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的灯亮着,李诗卿靠坐在长沙发上那边,双膝并拢这姿势很不舒服她想抬起双腿,无奈脚崴得生疼,还是决定算了。
她左顾右盼了一番,而且几乎是一脸的无聊。
似乎就在这时,门倏地开了,李诗卿换了个坐姿,循声望去。就在屋子的另一端,看到叶嘉文从洗手间走出来,手里还握着条毛巾。
“好在只是轻微的扭伤。”叶嘉文三两步就回到客厅,坐回到沙发上,拿毛巾替她敷脚,动作很轻柔,之后他提醒了一句:“不过你还是要注意,尽量少走动。”
李诗卿开始感觉一阵温暖,后来顿感不妙,嘟哝了一句:“那明天能好嘛?”
说到这儿,叶嘉文垂首片刻,过大的眼镜几乎快落到鼻子上了。“说不准,还是……谨慎些吧。”
不会吧?李诗卿眉头紧锁,又问了一遍:“明天真的好不了吗?”
叶嘉文似乎眨巴了下眼睛。李诗卿郁闷地想着:我明天一早还要跟外景,这可咋整呀?
他抬头瞥了一眼李诗卿,说:“那就请假。先把脚养好再说嘛。”
李诗卿并不是讲气话,只是忍不住挖苦道:“开什么玩笑。你做老板的当然说得轻巧。可像我这种打工人,哪有得选呢?”
说的也是,现在失业率那么高,尤其在高度竞争的环境下。不过这话,只能在脑子里想想就好了。叶嘉文见她拉垮着脸,想博她一笑,前思后想了一阵,接着装作最严肃认真地表情对李诗卿说:“也不是没有办法……”
李诗卿眼睛一亮:“是吗?你快说。”
他举起双手凑过来一些,这通莫名其妙地操作真是让人难以理解,李诗卿立刻警觉地看着他,生怕自己看漏了什么细节。
忽然间,他豁然开朗:“唯有将一切希望寄附在我这双手。”
有那么短暂的一刻,李诗卿盯着叶嘉文没有回答。因为无言以对,也有想骂人的冲动,但她按捺住了。
不过无所谓了,也不见得每个人都能具有幽默感。很快,李诗卿看着他微笑,有些满怀期待:“你这手艺是祖上传的,得要有些水平呀。”
什么?叶嘉文有点讶异。当然,立即意识到,李诗卿口中提到“祖上”二字,他的脸色从错愕变成凝重,然后略带抱歉地说:“其实,我骗了你……”
又解释说: “我就跟了一位老师傅学的这门手艺,学的时间不是很长,不过我属于那种天赋型学生,就算学不到十足,也有九成。”
叶嘉文并没有撒谎,他以前也经常踢足球扭伤,不得一瘸一拐在家休养。说到拜师学手艺这件事,只不过经常光顾成了那里的常客,看多了就心有所感。
李诗卿半信半疑:“真的?”
叶嘉文却神色自若地说:“假的。”
李诗卿目光所及,噗一声笑了出来:“其实你要真的学有所成,回来开一家跌打馆也蛮好的。 ”
叶嘉文说:“去开家跌打馆,一来不是我强项,二来等同拿钱往大海扔,血本无归的下场。况且我和朋友合开了一家公司,上班时间自由,又可以赚钱,更重要的是怎么开心怎么来就好了。”
李诗卿没想到他会这么一本正经地回应。骨子里很钦佩这种早早实现财富自由的人,但心里告诉自己,不如聊点其他。但是显然有些不太自在,部分原因是自己对叶嘉文了解甚少。
想喝点什么?叶嘉文说着站了起来。李诗卿还没来得及听明白,他就进了厨房。打开冰箱,然后又回下头,又换了一个方式问:“喝牛奶行吗?”
盛情难却呀!于是李诗卿点了点头:“那给我瓶啤酒。”
啊……呃。李诗卿不晓得面前这个纸盒牛奶到底会是什么味道。“我没喝过这种口味的。”
“试试看,说不定你会喜欢的。”
在叶嘉文注视的目光下,她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仍然想着啤酒,最后她轻轻地呷了一口,味道浓郁-结合了藜麦和掺杂淡淡奶味。
渐渐地,李诗卿意犹未尽,她便把目光转向叶嘉文高兴地微笑起来,他并不害羞,反而很从容地正视她似的。
交谈几句后,李诗卿忍不住好奇:“你这么好条件,估计不用愁找女朋友啦。”
听到这话,叶嘉文眼神渐转深邃,继而微微偏着头,话锋一转,问道:“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
李诗卿顿了顿,考虑了一圈楞是说不上什么,又不想正面回应。其实人很多时候总是自寻烦恼。没必要把自己弄得那么烦闷,想通了这一节,她毫无顾忌地打趣道:“这还用说吗?我期望的标准,当然是找有学识,有家底,关键要会体贴人。”
可她的语气上有些言不由衷,叶嘉文蓦地想起什么,继而提起另一个话题:“你之前交往过的男朋友很有钱吗?”
无端端的,怎么就冒出这么不搭边的话。李诗卿顿时一激灵,然后盯着他看了几秒,颇有戒心地问:“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叶嘉文无意冒犯,可他无非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以至于自己脱口而出。但转念一想,借此机会拉近邻里关系,才能迅速“亲密”起来。
叶嘉文坦率地说:“因为我想了解你。”
这里的气氛并没有处于朦胧的状态,原因在于,李诗卿像看鬼一样看叶嘉文。
叶嘉文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见她完全没有想动的意思,而是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干嘛盯着我看,不说话?”
李诗卿心中一颤,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自己下意识把他伸过来的手打到一边,可没想到叶嘉文一把握住她的手。
然而李诗卿冷不丁,张嘴说了句:“你可以松手了吧。”
叶嘉文这才回过神,目光低掠,调转过视线清楚看见自己攥住人家的手不放的那一刻,他赶紧松开李诗卿的手:“不好意思啊。”
要怎么说呢?但世事通常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可他这么想的时候。李诗卿冲他嫣然一笑:“坦白说,我和你相处下来,觉得你这人蛮好的。”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叶嘉文相当配合:“我知道。”
但另一方面。他想确认一些事情:“我很好奇,就你喝醉酒那次,怎么会斩钉截铁说自己不跟有钱人谈恋爱的话呢?”
李诗卿盯着他看,隐隐觉得不妙:天哪,咋绕了一圈又回来了。
虽是意料之中,可她所面对的是叶嘉文真诚的发问,那样子让人不忍回绝。
李诗卿带着一丝取笑说:“是不是觉得我这人挺怪的,试问这世上谁不喜欢钱。不论做什么都要钱,有了钱就能解决好多事。”
没错儿,这就是现实,有钱真的是了不起。叶嘉文想这样答来着,可是,李诗卿看上去很不对劲。他也就笑了笑作为回应,没有别的。
很容易看得出,李诗卿想要说的话很多。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某种强烈又苦涩的东西涌到她喉咙深处,想到这里,她完全是沉浸在惆怅之中,继续说下去:“你知道嘛?我跟他在一起七年了,这时光可比想象中要长啊。以为真的可以如愿以偿,找个条件好的男人嫁了。哎,怎么说呢,但后来我还是和他分手了……”
叶嘉文冲口而出:“后悔了?”
李诗卿不由得笑了起来:“你听过一句话没?女人做得好,不如嫁得好。”
笑着笑着,她就笑不大出来了。叶嘉文看到霎时间李诗卿的表情平静下来,末了,她舒了口气:“可是在这满是鸡汤横行的世道,我们被教育,人不能太肤浅,靠别人不如靠自己。”
离得那么近,叶嘉文的眼睛仍盯着李诗卿,像是期待什么一样的眼神。
李诗卿忽然问他:“那你呢?”
叶嘉文茫然:“什么?”
“当然是问你过去交了几个女朋友?”
一听李诗卿这么问,叶嘉文忽然心头一震。有时记忆太好也不见是个好事。那时候谈了个女朋友,她叫程宁,一见钟情,都是彼此的初恋。感情一直都很好眼看就要结婚了,谁知查出她患了疾病,不到一年,撒手西归。想起程宁卧病之际,她拖着瘦弱的身子,气若游丝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交代。“答应我,重新去找个人吧。”
他牵起程宁的手,几乎哭了出来:“我那么爱你怎么还会爱上其他人。”
程宁的声音很轻柔:“男儿流血不流泪,把眼泪擦了。”
念及故人,叶嘉文难免有些唏嘘。程宁走后的那段日子他感觉自己也病倒了,天天恹恹欲睡,干什么都提不上劲。身边的亲戚朋友们看不下去,好心劝慰。
聊着聊着就没了下文,而叶嘉文愣了半天。
李诗卿皱皱眉头,心里纳闷得不行:说一句等一句他属牙膏的呀?
叶嘉文缓过劲来,蓦地抬起头,说:“谈过一个,不过她去世了……”
话题有点沉重,李诗卿甚为关心,试探地问了句:“你忘不掉她?”
叶嘉文似乎难以相信:“她都走了那么久了。”
话说一辈子只爱一人,至死不渝,谈何容易。李诗卿有感而发,也由衷替他感到遗憾,要不是出了状况想必他也成家了。
他打开茶几下方的抽屉,忽然反应过来,手停顿住。扭头看向李诗卿。“介意,我吸烟吗?”
李侍卿看到抽屉里有包烟,铜漆面的打火机和玻璃烟缸,还是多嘴一句。“可以。不过,吸烟有害健康。”
叶嘉文笑了笑,打算将抽屉推进去,这时,偏偏手机响了,两人的谈话就此打断。他走到阳台处才揿下,手机举到耳边,未等他开口就听到对方的声音惶恐不安::“嘉文,方畅在你那吗?”
突然接到方畅母亲打来的电话,意外得知方畅离家出走,手机关机,无从下落。至于原因是不服从由长辈牵线安排的相亲。
难怪……
叶嘉文心里清楚:方畅何许人也?情场浪子的名号响当当,他主张向往灵魂自由,放荡不羁的活法。不过话又说回来,方畅之前又不是没去过,一张嘴皮子功夫,简单应付过去绝对不成问题。为何会闹到离家出走就有点想不通了?
很快,方畅的母亲解开叶嘉文的疑惑。
方畅的老爹这回动真格的。上来就封锁他的经济,方畅反抗到底,怒然玩离家出走。
叶嘉文在电话里头安抚阿姨几句。挂下电话之后,转过身。
李诗卿心想时间不早了,便说:“我回去了。”
说着,她要从沙发上起身。叶嘉文一看,几乎要冲过来的作势,“你慢点……”
李诗卿轻轻松松的站定,可见他的“祖传”果真见效快,不用人扶着走。叶嘉文目送她回到对面后,想了想还是拿起手机拨电话。
……
方畅手机处于关机。
半个小时后,反客为主的方畅拎着说是大酒店打包出来的熟食和一扎啤酒,一点都不像被赶出家门的落魄贵公子,还挺乐呵着吹了一个口哨。“有点想你了,过来和你叙叙旧。”
叶嘉文甚至还有点嫌弃,整个人挡在门口,丝毫不动。
方畅看出来,他要关门了。立马伸出一只脚顶住门缝,嗷嗷叫:“小心我的脚,别夹到。”
叶嘉文不肯松手:“识相点,回家去。”
方畅气结,故意找麻烦:“你屋里藏女人了,是不是?”
叶嘉文哭笑不得。
方畅死皮赖脸的,实在太磨人了,叶嘉文索性放他进屋。
他站过来茶几这里,自行张罗夜宵,一盘盐焗鸡,一碗卤水牛杂,一盘小龙虾,一包花生米。递双筷子给叶嘉文,说:“吃呀,我都是按你的口味买的。”
叶嘉文反倒伸手,指给方畅看那边的行李箱:“这是怎么回事?”
方畅小声地回答:“嘉文,我想在你这借住几天,我爸好离谱,让我去相亲,威逼不成就把我赶出家门。”
叶嘉文不吭声,冷冷地横了他一眼。
寄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方畅非常懂,不过脸上露出暧昧的笑容。“我很有眼力见儿,你可以带女性朋友上家里来,到那时候我出门逛街打发时间,放心,不碍着你办事。”
这什么跟什么,根本没有的事。叶嘉文不会被他牵着鼻子走,拉回话题道: “吃完,把垃圾一起收拾了,快回家去吧。”
方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是那句话:任何时候都不要高估自己在别人心中的分量。他赌气:“我不,我就不回去,这样就回去显得我好没骨气,会被人看扁的。”
叶嘉文清楚他脾性执拗,一时半会还真拿不住。他马上意识到一个问题,方畅回去,这要是还在气头上,岂不是送他入虎口。方畅老爹的脾气也是够呛,火星撞地球,一个比一个不是省油的灯。
叶嘉文无奈:“那你住下吧。”
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方畅愣愣地看着叶嘉文走过去,半推着自己的行李箱,进到一间房间。叶嘉文忽然从房间门,探出个头来跟他说:“阿姨那边我已经跟她说了。”
方畅开始没听明白,正想问清楚是哪位阿姨时,他瞪目,说话咬牙切齿:“你真是一点都不保密呀。”
本意想骂他叛徒又顾忌祸从口出,真把叶嘉文激怒了肯定会狠狠地,毫无怜悯地把他踹出门,为了避免不好的事情发生,方畅决定退一步海阔天空,忍着。
叶嘉文解释:“你的手机一直关机,你妈很担心你。”
方畅拿起啤酒,一口气喝掉一半,他觉得有股气堵着,索性拉开抽屉,发现东西还在老地方。他一边拿出烟灰缸搁在茶几上,一边从烟盒抽出烟:“程宁这个办法用来戒烟,管不管用?”
方畅回想起程宁和叶嘉文这对郎才女貌的佳人,眼看着修成正果,发微信朋友圈告诉大家两人准备订婚,一群人还调侃来着,可惜好景不长,谁曾想到,好好的一个人说没了就没了。
人生无常世事难料,谁知道意外和明天谁先到来。
叶嘉文拿一罐啤酒,在沙发盘腿而坐,顺势往后仰躺。打开拉环,白色泡沫冒出来,他把嘴凑近,接住。
方畅手指旋转着打火机,“咔哒”一声,点着烟,接连吸了几口。
他开始抱怨:“我真是想不通我爸干嘛非得塞个朋友的女儿过来,难道不怕我始乱终弃,丢尽他的脸面。你也清楚我一向都是三分钟热度,泡完就甩了。况且我名义上是有个女朋友的,怎么可以逼自己的儿子脚踏两条船呢。”
叶嘉文一直视方畅为骨子里浪惯的人,身边少不了莺莺燕燕。他近乎玩味的笑,连珠炮似的追问:“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不过送上门的都不要,不像你作风呀?对方哪方面不合你心意?”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像他这种幸灾乐祸的人,真是没有同情心。方畅生气地瞪了他一眼。“还有心思开玩笑,我现在一个头两个大,快替我想想办法,如何让我爸收回成命。要不派你去我爸面前替我多说几句好话,反正一直拿你当亲儿子看待,脸比我大应该会给你几分薄面吧。”
叶嘉文真想对他翻白眼:你才脸大,你全家都脸大。
想了想,他才说:“你这人就是太不定性,你爸是用心良苦,三番五次给你安排相亲对象,为的不就是让你正正经经娶个身世清白的女人过门。别发愁了,顺你爸的意去相亲吧。”
方畅坚决地摇摇头,一想到那个陈家的女魔头,浑身发颤,儿时不堪的回忆徒然浮现在眼前。
顾不上形象,没了往日的风采,他如同受到刺激发了疯一样,冲着叶嘉文直嚷嚷:“自己的终身大事不能就这样葬送,幸福是掌握自己手上,受他人摆布相当于拿把刀搁在我脖子上。”
越说越激动,他把喝了一半的啤酒,猛地往嘴里灌至一滴不剩,然后用力把啤酒罐捏扁。
方畅鬼哭狼嚎实在是太刺耳,叶嘉文一旁不作声。他一脸茫然,不明白这有什么好憋屈的,慢慢的,却产生一个念头:难不成“相亲”演变到逼婚地步?要是连面都没见上就开始谈婚论嫁那就未免过于仓促。
叶嘉文转念一想,笑眯眯的:“对方长什么样?要有照片拿出来让我看看。”
方畅举棋不定:“长得……”
一边努力回想,一边戳了戳自己的太阳穴,嘀嘀咕咕。
他终于想起来,说:“圆乎乎的,长个跟个球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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