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躺着数名早已不知死活的囚犯,唯有一人在血泊之中喘息着,被残忍地挖掉双眼,割掉了舌头。
沈路站于血泊之中,血沿着靴底蔓延而上,刺目而窒息。
她为什么会爱这样的人沈路,她不该爱上这样的沈路,她绝对不会爱上这样的沈路。
可是,为什么心会那么痛呢,痛到声音颤抖无力:“你答应过我,你不会再杀他们的。”
他神色一慌,神色迫人,惊呼是暴怒道:“谁放夫人进来的!来人!把夫人给我扶好!”
两名将士顾不得其他,松开俘虏朝着游青碧走来,左右架住了她。
游青碧满脸失望:“沈路!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到底怎么了?我受伤的那些日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路走向她,轻抚着她的脸,依然是清朗俊秀的少年将军:“你不要多想,回去好好休息,这些不该你看。听话。”
她以为沈路会强迫自己离开这个血腥残暴之地,将她继续困在那虚幻的将军府之中,却见他从怀里取出一个瓷瓶,从里面倒出了红色的液体。
看到瓷瓶的一瞬间,她空洞的眼神中终于有了一丝光。
她记得这个瓷瓶,她记得。
“你要杀我吗?”游青碧用颤抖的声音看着满脸溅着血迹的沈路,绝望而破碎。
沈路笑得虚伪而苦涩:“我怎么会杀你?我不会杀你,青碧,你是我的妻子,我怎么会杀你。”
他强行掰开游青碧紧闭的双唇,试图将瓶中的液体倒入她的口中。
不,不,虽然不知道是何物,但她清楚地意识到,她绝对不要吞下这瓶中之物。
她费尽浑身的力气挣扎着,然而双手却被左右两人死死锢住,无论如何都脱不得身。
双唇紧咬,渗出殷红的血来。
沈路手中的力气愈发重,笑意却依然扭曲而邪恶:“青碧乖,不苦的,不是害你的东西,听话。”
不,不是。
她不要喝。
眼前的人不是沈路,他的沈路不会这样待自己。
她紧咬牙关,沈路面目狰狞,手指几乎要嵌入她的脸颊之中。
痛苦,窒息,游青碧几乎再也无力反抗。
在她几乎要放弃挣扎之时,紧握着的拳头中突然多了一个东西。她如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愤然一击,左右两人竟被一阵气浪振开,飞出几米。
连沈路都不由后退了几步,惊愕地看着眼前的游青碧。
惊魂未定的游青碧低下头一看,手中竟然握着一把几乎透明的剑。
剑身寒光四起,如上好的纯冰打造出的毫无瑕疵的雕塑。
她愣愣地看着手中的剑,看似冰冷刺骨,却与自己掌心温度无二,寒光也如缥缈的仙气,萦绕于她的手臂之间。
这把剑从何而来,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她手心?
剑立于游青碧面前,随着她胸口剧烈地起伏发出幽蓝的光,渐渐展成巨大的屏障将游青碧护在中间。
她还呆愣着,就听“嘭”一声,沈路随身的佩剑已经砍入了屏障之内,只差分毫就要刺入游青碧的身体。
“青碧,出来!”他的脸上全是游青碧从未见过的狂躁暴怒,仿佛是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在游青碧面前不断挥舞着剑。
眼前的屏障被砍出一道道的裂痕,却始终完好无损。
沈路发疯一样挥舞着佩剑,一下又一下,仿佛砍了几百下,最后终于力竭,丢下佩剑,躬身用膝盖撑着双臂,大口喘着粗气。
就在游青碧以为他已经放弃时,他突然冷笑出声,摊开右手,自掌心多出了一把黑色玄铁一般的大刀。
游青碧仿佛身处梦境之中,不明白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到底是虚幻的假象,还是头脑不清楚后产生的幻觉。
“沈路……”她喃喃开口,想要确认眼前的到底是谁。
沈路双手紧握大刀,朝护着游青碧的屏障全力砍来,只听“咔”一声,屏障竟被砍出一个巨大的缺口,裂缝四散开来。
就在屏障碎裂的一瞬间,密室内狂风铺天大作,翻天覆地的沙土席卷而来,四周的灯火尽数被掩盖在铺天盖地的沙土之中。
游青碧费力地睁开双眼,一身赤红的巨兽已从远处咆哮而至,四周都是沸腾的气焰,它全身毛发直立,双眼怒目而视,巨大的吼叫声将四处逃窜的士兵震倒在地,然后张开自己的血盆大口,将离自己最近的人一口吞了下去。
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天而降,沈路从地上爬起来,周身散发着黑色的浓雾,他如同被魔鬼俯身了一般,双手握刀,直直朝着黑影砍去。
刀剑相撞,巨大的震动波冲向周围。
沈路眼底露出狠绝,被逼得接连后退数米才侧身调转了方向,一掌劈向黑影。那黑影脚尖一挪,掌风擦身而过。接着,黑影单手一出,沈路执刀的手腕便被生生折断。
他全然不顾一手被废,似乎早已没有痛觉,另一只手如利爪一样抓向黑影,与此同时,他四周的黑雾如蛇一般盘于他手上,朝着黑影直扑而来。
黑影执剑划过沈路的身体,殷红的血自沈路侧腰溢出。他只是低头看了一眼,双眼充血,龇牙看着黑影,怒目道:“你反悔了!你反悔了!”
那黑影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警告:“你应该带她回到栖山,而不是将她困在这里。”
剑花不断翻飞,四周被掌风震的颤抖。眼前的画面如烈日一般刺眼,又迅速变得漆黑,再由白光撕破。
沈路的脖子被黑影勒紧,他脸上的青筋不断收缩,眼眶里的红色似乎马上就要溢出。
游青碧大脑一片空白。
沈路要被杀了!
他要被杀了!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杀!
回过神来,她听见剑身穿透身体的声音。
低下头,自己手执利剑,刺穿了黑影的身体,冰冷的液体沿着剑身落在了她的手上。
为什么他的血液是冰冷的。
黑影转过身来,她看到了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游青碧浑身的血液仿佛被抽离,只留下毫无血色的脸。她的瞳孔不断扩张,想要看清周遭的一切,将这突如其来的震惊尽收眼底。
剑身抽离,身后一声怒吼,巨兽将她拦腰叼起。
“木琊!”是黑影的怒吼。
电光石火般,一幕又一幕不停出现在脑海里,仿佛是倾巢而出的野兽,又像河堤溃败之后奔涌而来的洪水猛兽。
游青碧瞪大了双眼,木讷地看着眼前不断攻击黑影的沈路。
他脸上的肌肉愤怒地颤抖着,眼里迸出火光,双手紧握大刀,身体朝前倾倒,一次又一次冲向黑影。
那黑影因她刺入身体的一剑,每一次的反击都溅出血来。
鲜红的,刺眼的,却是真实的。
她记起来了,都记起来了。
所有的,全部的,都是假的。
洞房花烛是假的,耳鬓厮磨相敬如宾是假的。
她爱沈路……是假的。
全都是假的!
“请问,我们之前见过吗?我有些记忆有点儿乱,所以不……”
“我与夫人未曾见过。”
江月蘅站在雨中的护城河边,面无表情:“我与夫人未曾见过。”
未曾见过。
有温热腥红的液体从嘴里涌出。
她听见有谁喊了自己的名字,再眨眼,自己已颓然向后倾倒。
黑影瞬间抱住了她,她终于看清那张梦见过无数次,却始终看不清楚的脸,听见他在耳边焦急唤道:“青碧,青碧!”
她的手死死抓着他沾满血迹的衣服,目光空洞地看着他。
她觉得好笑,身体随着笑意不停颤抖,每动一次,五脏六腑都剧烈疼痛起来。她明明咧着嘴笑,脸上却是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表情。
江月蘅,是他,是他……
“殿下,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不管你在哪儿,我都会陪着你,不会离开你的。”
游青碧一把推开他,晃晃悠悠站起身来,捡起了地上的剑。
她看向沈路,此时的他趴在地上,费力想要站起来,强忍着巨大的痛楚道:“青碧,快回来……”
游青碧的心,像是被巨石反复碾压一般,每一次呼吸都像要撕裂她的身体。
泪水滑落,沿着脸颊无声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眼前一片模糊,哀泣道:“沈路,你怎么可以这样……”
沈路的眼神里还闪烁着一丝微弱的希望,再一次开口道:“青碧,你不要信他,那是他给你造的梦境。”
游青碧的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苦笑,随后抖动着双肩,用刺耳的声音喊道:“沈路,你怎么可以这样!”
沈路终于知道,自己编织的梦境破碎了。
他爬起来试图上前带走她:“青碧,你跟我走……”
游青碧抽出浅影,漠然地看着他道:“滚!”
沈路没有停下的意思,他不停,脚步更重,剑尖碰到身体的时候,他甚至用力迎了上去,任凭剑尖刺入他的胸口:“青碧,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
游青碧调转剑身,一把放在自己的脖颈处,用如寒霜一般的语气说:“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青碧……”
沈路还要朝前,游青碧的剑身已划破了她细长的脖颈,血沿着脖颈滑落,用死灰一样的眼神看着眼前的沈路,再次开口:“滚!”
她眼里再也没有温柔了……
没有了……
江月蘅脚下已是一片血渍,他无力地看着游青碧,被她刺穿的胸膛正不断地冒出血来。
有声音在耳旁虚无缥缈低语:“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她后来知道那些都是假的,她会不会恨你?”
“不知道。”
现在她知道了,都知道了。
绝望,痛苦,恨。
他错了。
“你们……都滚!”
游青碧仿佛用尽了力气,呢喃着,魂不守舍地朝密室外走去。
“青碧!”
她听到沈路在她身后嘶吼:“青碧,你一定会回到我身边的!”
她转过身看着极尽狰狞的沈路,她曾信赖和依靠过的大哥哥,那个拉着她躲避野狗的长兄,再也不见了。
游青碧低头看了一眼掌心,这把叫浅影的剑在她手中显现。
她缓步走到江月蘅的身边,低声道:“这个,还给你。”
她没有回头,举着的手一松,只听“啪”一声,浅影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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