她的脸越来越烫？九月半的天气有这么热吗？
飘飘然的感觉，之前秋则鑫也给过她包子，但远没有这次反应强烈。
算了，应该是饿出来的错觉。
阳钰晃了晃脑袋，两口吃完烧麦，要趁上课之前赶紧把作业补完。
谁知一摊开秋则鑫的课题本，她立即被这端正的字迹震惊到。虽然不清楚秋则鑫的成绩怎么样，但她觉得字写得这么好看，卷面一定是满分。
抄到这么好看的作业，阳钰的心情都变好了，哼着小曲儿填空。
“你抄错章节了。”季知里冷不丁地在她后面出声。
阳钰这才反应过来，“哦对对！翻过页了，还好没写几个字，用修正带改一下，谢谢你提醒啊知……”
话音未落，她一回头就被季知里的烈焰大红唇震撼到了。
笔差点都没拿稳，她的声音颤抖着：“知、知知啊，你这口红色号……呃、没买对吧？”
“不好看么？”季知里有些失落，“我没买过化妆品，这是隔壁物理班的女生给我涂的。”
直觉告诉阳钰这件事情不简单，她冷声道：“你跟她们很熟吗？”
“哟？你吃醋啦？哎呀我中午都抛弃靳南北只跟你一个人吃饭了。”
对方顶着个大红唇说话，很难让阳钰不笑场，她强忍笑意抽了一张湿巾，帮忙把口红擦掉。
“别以为我不知道因为你俩差点被教导主任逮到，所以才免得我成为电灯泡。”她一语道破，接着追问：“所以是怎么回事？”
“隔壁班有两个女生是我之前的同学，原本跟她们不咋熟，但最近在路上偶遇了她们提议要给我化妆。一开始我是拒绝的，她们又说打扮一下靳南北会喜欢的，毕竟除了当事人，大家都知道我喜欢谁，所以我就……”
听完这么一大段，阳钰总算是捋清楚了：“你恋爱脑啊？”
“啧，不是啦！我就是试一下，我还特意从后门溜出去又溜进来的，靳南北压根都不知道我去哪儿了，他巴不得我不打扰他学习呢。”
阳钰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你不在的时候，靳南北都快把你的座位盯穿了。
她真的很想说出来，奈何话茬子被季知里抢去。
“小道消息，今天晚自习全体教师去行政楼开大会，我到时候再偷溜到隔壁……”
“你还去啊？！”阳钰立马打断道。
“因为她们说给我化全妆更好看，所以我再试最后一下。”
阳钰还是觉得不妥：“算了吧。”
“化完如果不好看的话我就再也不去了，真的！还有，我不是恋爱脑！放心～我超有分寸的。”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上课铃也响了，季知里小跑回前排。阳钰也只好将此事先放下，因为——
作业还没补完呢！！
之后，她一目十行，在奋笔疾书的刻苦下，成功在收作业时极限上交。
【我们是冠军！】
听到这句心声的秋则鑫不经意扯出一个笑容，很快又凝固住，他把目光从右边躲闪似的移开。
他最近怎么也变得奇怪了？
被传染了？
·
事实证明，学校里的小道消息都蛮准的，教师们真的都去开大会了。
文科复读班的同学们自觉性还是比较高的，晚自习即使没有人监督也十分宁静，但是这份安逸不属于靠窗的那位少年。
阳钰又开始神游天外，秋则鑫本来打算一觉睡到晚自习结束，奈何被心声吵得无法入睡。他右手的小拇指和阳钰左手的大拇指系着黑线，他正准备拽一下……
【靳南北，我恨你是块木头。】
猛地听见其他人名字，秋则鑫突然就不困了，他从舒适的臂弯中支起上半身，捋了捋碎发，清了清嗓子，挠了挠下巴。装作若无其事地翻了翻书本，心里却不是滋味。
为什么她会忽然提起靳南北呢？
嘶……
她喜欢……？
想到这种可能，秋则鑫心底涌起一缕没由来的烦躁，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试卷已经被他用笔戳出一个小洞了。他暗自懊恼，试图用手指抚平这个缺口。
【知知都出去好一会儿了，靳南北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哦对！差点忘了班长和靳南北好像在玩双向暗恋。
莫须有的危机感解除了，因为秋则鑫平时没少从阳钰的心声中听到那俩人，他也很好奇阳钰为什么总想撮合别人。
不过当下最主要的是：
她怎么不写试卷又在那儿发呆？
不是阳钰故意不写，是她真的解不出来。她总是喜欢把难的作业写完再写简单的，可把她难住了她又不想动笔，如此循环。
【好难啊怎么办……】
我不是让你来问我吗？
秋则鑫恨铁不成钢。
【不好意思问别人，人家也是要学习的。】
你往我这里看一眼行吗？
【复读的压力好大，秋则鑫应该和我一样每天失眠到凌晨吧？不然也不会天天困成那样。】
……其实我晚上睡得可香了，白天就是纯困。虽然你这睡眠质量对得起你的黑眼圈，但是这个状态不太对吧？
是因为成绩担心到睡不着吗？
秋则鑫稍作思索后，一鼓作气把椅子往右边搬去，走神的阳钰也被旁边陡然窜出的人影吓了一跳。
“怎么了？”阳钰小声问道。
“数学试卷上最后这道大题，我发现了新的解题思路，准备明天去找老师探讨，你愿意陪我预习一下话术吗？”
阳钰闲着也是闲着，况且正好那道题不会，她当然感兴趣，“嗯嗯。”
……
才过去三分钟。
阳钰感觉秋则鑫清冽的嗓音像在念经似的，她听得一头雾水，眼神都飘忽不定了。
“……听明白了吗？”
用十分清晰的术语讲解完题目，秋则鑫很期待阳钰的回答，不过看对方的表情，他认为刚才是在对牛弹琴。
阳钰挠了挠后脑勺，心虚道：“呃……呃、明白了。”
“那你解给我看。”
不对吧？他一开始说什么来着？我不是旁听的吗？
没工夫想太多，阳钰已经被牵着鼻子走了，她稀里糊涂地握起笔跟着秋则鑫验算，从头开始理思路。
……
渐渐的，她好像真的明白了。抛弃原来错误的公式，她按照秋则鑫的想法一步一步运算，没想到最后竟然写出来正确答案了！
“卧……”
阳钰下意识惊呼出声，好在秋则鑫及时制止：“嘘——”
“哦哦，抱歉。”阳钰紧急把音量降到最低，“卧槽，我太厉害了，不对，你太厉害了。”
“前面那句话没说错啊，你能听几遍就会已经很不错了。”
这番话说得阳钰有点不好意思，表面谦虚实则内心狂喜，“谢谢～”
“所以你以后有任何不会的都来问我，省得你为了学业琢磨睡不着。”
“嗯？”阳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你怎么知道我晚上失眠？”
话音一落，秋则鑫这才意识到说漏嘴了，连忙找补：“你你黑眼圈这么重，是个人都能猜到吧哈哈。”
“也是哦。”
阳钰讪笑着点了点头，她倏忽有些后悔之前因逃避某些事情而去硬着头皮上夜班。现在时差算是调回来了，但失眠问题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
老毛病了，一到晚上脑子里总能蹦出来许多不美好的回忆，一堆后悔的冲动，以及确有的学业焦虑。
这些天上课发呆都会被秋则鑫用黑线拽回来，她真的感激不尽，而且今晚对方还辅导她一道大难题。
感动之余，阳钰那股别扭的自卑劲儿又上头了。她承认自己喜欢“钻牛角尖”，平时她一副我行我素的模样，其实她挺在乎别人的看法，有时候一句轻飘飘的话都能让她内耗很久……
【黑眼圈跟着我半年了，不知道多久能消掉。】
【看上去……很丑吗？】
半分钟前，秋则鑫已然注意到阳钰的情绪逐渐低落，现在听到心声更是确定了他的猜想：
她又开始乱想了！
【还不……】
“咳！”
秋则鑫这一咳嗽，不仅把某人的歪心思拉回来，更是吸引了全班人的注目。
……用力过猛了。
他趴在桌角，恨不得把头埋到最低，耳尖惹红晕，尴尬到无地自容。
“噗哈哈～”阳钰旁边戳了戳棕黄色的发旋，小声笑道：“喂，没人看你了。”
闻言，秋则鑫慢吞吞地抬起脑袋，他偷偷用幽怨的小眼神扫了一眼阳钰。
我这都是为了谁啊。
“说实话，你的黑眼圈很有特色。”他斟酌片刻，真诚道：“我知道化妆品里面有个叫眼影的东西，你的黑眼圈就像那种……呃，纯天然的下眼影，总之就是蛮好看的。你、你懂我的意思吧？”
阳钰看得出来他已经在尽力用通俗易懂的方式安慰自己了，她哭笑不得，用力点了一下头。
“嗯，我懂的。”还有，谢谢你。
她把最后那句感谢藏在心里，不过秋则鑫提到化妆品倒是点醒她了。
差点把某位“恋爱脑”忘了。
·
阳钰用上厕所的借口溜了出来，她快步到隔壁教室后门，透过玻璃门框看到的画面直接让她下一秒冲了进去——
一个女生手持穿孔器，在不做任何安全措施的情况下，捏着季知里的耳垂准备打洞。
……？
这就是你说的“超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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