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妩媚（一）
当夜，顾烨将飞天盗贼毛怀鼠带到感业寺的一间禅房里锁起来，这个名号是毛怀鼠自己招认的，他是京城有名的飞天小毛贼。
安然被毛怀鼠当成明空所抓的事很快传遍了整个感业寺，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女住持道：“阿弥陀佛，我们这个寺庙每隔几个月都会丢一些东西，由于没人出事，丢的东西不多，朝廷不会派人来管，才会纵容了这毛怀鼠偷了这么多回东西，这回竟然敢来偷人了！”
很显然，毛怀鼠飞天翻瓦肯定看见了明空的样子，方才对明空念念不忘，看今夜感业寺里守卫不严，便大胆跑来偷人。
顾烨拿剑对上自己的那群手下，问：“谁让你们擅作主张离开明空的禅房？”
上次“假.钱案”急于立功差点害死彩珠的官差于旻道：“那安六姑娘是大人您藏在私宅里的女人吧！我们跟着您是为了破案，不是奉命保护你的女人！大人您这样做，我们也不好跟大理寺卿交代。”
顾烨的剑逼近于旻脖颈一分，怒气溢于言表。
于旻道：“顾大人，我没有说错吧？否则你怎么会这么在意这个女人！”
顾烨冷冷道：“六姑娘是我安排帮忙来破案的，你说这话不对，既然你跟着我，就得全权听从我的命令，别想拿大理寺卿压我。我这次是奉了皇帝的谕旨。”一剑划伤了于旻的手臂。
顾烨收了剑，再次凛然道：“我姑且念你因公受伤，今日回去将养一月，并扣除一月的俸禄。谁愿意陪他去。”
所有官兵都低下了脑袋不敢动。
中年人魏云长站在大理寺官差身后，表面低眉顺眼，但心道，这年纪轻轻的大理寺少卿气焰竟然如此嚣张，还不是仗着和长孙大人等人的关系！那安六姑娘平时做生意的，能够破什么案子！
剑拔弩张的氛围解除，顾烨转身准备去审问毛怀鼠。明空上前问：“大人当真是受了皇上的谕旨？”
“没错。”
“皇上他说了什么？”
“这是秘密，请恕我难以奉告。”
明空知道皇上正在关心这个案子就够了，识趣地和风萧萧走了。
安然走到顾烨面前，知道官场并不比她在外头做生意简单，比如刚才同僚的不敬，同僚暗地里的小动作，但她相信这样的小事情他能够解决。
以前他在秘书府担任秘书丞，大哥长孙冲担任秘书监，对他多有关照，根本不需要像现在这样靠自己奋斗。
他道：“我出身优渥，要获得很多东西很容易，但并不是一路无舛，成为大理寺官员是我努力的结果，是我想通过自身的努力去完成的事业。”说着，不禁动情地抚上安然的脸庞。
他想成为大理寺官员不仅是想为百姓主持公道，更想为她主持公道，尽自己所能保护她。连想护的人都护不住，还谈何护其他人？
安然盈盈一笑，“二郎放心大胆地去做，二郎想做到的事情一定能够完成。”
他努力地去做，这么喜欢她，正是她不管在什么环境下都保持着一颗乐观的心，能够鼓励他，温暖他，他们一同朝着未来的路前进。
顾烨审问了毛怀鼠一个晚上，得出的结论是毛怀鼠只偷东西不杀人，前段时间大理寺守卫森严，他来看过一眼便走了，这回来刚好没看见守卫，便决定动手偷人。
安然听了顾烨的话，道：“凶案房间的门窗没有孔洞，便能够看出凶手不会是他，凶手一定是感业寺里的人。”
“门窗紧闭，但屋瓦却并不完全是。我当时怀疑过凶手从屋顶向下投毒。”
安然吃惊，“这么重要的线索，你怎么没提过。”
顾烨皱了皱眉，“我派人连每一片屋瓦都翻了，每个屋顶都有被翻看的迹象。这不像凶手所为，而是小偷，也曾问过住持，住持说起过寺庙里不时会丢一些食物和碎银子。不过，死者的房间并未少任何东西，可见不是小偷所为。”
“哦。”小偷就算杀人，也是为了钱财，不会不拿财物，“所以你早知道有小偷。”
“但没想到他会对明空印象如此深。审问毛怀鼠时，他说夜里尼姑们用过晚饭后便不再离开房间，这也和住持之前提及的一样。”
感业寺寺规森然，夜里用过饭后便不让女尼出门了。如果整个感业寺真如毛怀鼠所说夜里没人出门，命案现场应该还是属于密闭的环境。
“感业寺的女人怎么能设计出这样的杀人手法，究竟用了什么方法让满间房都遍布毒气？”
安然道：“试一试就知道了。”
顾烨刚想问如何试，顿时心下了然，眉头蹙起来，“我来试。”
“二郎忘记了吗？死者都是女子，由我来试是最适合的。”
顾烨不放心，“我就在门口，有事便记得呼唤。”
“好。”
夜里，安然待在明空的禅房，将门窗都紧闭，坐在炕上模仿尼姑打坐，心想凶手如何能够在密闭的环境中投放毒气。
她抬头看向屋顶，如果凶手是躲在屋顶上掀开瓦片，设置好角度往下吹毒气，便能够让毒气进入房间。
但一个活人在屋顶，周边如此静谧，房间里的人会听不见屋顶的声音吗？再假设凶手是像毛飞鼠这样的轻功高手。
感业寺的女人可不会轻功。
“净慧”死亡的那夜，大理寺的守卫仍很严格，凶手待在屋顶，大理寺的人不可能看不见，飞檐走壁都有暴露的危险。
不可能从外面投放毒气，难道毒气是房间里自动产生的？凶手提早在房里放了什么东西，能够在房间里自动产生毒气。
安然在房间里待得久了，感觉看东西都有些模模糊糊，一只虫子尸体掉在她身边，她下炕床发现地上已经有一些虫子尸体，刚喊了一声“二……”发现自己起身后头重脚轻，脑袋一阵眩晕。
是空气里有毒！
她摔倒在地面，意识清醒的最后一刻看见室内明亮的蜡烛光。
砰的一声，门外听见动静的顾烨踢开了房门，看见安然正晕倒在地。
……
次日，安然醒来，人已经在顾府自己的房间。彩珠守候在旁，她有点头疼，恢复了一些，道：“我知道凶手是用什么方法投毒了。”
彩珠道：“姑娘您也不用想了，顾大人也已经知道了。”
“他知道了，怎么知道的？”
“顾大人请了一个老大夫来，那大夫是幽州人士，探了姑娘您的脉，说特别像他早期在幽州村子里看过的一起中毒事件。”
“怎么像了？具体说说。”
“那村子里有一户人家无意间得罪了一个卖蜡烛的那户人家，卖蜡烛的人故意在制作蜡烛时放了毒，那蜡烛一点不就是整个房间都是气体，刚好那又是一个冬天，不常开门窗，那户人家就这么中毒了。老大夫说他以前诊治的那户人家由于中毒太深，最后没能救回来，但是姑娘您好在中毒不深，喂你喝下解药也就好了。”
没错，安然晕倒前的最后一刻便是想说“蜡烛”。只要蜡烛燃烧起来，燃烧的气体便能充斥整个房间。毒气积累到一定的浓度，便能够杀人。
但就算知道蜡烛是凶器，安然觉得这案子估计仍旧不好破。
凶手能够想出这个办法，换掉女尼们使用的蜡烛，应该也会想到大理寺的人也可能想到，没那么傻暴露自己，可能不会亲手换蜡烛。要么亲手换蜡烛，要么间接换蜡烛，中间涉及的人就不止凶手一个人了。
她想或许是自己将凶手想得太聪明，有了这个蜡烛线索，顾烨应该能够破案。
突然，她“啊”地大叫一声。
彩珠吓了一跳，“姑娘，您怎么了？”
“彩珠，我问你，我昏迷了多久？”
“还不过一日。”
她这才舒了口气，原来自己只是像睡了一觉，多睡了点时间罢了，忙道：“今日是给芳怡楼送衣服的日子，还好没有错过。”这几天忙着感业寺的命案，差点将自己做生意的正事给忘了。
“姑娘您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这事哪需姑娘亲自去，不如我替姑娘您送去。”
“没事，我过去还因为与陆真有约，需得亲自走一趟。”
“那个，姑娘，萧萧她现在在感业寺，不如这次叫上十五陪我们去吧，他能够保护我们。”
安然怎么会看不出这个小丫头的心思，道：“好啊！”
换了一身衣服，安然去往芳怡楼送衣服。
顾烨将死者和安然昨夜禅房里的蜡烛拿给那位幽州来的大夫看，确定蜡烛有毒，已经知道凶手是用蜡烛投毒。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私下约了住持单独谈话。私密的房间里，顾烨问：“住持，你可知感业寺的蜡烛是由谁在负责？”
“自然是我负责。都是宫里统一发放的物资，每月一放，由我发放给尼姑们使用。顾大人，您问这个做什么？”
顾烨淡笑：“在您发放物资之前，除了您，整个感业寺还有谁能够碰触蜡烛？”
住持想了想，慎重起见，谨慎道：“这便不止我了。大人您也知道我平时要给这些女尼们讲解经义，每天忙都忙不过来，一对一地给女尼发放物资肯定办不到。这感业寺里其实很多人都能够去仓库拿蜡烛，只要经过我的允许便可以。除了单独向我请求要物资的，只要我觉得合理便会发放。仓库钥匙我给了几个信得过的尼姑。”
顾烨将那几个有仓库钥匙的尼姑名字都记录下来，几乎都是管理感业寺有资历的老尼姑。但住持又说了，她们进入仓库拿物资时，请求要物资的人也可能进入仓库。仓库里物品多，找出需要的东西并没有那么快，需要物资的人很可能与掌管仓库钥匙的人一起找东西，如此一来要对仓库里其中一样东西——蜡烛动手脚的人就多了。
不过这几个拥有仓库钥匙的尼姑还是最可疑的，更包括了住持。但德高望重的住持没有杀人的理由。
感业寺。一口水井边，一个中年女尼正在单独打捞井水。
女尼低着头，看不见面孔，将水桶装满清水，看四下无人，从怀里拿出一包药粉，药粉投入桶里的清水中。药粉入水无色无味，她随手搅拌，冷冷道：“感业寺里的所有人今天都要死，包括大理寺的人，让他们和我们一起埋葬在这里。”
说完，她熟练地拎起水桶向厨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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